蘇錚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她以爲自己惹得顏獨步生氣了的,雖然完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那天馬車上他突然冷淡下來的態度確實讓她有些糾結。
沒想到轉頭還給她捎帶食物,其實正常餓一晚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況且她還有一個系統。
她捧着暖融融的紙包,問趙琪琪:“他有沒有說其它的,比如叮囑我什麼。”
趙琪琪道:“漂亮公子叫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不用有顧慮。”
“就這樣?”蘇錚心裡有些失望。
趙琪琪想了想又說:“不過我來前,那個金閃閃的公子偷偷叫住我說,徐老頭的事最好別透出去。”
金閃閃的公子……
說的應該是秦孤陽吧。徐老頭應該就是徐飛,她可不認識其他姓徐的人。
秦孤陽要她對徐飛的事守口如瓶?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想必這樣做對他們有益,蘇錚點點頭,心情莫名愉快起來,感覺有了鬥志一樣,坐下來專心地吃東西。
趙琪琪一邊跟她聊天,蘇錚從她口中得知,與楊花子、肖筱兩案有關的人都被帶到這裡來問話了,尹琪及其母親、永年掌櫃的小廝阿吉,還有云歌等人,都聚集在隔壁幾間屋子裡。
蘇錚再三猶豫,依舊忍不住問她:“秦孤陽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說他那個廢太子的身份啊?”趙琪琪沒怎麼當回事地說,“聽說他一生下來就被立爲雲朝的儲君。雲景兩國彼此征戰不斷,後來爲了求一時的安定,就互相交換太子作爲質子,秦孤陽從小就是在大都長大的。”
“大概十年前。他得了一種怪病,景朝太醫束手無策,雲朝就派了一個神醫過來,後來病是治得七七八八,那個勞什子神醫回國之後卻說秦孤陽危在旦夕藥石無治。”
“雲朝就馬上辦了喪禮,還立了個新太子,消息傳到大都時生米都煮成熟飯了,秦孤陽說什麼也沒用了。景朝皇帝想殺了他泄憤,但想到自己的太子還在雲朝,就沒敢下手。只好偷偷地將秦孤陽弄到桃溪鎮這麼個小地方。任其自生自滅。”
蘇錚吃驚:“這樣也行?沒證實他的死亡就另立太子。簡直如兒戲一般!”
“可不是!一定是預謀好的,犧牲一個質子,卻能將整個國家從投鼠忌器的窘境裡解救出來。多划算啊。”趙琪琪翹着二郎腿攤攤手,“其實我們景朝也想這麼幹來着,可皇后娘娘硬扛着,畢竟太子是她唯一的親兒子,太子沒了,她這個皇后也到頭了。這也是爲什麼這麼多年來景朝一直不敢對南用兵,哪怕是七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也只是自己關起門來逮着那些落水狗打。”
說着,她嘴邊露出一絲譏諷,如果蘇錚沒有看錯。那裡面還包含着恨意,涼森森得如同剔骨錐刀。
蘇錚尋思着七年前的事,趙琪琪自家的人只怕也受到什麼牽連。不過這畢竟是人家的事,她不好貿貿然過問。
她想了一下轉而問道:“那爲什麼,秦孤陽好像很恨顏獨……顏公子似的?”
趙琪琪彎起一個俏皮的笑:“有一句話叫能者多勞來着,據我所知當時漂亮公子和金閃閃的那位感情非常好,同入同出的,鬧得大都裡的人看到他都點頭哈腰。出事的時候正是漂亮公子將景朝兵權一把抓的時候,秦就求他發兵還是什麼來着,總之對雲朝施壓,要他們吧太子之位還給他。”
“他沒那麼做?”蘇錚說。
趙琪琪點頭,又說:“可秦也不想想,因爲他的事,連當時作爲其老師的梅甲鶴都被連累,一同流放到這個小地方,漂亮公子損失夠大了。而且這麼多年,要不是漂亮公子派人護着,他早被他那個新太子弟弟殺了千八百回了,還好意思怨恨人家!”
蘇錚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兩個是這樣的關係。
聽起來確實是秦孤陽不對,但蘇錚以自己的眼光看去,其實秦孤陽未必是怨恨顏獨步的,倒更像失敗者的難爲情,因爲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就使勁鬧彆扭,想想也挺有意思。
這兩個人能站在同一陣營互相合作,並不是意外的事,也難怪那個二皇子會這麼緊張。
這個晚上果然沒人來找蘇錚,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小房間裡,等到蠟燭都燃盡了,正好是黎明時分,天冷得厲害,她就從系統裡兌換出一套衣服,將樣式弄得又薄又貼身,就穿在裡層,就如同高檔保暖內衣,人一下子暖和起來,而且外表完全看不出異樣。
她不禁想,像她這樣的,是關不怕關,餓不怕餓,冷不怕冷,換一個人,真是要被折騰慘了。
一直又到正午的時候,昨日那個做筆錄的人才又出現,就着景卓留下來的問題繼續訊問蘇錚。
蘇錚早就打好腹稿,做出有些害怕的表情,配合地一一道來。
她將和徐飛有關的事都屏蔽掉,其他事情基本是如實地說,不連貫處就撒點小謊,說得倒也有模有樣。對方好像心不在焉,整個過程中都沒說什麼話,問完了也沒多做爲難,直接放她走了,景卓則從頭到尾都沒出現。
走在大街上,蘇錚才慢慢了解到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景卓等人宴會的地點,東風酒樓昨晚闖進一羣黑衣刺客,對着出席的人就是一羣亂砍,而首當其衝的正是欽差大人。
“那些黑衣蒙面的兇徒多啊,多得數都數不清,裡頭三兩個絕頂厲害的啊,那招式快得看都看不清。沒打幾個照面,欽差大人的護衛倒得七七八八,欽差大人就自己刷的一把抽出佩刀,大喝一聲與其中一人纏鬥起來。”
街頭茶館大樓,一老者捧着盅茶坐在門檻上就滔滔不絕有聲有色地講述起來,就跟講戲文一樣,茶館內外、來往行人都湊過去聽得專注,連出來轟人的小二也杵那兒不動了。
老者故意在精彩處停頓,聽客被吊得心癢癢,忙哄問:“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啊,欽差大人原來是個……”老者拇指在小指上掐了一小截,當地這種手勢往往代表着不中用,瞧不起的意思,老者壓着聲音說,“是個慫的,沒兩下趴下了,兇徒的長劍眼看要落下,說時遲那時快,旁刺裡閃出一個人影,擋下了那奪命一劍!”
“什麼人是什麼人!”
蘇錚聽到這一段,也停下腳步,只是朝前望去,一隊官兵氣勢洶洶地往這裡趕來,她心中一動,掩着嘴喊道:“官兵來啦!”
衆人都慌了神,見那官兵氣息不善,趕緊作鳥獸散,而那老者本撫了撫長鬚正待接着說高潮,被這麼一打岔,只好急急地對逃散的人們喊:“那人影可了不得,身手矯健龍騰虎躍一般,一出手就將兇徒打得大退。那可是個俊美的王孫,人長得好,功夫也好,被刺中還越戰越猛,看得老頭子我啊……”
叫着,他到底也不敢再做逗留,提着茶盅迅速逃竄走,待官兵趕到之時現場雞飛狗跳,最終只抓到一些閒人。
蘇錚想追上那個老者,可惜街上太亂她不敢妄動,在原地等了一會,看了會鬧劇,也悄悄離開了。
不知爲何,她腦海裡一直迴響着那句“被刺中”,不祥的感覺在心頭起起伏伏。
下午,她安撫了留在家裡等她的婉約和蘇覺,又來到梅府,只是這次在大門前看到許多往日不曾見過的車馬,都是極顯貴的陣仗。
護院早已認識她,直接將她放進去,還好心提醒:“今日來了欽差大人還有一些貴客,蘇姑娘你仔細些別到處走,免得觸了黴頭。”
“怎麼?他們來者不善?”
這護院是聘請過來的當地人,可不是那些藏在暗處的心腹,所以對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被問了就搖搖頭:“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顏公子傷得極重,大家都是來看他的。”
蘇錚微微一愣,有一個短暫的片刻腦海裡一片空白,隨即整顆心臟都不可遏止地焦躁起來,無意識點着頭跨過門檻進去。
顏獨步在梅府是有完整獨立的院子的,蘇錚來了幾天對這點是摸清楚的。聽說他平時不常來,可一旦來了就是呆在那個院子裡,尋常的人都不能靠近那裡,打掃之事也只有梅麗梅雨兩人可以做。
那天早上,蘇錚特意跟着她們過去看了看,是個不大但是很清雅的院子,擺設簡單隨意,完全不能從中看出主人的喜好,因而令人覺得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今日她從中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和藥味。
蘇錚遠遠地就看見梅甲鶴送一位大夫模樣的人出來,兩人一邊說話,梅甲鶴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臉色蒼白陰沉且掛着濃濃擔憂,完全不像是作假。
蘇錚的心也跟着發沉。
知道昨晚的事大概是顏獨步這些人故意策劃,她一直告訴自己受傷可能是假的,是苦肉計或者什麼,但梅甲鶴這幅模樣實在令人不得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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