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電以後不久,村子裡又傳來一個好消息,聽說我們學校要來一名新老師,還是從城裡來的大學生,據說是什麼志願者,而且還是個女的。李老師聽後歡喜的不得了,整天都對我們說:“城裡來的老師好啊!有學問!有文化!娃娃們,這下你們可有福啦,趕上好年代。”我們也整天翹首以盼,等待着新老師降臨我的學校。終於在一個星期天,那個老師確定要來了,李老師一大早就和村長準備了一個歡迎隊,在村口迎接。聽李老師說,那個老師叫周靜,年紀不過二十出頭。
村長也頻頻囑託,不要聽人家年紀小就小瞧人家,人家可是城裡來的大學生,我們全村人的文化全加起來,都沒有人家一半多,誰要是得罪了人家,那年後各家要分的黑白電視機,就可沒有他的份了。
村民們老老實實等了一整天,但快到天黑時,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大家都十分着,村長一直伸長脖子,朝着路口張望,不斷的問:“李老師啊,眼看天就要黑了,這周老師咋還沒來啊?不會出什麼事吧。”
李老師擦了擦額頭的汗,也不斷張望着,說:“不會啊,前天縣裡傳來話說,今天中午人就能送到,肯定不會錯啊。”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村長忽然一拍腿說:“李老師,你帶兩個人到前面去看一看,或許是車卡在虛土裡面出不來了。”
李老師點了點頭,準備立即帶兩個人去山頭上看一看,但就在這時候,前面路的盡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不知誰看見了,大喊一聲,說:“你們看,那裡有人。”
來人是一個年輕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一手提着一個大包,十分吃力的向這邊走來。李老師看見後興奮的說:“肯定是周老師。”立即放下捲起的袖子,往展捋了捋,然後飛快的迎了上去。李老師上去就接過那女孩的包,然後一起返了回來,那女孩看起來很漂亮,與我們村子裡的女孩完全是兩個樣子。
村長立馬迎上,說:“你就是小周老師啊?”女孩點了點頭,眼光掃了周遭一番,說:“怎麼這麼多人啊?”聲音十分清脆。
村長呵呵一笑,又往女孩身後望了望,疑惑道:“我們都在歡迎你啊,小周老師,你咋一個人來了,不是說縣裡要送你過來嗎?”
女孩苦惱一笑,說:“前面的路塌方了,車根本進不來,我想既然路已經不遠了,就帶着包過來了,沒有想到足足翻了兩座山,我早已經走不動了,唉,我還以爲今晚我要寄宿在荒山野嶺了呢。”
村長立即說:“哎呀,小周老師,十分對不起啊,你剛來就讓你受這麼大的苦,實在是對不起。”
“沒事啦!學校在哪裡,這麼晚了,你們還是帶我去學校吧。”女孩說。
“這咋行,你剛來我們村子,我們還沒有替你接風洗塵呢,走走,先回村部,我們殺了一隻羊在等你呢,估計這會都快做好了,走走走。”村長一面說,一面幫着李老師拿起了另一隻包。
周老師十分開朗,根本就不怕生,那晚上大家都吃的很開心。我感覺,周老師就像天上的公主一樣,忽然失足掉入了我的村子,給我們這個死氣沉沉的村落帶了許多活氣,尤其是我們村子裡的那些年輕人,更是到處尋找機會,偷偷在周老師面前展示他們的力氣,但上前敢和周老師說話的,卻沒有一個。那天晚上吃完飯後,周老師的住處成了一個問題,當村長把這個疑難提出來的時候,好幾個小夥子都立刻表示他們家裡有空房,當然他們也沒有惡意,就算周老師真的去了那幾個年輕人的家,肯定也會平安無事。
但是大家還是笑了,周老師也捂着嘴偷笑,我跟着他們傻笑。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周老師忽然把我拉過去問。
“張瓜娃。”我說。
“張瓜娃?怎麼叫這麼個名字?”周老師問,我感覺周老師手滑滑膩膩,有些冰涼。
“我大大給我起的。”
“哦!那你幾歲了?”
“八歲。”
“你家有沒有空房啊,可不可以帶老師去你家住一晚上啊。”衆人都向我看了過來,羨慕我有這麼大的榮幸。
“沒有!”我說。衆人聽後哈哈大笑。
周老師好像很愛和我開玩笑,說:“那就把你的牀給我騰出來讓我睡。”
“好啊!”我說。
周老師摸了摸我的頭,說:“真是個好孩子。”
村長見機立馬上來對我父親說:“老張啊,既然這樣,那就讓周老師在你家住一晚上吧,正好明天和瓜娃一起去學校。”
父親是個老實人,立馬就答應了,那晚,周老師就去了我們家,母親取出了平日我們不蓋的新被子牀單,替周老師鋪在了我的牀上,而我搬到了父親和母親的牀上。那天臨睡前還發生了一件怪事,就是平日不愛言語的母親,見了周老師竟然話多了起來,而周老師也表示從沒有見過母親那樣擁有古典美麗的女人,這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們兩人一直談到十點多,說的大多數都是詩詞歌賦,編織作畫之類的東西,我跟父親根本就聽不懂,父親幹自己的事去了,而我就早早的就睡了。
母親與周老師談到幾點我不知道,但是我被尿憋醒的時候,燈已經關了,屋子內漆黑一片,我迷迷糊糊的摸到院子裡,撒完尿回到屋後,習慣性的爬上了自己的牀。我剛躺下,忽然就驚醒了過來,這是周老師的牀,我又立即坐了起來,我想偷偷的爬下牀回到父親的牀上。但我起來後,忽然感到牀上沒有人,連人的呼吸聲都沒有,我伸手左右摸了摸,牀上空空的。
“周老師人呢?周老師那裡去了?”我趕緊去拉燈,好不容易找到開關繩,拉了一下,燈沒有亮,又拉了一下,燈還是沒有亮,我開始緊張起來,氣氛瞬間有點詭異。
我不敢下牀了,我開始拄着手慢慢往牀裡面退。我退的十分小心,沒有發出一點響動,忽然,我的手抓到了一隻冰涼的腳,我差點叫了出來,而那隻腳也飛速的縮了回去。
“周、周老師?”我穩住心神,小聲的喊了一下。
黑暗中忽然伸出一隻手拉住了我,也是冰涼的感覺、正索索發抖。
“周老師?”我沒有奪回手,又喊了一句。
那手漸漸把我拉近後,我聽到周老師用顫抖之極的聲音說:“瓜、瓜娃,是、是你嗎?”我在黑暗中點了點頭說:“是我啊周老師。”
我聽見周老師明顯鬆了一口氣,她把我拉近靠着她坐下。我十分奇怪,就問:“周老師,你咋了?”
過了好久周老師才小聲說:“瓜娃,這屋子裡就、就你們三個人、人住嗎?”
我頭皮立刻感到發麻,難道這屋子裡還有別的東西,我極力穩住語氣說:“是、是啊,咋了?”
周老師小聲“哦”了一聲,說:“沒事!”
“那我回去睡覺了。”我說完就準備回到父親的牀上去,但周老師忽然更緊的拉住了我,說:“瓜娃,你、你別走,我害怕”
那晚我就和周老師坐着睡了一夜,但我一直不明白周老師問我屋子裡還有沒有別人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那晚周老師很害怕,而且渾身都發涼。第二天我就帶着周老師去學校,我除了揹着書包外,還扛着周老師的一個大包,周老師的包十分沉重,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東西。李老師很早就趕到學校,替周老師收拾了一個最乾淨的屋子,我替周老師放下東西就回到了教室,而李老師還對周老師還交待着些什麼。
同學們都在課堂上靜靜的等待着,一會兒周老師就來到了教室,她的講課方法果然與李老師不同,生動有趣,十分流利,而且還不用一直翻書。周老師只講了一節課,同學們就都深深的喜歡上了她。
“好了同學們,這節課我給大家講一下因式分解。”周老師說着就從粉筆盒裡抽出了一支粉筆,我忽然看見周老師的手慘白慘白的,手指好長好長,指頭上的指甲有一寸多上,指甲蓋還發着紫色的黑,我擡頭一看,周老師雙眼留着鮮血,頭髮吊的長長的。
“啊!”我嚇得向後一靠,打翻了後面的桌子,全班的同學立即向我看來,而我盯着周老師看。
“瓜娃?你怎麼了?”周老師發現了我的異常,丟下粉筆走了過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驚叫:“哎呀,你的頭怎麼這麼燙啊!”
周老師已經恢復了正常,但她的手摸在我額頭上,冰涼冰涼的。又摸了摸旁邊的一個同學的頭,又奇怪的說:“怎麼也這麼燙啊?”周老師接連摸了好幾個同學的頭,無一例外,都十分發燙,但見我們沒有一個像有病的樣子,周老師也就沒有在計較,回到講臺上繼續講課。
我心中卻泛起了嘀咕,剛纔周老師突然變化,難道是我的錯覺,看着講臺上如天使般的周老師,我寧可相信剛纔的就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