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志原來也是軍戶的身份,還是個百戶官,一身武藝來自家傳,也曾出過邊牆,還跟着李成樑去打過葉赫人,原本按他立下的功勞,就算是升任千戶都綽綽有餘,可他性情憨直,不懂得逢迎,結果混到了三十多歲,居然落得衣食無着,被逼的要打家劫舍爲生了。
能收下這員猛將,李如楠也是暗自欣喜,那些穿越小說不都是這麼寫的嗎?
男主角虎軀一振,各路豪傑紛紛拜服,甘受驅使,現在李如楠的隊伍剛開張,就有了進項,孫承宗這個大明王朝末期的一代軍神成了他的侄女婿,外帶副手,如今又收了鞏志這個猛漢做打手,基業雖小,可卻也漸漸興旺了起來。
心情大好之下,李如楠催促着趕緊上路,朝着他夢想當中的主城金州衛進發,金州衛同樣歸屬於遼東都司,和鐵嶺衛同一級別。
鐵嶺衛李如楠是見過的,雖然和他想象當中的城池有些差距,但總歸也能在系統判定當中被列爲城堡一級的,想來金州衛也不會差了。
怎麼說日後也是大連的一部分,大連那可是後世新中國的沿海五大城市之一,廣州,大連,上海,青島,天津,大連可是排在第二位的。
李如楠的隊伍朝着金州衛趕去,金州衛也早就接到了五軍都督府發過來的文牒,知道又有個新的上官過來了。
眼下的金州衛是沒有指揮使的,只有三個千戶在這邊支應着,在金州衛這地界,他們就是土皇帝,十幾年來作威作福,都習慣了,突然冒出來個上官,這三位還真有些不大適應。
原先的指揮使就是因爲受不了被當成個擺設,疏通關係,調任別處去了,五軍都督府那邊也顧不得這窮鄉僻壤,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建制猶在,可誰也沒把這個小地方放在心上。
“馬千戶!新要過來的這位爺,咱們該怎麼伺候啊!大傢伙可都指望着您來拿個主意!”說話的人,說他是個人,筆者都覺得虧心,這廝肥頭大耳,生的三分像人,七分像豬,說起話來還偏偏慢條斯理的,讓人聽着都堵得慌。
坐在主位上的是個四十七八歲的壯漢,生的一副極漂亮的大鬍子,一雙眼睛爍爍放着兇光,聞言咧嘴一笑,道:“該怎麼伺候,就怎麼伺候,他要是個知情識趣的,自然少不了他的好處,可要是惦念着咱們兄弟手裡這點兒權,那可就要對不住他了。”
堂上另一個面白無鬚,目光陰沉的漢子道:“馬千戶說得不錯,這金州衛這麼多年要是沒有咱們三個經營着,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了,不管誰來,想要吃現成的,先要問問手下的弟兄答應不答應!”
那斯文肥豬眨巴着小眼鏡,道:“那也不能掉以輕心,聽人說了,這次來的指揮使可是李家的人,李成樑坐鎮遼東多年,這地方大半都是他的勢力,他兒子過來坐這指揮使的位子,咱們要是面上太過不去的話,怕是也要受那李如鬆的苛責!”
大鬍子馬千戶冷笑道:“怕什麼?這金州衛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別說是李成樑的小兒子,就算是當朝的皇親國戚來了,是龍他得盤着,是虎他也得臥着,還能讓個毛孩子翻了天去!”
陰沉漢子道:“馬千戶!要我說馮千戶說得也在理,那新來的指揮使背景太深,而且又是個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主,我們要是小看了他,當心被他給吃了!”
馬千戶還是一臉的不屑,道:“笑話!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你還真當他能立下大功,還不是冒領的,這種事李家人有沒少幹,不用怕他,只管等他到了,先去探探他的口風,要是個乖覺的,看在李成樑,李如鬆的面子上,先讓他安安穩穩的坐着指揮使的位子,他要是敢不依從,沒奈何,總是要讓他知道老子的厲害!”
馮千戶和那面色陰沉的劉千戶兩人對視了一眼,也暗暗點頭,這金州衛他們擺弄慣了,不管是誰過來,要想搶了他們的吃食,他們要是能答應,那才叫怪事了。
李如楠人還沒到,就已經被當成了瘟神,他所設想的美好前景,如果知道居然是這副模樣的話,真不知道該做何感想了。
“馬千戶!那些個泥腿子該怎麼料理,總不能就讓他們這麼在城外住着吧!”馮千戶又想起了一件事。
馬千戶聞言,頓時一陣皺眉,道:“別去理會就是了,要說那個李家娃娃也真會給咱們找事兒,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幫流民,他們要吃食,咱們弟兄可就要餓着肚子了!由他們去,既然是指揮使大人讓過來的,自然交給他去料理,礙着咱們什麼事兒了!”
他們所說的流民就是孫興一夥人,自打那一日決定跟隨李如楠之後,便即可動身,一路上頂風冒雪的,到了金州衛,原以爲到了新家,誰知道連家門都進不去。
“老三!老子是忍不了了,那幫兔崽子要是再不開城門,老子就要帶人攻城,都是倆肩膀扛着一個腦袋,誰怕誰,真要是動起手來,還指不定誰死呢!老子在朝鮮,能殺得倭寇丟盔棄甲,就不信對付不了這幾個兵痞!”
金州衛城外,孫興又在帳篷裡罵罵咧咧起來,這些天可算是氣炸了他的肺,原以爲到了金州衛,就能安定下來了,誰知道一個千戶都敢指着他的鼻子,讓他PlayGo,這還了得,連李如楠都是看重他的,如今哪能受得了這份氣。
趙老三也是一陣氣悶,皺眉道:“你消停會兒吧!別喝了幾兩馬尿就胡說八道,給將軍大人惹事。”
孫興一聽就急了眼,怒道:“我惹事!?趙老三!你眼睛是瞎的不成,那三個混蛋擺明了誰都沒放在眼裡,大人就任這金州衛指揮使,要是擺弄不了那三個混蛋,到最後也就是個擺設!”
趙老三懶得理會孫興,只是沉聲道:“反正一切都要等將軍大人來了之後做主,你現在要是惹了事,到時候讓將軍大人收拾爛攤子不成?”
孫興一聽提起李如楠,也氣悶的坐下了,嘴裡還在不住的抱怨:“可你出去聽聽鄉親們都是怎麼說的,這天寒地凍的,全都被扔在了雪地裡,誰沒有怨言,昨天俺還揍了兩個埋怨大人的混蛋,可要是再這麼下去,人心都散了,到時候大人來了,咱們兩個怎麼交代!”
趙老三也在爲這件事頭疼,他們兩個現在也升官了,堂堂正四品的指揮僉事,比之那些個千戶都要高,可這名頭拿到金州衛愣是不好使了,根本都沒人鳥他們。
“孫大膽!你也先不要着急,還是等等看,俺就不信了,那三個混蛋真就這麼大的膽子,少爺來了也不讓進城,到時候,自然有他們好瞧的!”
趙老三還是膽氣弱了些,總想着不求有功,旦求無過,生怕他們這邊一旦暴起,把事情鬧大了,李如楠不好做。
孫興也沒了奈何,當初李如楠說得明白,他們兩個,做事都要趙老三拿主意:“好!好!好!俺也不說了,可要是等到少爺來了,埋怨你不會做事,你可不要推到俺頭上。”
金州衛這地方亂糟糟的,就連趙老三這個殺倭英雄也沒了辦法,只能暫時縮了脖子。
自古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金州衛這天高皇帝遠,鳥不拉屎的地方,那三個千戶就是地頭蛇,按照大明的軍制,一個戍衛之下應當是五個千戶所,金州衛自然也是一樣,只不過那兩個千戶官和大鬍子馬彪,斯文肥豬馮立,陰沉太監劉千里尿不到一個壺裡去,自然受盡了排擠,連之前的指揮使都被他們給扳倒了,剩下兩個千戶官又能如何。
這些年來金州衛被馬彪他們三個折騰的烏煙瘴氣,儼然成了一個小朝廷,但凡在他們勢力範圍之內的,一切都要他們做主。
名下的那些軍戶也是倒了黴,原本金州衛這地方靠近海邊,良田本來就不多,可是這些年下來,也都歸到了他們三個千戶的名下。
軍戶們敢怒不敢言,但凡有所反抗,輕則一頓胖揍,重則丟了性命,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都有些弱了,簡直就是九幽地獄。
原本聽說來了新的指揮使,軍戶們感覺總算是有了盼頭,可那位指揮使大人的隊伍都被攬在了城外不讓進來,一時間軍戶們也失望了,只能忍氣吞聲,繼續過那暗無天日的生活。
“大哥!那新來的指揮使也真是窩囊,他的人就被擋在城外,居然連個屁都不放,我看咱們是沒指望了,還要受那三個混蛋的氣!”
一間海草房內,木門突然被人撞開,一束光線照射進來,讓昏暗的房屋亮堂了不少,屋內坐着一家老小,當家的是個四十出頭的漢子,一身的腱子肉,不過面容憔悴,頭髮微微有些花白了。
闖進來的是個三十五六的中年人,皮膚黝黑,穿着見破爛的號衣,補丁羅補丁,連號衣身上的補子都看不真切了,不過還是能依稀看出,這人是個千戶,不過和馬彪那個千戶相比,他實在是落魄了些。
蒼老的漢子也不着急,看着來人道:“傅成!還沒吃飯吧!過來一起吃,今日哥哥運到不錯,居然還撿來些海蔘,一起嚐嚐鮮!”
這漢子名叫甘寧,和漢末三國之時的錦帆賊同名同姓,也是這金州衛的千戶,一身的好武藝,更兼在海上劈波斬浪,得了個諢號混江龍。
這些年來,甘寧和傅成兩個受盡了馬彪等人的排擠,堂堂千戶官居然過得上頓不解下頓,甘寧也被迫下了海,做起了營生。
一個千戶官都這般潦倒,要下海捕魚,才能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可想而知那些個軍戶都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傅成幾步走到近前,拿起黑乎乎的餅子就吃,也不見外,一邊吃還一邊氣哼哼的說道:“大哥!我方纔說的話,你究竟聽沒聽到!”
甘寧笑道:“聽到了怎樣,沒聽到又怎樣,老天無眼,讓小人得知,你這個插翅虎,我這個混江龍,便是有一身的本事又能如何,沒個識貨的,還不是一天到晚要爲一家老小的肚皮奔波。”
傅成氣道:“大哥!這可不像你說的話,那馬彪再蠻橫,難道還能造反不成,只是可氣那個新來的指揮使,居然也這麼沒種!”
甘寧擺了擺手,道:“現在說這話還早了些,指揮使大人畢竟還沒到,真個到了的時候,你我兄弟過去拜見,才能看出端倪,要還是個忍氣吞聲的,你我兄弟也就熄了那個心思,金州衛要是待不下去,也只好一走了之了!”
“走!”傅成眼神之中滿是憤怒,道,“大哥要走便走,小弟反正是不走的,那個指揮使要是能爲鄉親們做主,懲治了三個混蛋,小弟便把這條性命賣給他,要是指揮使也鬥不過馬彪他們,小弟豁出一條性命,也要爲民除害!”
一旁甘寧的妻子聽了,驚道:“小叔!萬萬不可蠻幹,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嬸嬸和侄子,侄女今後可依靠誰去!”
傅成恨恨道:“總歸是忍不下這口氣!”
傅成是個火爆脾氣,更兼伸手了得,人送外號插翅虎,最好打抱不平,馬彪等人魚肉鄉里,他豈能忍得了,可他畢竟勢單力孤,就連他名下的那些個百戶都投靠了馬彪等人,軍戶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幾番爭鬥下來,每每都要吃了大虧。
甘寧道:“你啊!總是耐不住性子,這次新來的指揮使,我倒是聽說了,是個有擔當的,更是李督撫的小公子,還在朝鮮立下了大功,若是他都制不住馬彪等人的話,我們又能如何?還是等等看,這麼多年都熬過去了,也不差這幾天!”
和傅成相比,甘寧就要沉穩多了,而且對李如楠的信心也更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