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楊鎬,李如楠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他父兄罹難,怪不到楊鎬的身上,李如楠也犯不上爲了死仇,怨恨楊鎬,可是楊鎬一個四面出擊的薩爾滸大戰,折損了大明王朝最後的精銳,卻容不得李如楠不恨了。
看着楊鎬在幾個親兵的攙扶下,到了李如楠的馬前,雖然狼狽,可是楊大人的官威猶在,擡頭指着李如楠道:“李如楠!見了本官,你爲何還不下馬?”
李如楠聞言冷笑,眼前這位楊大人,一張白臉被薰得黑漆漆的,身上的官袍也是鬆鬆垮垮,至於那烏紗帽早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你這個敗軍之將,折損了無數漢家兒郎,尚且不知自裁以謝天下,有何面目活到現在!”
楊鎬一愣,緊接着就是大怒:“放肆!本官乃聖上欽命的遼東經略,節制所有遼東兵馬,是你的上官,你這廝焉敢尊卑不分,衝撞本官!”
李如楠聞言,突然揚起馬鞭就朝着楊鎬抽了過去,一鞭子下來,將楊鎬身上的官袍抽出了一道口子,楊鎬吃痛,忍不住一聲慘叫。
“你~~~~~你居然敢打本官,本官要~~~~~~~”
“住口!”李如楠怒道,“你這敗軍之將,牽累了無數漢家兒郎死於建虜之手,還敢在我面前喑喑狂吠,也不知羞恥,我來問你,我兄長李如柏何在!?”
楊鎬聞言,頓時緊張了起來,李如柏在什麼地方?
李如柏早就死了!
現在讓楊鎬去哪裡再找一個出來。
李如楠見楊鎬不說話,心頭頓時一顫,看向了那幾個楊鎬的親兵,寒聲道:“我兄長何在!?”
其中一個年歲小的,承受不住李如楠的威勢,顫聲道:“前幾日建虜攻瀋陽甚急,經略大人派了李總兵去解瀋陽之圍,結果李總兵戰死在了瀋陽城外!”
李如楠心頭狂震,幾乎跌下馬來,看着楊鎬眼神閃爍,心中便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來人!將楊鎬帶下去,嚴加看管,再將這遼陽城中所有的官員,將佐盡數召集,本將軍要問話!”
楊鎬一聽李如楠居然要把他當成階下囚一樣對待,登時就急了,罵道:“你這粗魯匹夫,本官乃是聖上欽命的遼東經略,你敢拿我!”
李如楠也不理楊鎬,帶着人就朝李府走去,到了府門前,李如楠還沒等下馬,就已經預感到了,大門口躺着無數死屍,又李府的家丁,也有女真韃子,高大的臺階上佈滿了鮮血,府門大開,先趕到的孫承宗正低着頭在門前迎候。
見李如楠到了,孫承宗連忙上前,年近不惑的人,居然雙眼含淚,道:“大人!府中親人~~~~~~~”
李如楠忙擡手止住了孫承宗的話,問道:“可有生還之人!”
孫承宗紅着眼睛道:“只有兩個小廝藏在竈房躲過了一節!”
李如楠聞言,長嘆一聲,緊閉着雙眼,強忍着淚水,道:“吩咐人,準備上好的棺木,安葬了吧!然後將府門封了,不許任何人入內!”
李如楠剛說完,傅成就帶着一幫遼陽城的官員,將佐到了,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比李如楠的官階要高,可是眼下這情形,誰還敢忤逆李如楠的意思,連遼東經略楊鎬這個土皇帝,都被李如楠給抓了,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就更不用說了。
李如楠也不去看那些人,過了半晌才道:“說!我兄長李如柏,因何而死!”
衆人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一個指揮使出聲道:“我等也不知曉,不過聽人說薩爾滸一戰大敗,楊經略爲推卸責任,便誣賴李總兵作戰不利,向朝廷上了表章。”
已經不用再問了。
肯定是楊鎬爲了省得麻煩,這才讓李如柏出兵,解救瀋陽,一個死了的人,到時候把什麼髒水往他的身上潑,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了,這事情已經是明擺着的了。
楊鎬既然要推諉薩爾滸大戰的過失,自然要找上幾個替死鬼才行,四個領軍出戰的主帥,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選。
尤其是李如柏這一路,沒有和建虜交兵,就全部退回了遼陽城,自然是要按上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
“帶他們下去,稚繩!組織人手,撲滅大火,救治百姓,將所有抓住的建虜推出城外斬殺,爲親人和遼陽城遭難的百姓報仇雪恨!”
孫承宗自然沒有什麼異議,連忙拱手道:“卑職遵命!”
孫承宗下去了,李如楠又接着道:“傅成!孫興!你們兩個去把城中所有的兵馬都集中起來,報個數量過來!”
傅成和孫興也領命去了,李如楠站在當街,看着已經被重新關上的大門,心中也是一陣悽惶。
自打重生到了這個時代,李家一直都是他遮風擋雨的大樹,如今這棵樹倒了,李如鬆戰死在了漠北,崔老夫人年前就已經病逝,李成樑憂憤而亡,李如柏,李如梅,李如樟,李如桂,李如梓,李如梧又戰死沙場,七個嫂嫂又因兵災罹難,如今這李家,就只剩下了他,還有一個尚在京城的李如楨。
曾經李家在遼東煊赫一時,誰人敢輕慢了,可到了現在,這棵大樹到了,遼東地面上又糜爛至斯。
“九老爺!還是先歇息一下吧!”來順勸了一句。
一旁的來福早就已經徹底傻了眼,他一輩子都在李府效力,如今李府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李如楠搖了搖頭,道:“父兄大仇尚未得報,還說什麼歇息!”
李如楠說完,就這麼當街站着,也不動彈,一直到傅成和孫興兩人回來。
傅成拱手道:“大人!遼陽城中,尚有兵馬五萬之衆!皆在城外校場等候大人軍令!”
五萬!
李如楠心裡盤算着,這五萬人加上他帶來的二十萬正兵,十萬輔兵,那就是三十五萬人,要將建虜斬盡殺絕,倒是足夠了。
不過要怎麼將這五萬人收爲己用,倒是件麻煩事,李如楠手裡有錢,有糧,可惜就是官位太低,只是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可以說這遼陽城中隨便找出一個人來,都比李如楠的官大。
此時節,李如楠這大明朝廷的官,做着也沒什麼意思了,雖然遼東局勢的發展,打亂了他的安排,不過時不我待,李如楠也沒什麼好猶豫的。
“將那楊鎬帶去校場!我們走!”
李如楠說完翻身上馬,又朝着李府看了一眼,帶着人便出了城。
城外校場,五萬多大明的兵卒正在凜冽的寒風之中焦急的等待着,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
不多時,一陣馬蹄聲傳來,李如楠率領着五萬親軍到了,看着那一片黑壓壓,盔明甲亮,殺氣騰騰的兵卒,明軍有些人都忍不住兩股戰戰。
李如楠勒住戰馬,幾步便上了點將臺,看着下面亂糟糟站着的明軍,臉上也是一片寒霜,就這麼沉默了一陣,知道下面不斷髮出嗡嗡議論聲的人羣安靜下來。
“我乃金州衛指揮使李如楠,看看你們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兒軍人的模樣,聽我的命令,所有人橫成行,豎成列,都給老子站好了!”
下面的兵卒一陣遲疑,不過卻也沒有人敢站出來,指責李如楠的身份,還是按照李如楠的命令,全都站好了。
到底是大明朝最後的精銳了!
李如楠也不禁點了點頭,大聲道:“建虜猖獗,殘殺我漢家百姓,爾等身爲軍人,不能戰場殺敵,保境安民,盡數該死!”
誰也沒想到李如楠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校場內的明軍聞言,不禁大驚失色,一些人當即就想要辯駁,戰敗不是他們的責任,況且建虜西進之時,他們也曾浴血拼殺,怎的就成了該死的罪人。
李如楠沒等他們說話,就接着說道:“如今本將軍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恕罪的機會,今日,本將軍就要北上瀋陽,追擊建虜,你們若是有膽的,便跟隨本將軍一同殺敵,若是膽小怕死的,本將軍也不難爲你們,交出兵器號服,速速離去,去給建虜做奴才去吧!”
校場之內,一個年輕的明軍兵士大聲喊道:“標下等都是清白人家,如何能給建虜做奴才,大人既然要去殺建虜,標下願意跟隨!”
李如楠尋聲看了過去,見說話的是個小旗,道:“好!有些膽氣,來人!將害死我無數漢家兒郎的罪魁禍首帶上來!”
親兵聞令,便揪着楊鎬的衣襟,將他押上了點將臺,較長之內的明軍見狀,登時一陣嘈雜,這可是堂堂的遼東經略啊,怎的就成了害死明軍將士的罪魁禍首。
楊鎬上了高臺,登時大嚷了起來:“將士們!這李如楠要造反,背叛朝廷,爾等都是清白人家的好百姓,不可跟着他走那誅滅九族的路,速速擒殺李如楠,報效朝廷!”
李如楠聞言冷哼一聲道:“楊鎬!你休要煽動人心,你昏聵至極,胡亂指揮,致使十數萬人橫死沙場,你不是薩爾滸大敗的罪魁禍首,誰人是!今日本將軍就要用你的腦袋祭旗,而後統領大軍,北上剿滅建虜,平定遼東戰亂!來人啊!斬!”
李如楠一個“斬”字喊出來,孫武,孫文兩兄弟立刻上前,孫文揪住了楊鎬的髮髻,孫武抽刀猛地一揮,一顆斗大的人頭立刻飛出。
校場之內的明軍將士,李如楠當真將楊鎬殺了,一個個也是大驚失色,自古以來,殺官既是造反,如今李如楠殺了楊鎬,豈不是當真要反了朝廷。
孫承宗在一旁看着,有心出言制止,但終歸還是沒能說出來,他很清楚李如楠要做什麼,事實上從到金州衛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猜到了李如楠要走上這條路。
最開始的時候,孫承宗的心裡也是矛盾,可是漸漸的,他的想法就改變了,這大明天災人禍不斷,到處貪官污吏橫行,真個沒有了好人活的地方,這樣的朝廷不反他作甚,今日不反,明日不反,難道要將漢家江山拱手讓給建虜不成。
李如楠之所以要殺楊鎬,一者是因爲楊鎬害死了李如柏,再者就是要借楊鎬的人頭立威,如今遼東打亂,南方也不平靜,各地不是旱,就是澇,天下洶洶,餓殍遍野,大明的天下眼看着就只剩下了一口氣了,這個時候不反,更待何時。
李如楠當着這些明軍將士的面,殺了楊鎬,按照大明的軍律,主官被殺,從者皆有罪,他就是斷了這些明軍的後路,這些人雖然因累次大敗,士氣低落,可都是最好的兵源,他有全戰系統在,只要稍加訓練,這些人就會成爲合格的戰士。
正在此時,趙老三急惶惶的跑了過來,在李如楠的耳邊道:“朝廷來人,現在就在城外,聽來人說,還帶着聖旨!”
李如楠聞言,頓時一皺眉,這朝廷的欽差怎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到了,他剛剛用威勢鎮住這些兵將,一旦朝廷來人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到時候軍心不穩,事情可就難辦了。
趙老三見李如楠不說話,小聲道:“大人!要不要將來人!”
說着還做了一個斬首的手勢。
李如楠不置可否,看向了孫承宗,道:“稚繩!這件事你怎麼看!?”(狄仁傑:莫搶我臺詞!)
孫承宗道:“大人!依卑職看,這朝廷派人過來說不定是問罪的,正好可以借之,受了這些兵將的心!”
李如楠聞言,登時反映了過來,要是當真是問罪的詔書,依朝中那些所謂精英士大夫的性子,少不得要殺人,朝廷要殺人,他要保衆人,到時候,害怕這些人不跟着他走。
“好!速速將朝廷的天使請過來!就在這校場宣讀聖旨!”
趙老三應了一聲,連忙去了。
李如楠大聲道:“衆將士聽令,朝廷欽差到了,當場宣讀聖旨,衆將士跪接!”
李如楠說完,當先跪倒在地,擺出了一副恭敬的模樣,等待着欽差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