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不到,接新娘子的車隊已經都來到了張發財家,停在了他家前面的公路上。
雖然說張超在城裡買了房子,但是結婚還是要在老家舉行,在老家舉行婚禮,才熱鬧。
然後在老家舉行完了婚禮,單位上的賬子客要等到張超上班以後再去請。
結婚的時候,對於隨了份子的朋友同事,魯中地區俗稱叫做賬子客。意思是,這些隨禮的錢,是記在賬單上的,等這些朋友同事也有了紅白公事的時候呢,要還禮的。
張發財蓋了五間瓦房,東邊三間原先就是打算讓自己兒子結婚用的,雖然自己兒子下一步結婚之後不會在這裡生活,但是現在那三間房子,還是佈置成了婚房。
至於接親隊伍的交通工具,是越來越先進了。80年代的時候,接新娘子的隊伍裡面能有一輛拖拉機就不錯了。而且那會兒僱傭一輛拖拉機的費用絕對不低,當初趙志江迎娶張慧芬的時候,就僱了一輛拖拉機到小廟村張家來的,當時算得上很排場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四五里路的路程,但是僱傭一輛拖拉機,就需要10塊錢的費用。要知道1982年趙志江和張慧芬結婚的時候,政府公務員的工資普遍才一個月30塊錢而已。相對來說,在1982年,10塊錢已經算是一筆鉅款了。
到了90年代,隨着小轎車開始出現在老百姓的視野裡面,要是借一輛桑塔納來迎親那就很有面子了。而在90年代的時候,私家車幾乎沒有,大多數的小轎車都是公家所有,能搞到一輛桑塔納的,並不是錢這麼簡單,一定很有關係。這時候,拖拉機也會出現在迎親隊伍裡面,主要是用來運嫁妝。
而到了2002年,迎親的隊伍已經開始變成清一色的小轎車了,誰要是再弄一輛拖拉機去,那就太丟人了。
張超的迎親隊伍是六輛清一色的黑色桑塔納,到這個時候,各個村子最先富起來的人已經開始買私家車了。能湊齊六輛桑塔納,已經不算多麼難的事情,有些有條件的,直接來六輛奧迪A6.
張超的未婚妻家距離小廟村有五十里路遠,算不上近,爲了不耽誤拜堂的吉時,張發財不等自己兒子睡醒,便將他叫了起來。
張超起牀之後,洗漱完了,便換上了一身西裝,可是在打領帶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
農村裡,平時大家都不穿得這樣正式,會打領帶的沒有幾個人。於是張發財便在人羣裡面打聽着問起來誰會打領帶,然後讓趙青山聽到了,跑到了自己表哥面前,乾淨利索得給他將領帶打好了。
“不錯,表哥,太帥了!”
張超很高興地看着自己表弟說:“是麼?”
“表弟還能騙你不成?”
“說的也是,哈哈哈哈。”
張發財搖着頭走過來:“你們倆呀,自己不誇我看沒有人誇了。”
然後趙青山的大舅轉過頭去問自己的二弟張海,說:“人都到齊了吧?時間差不多了,得早點去,路上耽誤工夫。”
婚房客堂正對着門的牆上,寫着男方和女方的年命帖子,以及拜堂的吉時和忌諱的屬相。
張海是自己侄子婚禮的主管,他回頭對門口的晚輩張兵問道:“張兵,迎親的人都來了嗎?”
“張斌、張猛都來了。”
總共六輛迎親的車,迎親的時候,第一輛花車上面坐着伴郎和新郎,然後跟在花車後面的車,要坐迎親的隊伍。迎親的隊伍沒有定數,一般就是新郎沒結婚的同輩,或者朋友,然後還得讓一個穩重的長輩跟着,掌握一下時間。
張海皺着眉頭,說道:“加上山子才四個人,少了點。”
然後他回頭轉了一圈,打發自己三個哥哥回去把自己兒子叫過來。
沒過多久,張海從本家湊了六個張超的同輩,再加上趙青山和張明一個長輩,總共八個人。
張超和他的同事伴郎上了第一輛車,然後趙青山張明他們各自找了一輛車坐上去。
張海站在花車前頭,指導着自己兩個本家的兄弟去放鞭炮。
鞭炮一響,張海大手一揮,迎親的婚車便出發了。等到車隊開出去了,後面的鞭炮還沒有響完。
早在車隊出發之前,張家已經安排人將車隊所經過的整個路程所有的橋頭、石碾、井口等地方貼上了喜字。
車隊一路向東,從寨子村的東邊上了國道之後再向北,然後速度便快了起來。
四點十分從小廟村出發,到四點五十的時候,便已經來到了新娘齊香梅家的衚衕口。
喜娘家在衚衕裡面第五家,而衚衕口外面就是公路,車隊在衚衕口停下來。而這時候,兩個小孩大喊着“新郎來了!”,便往新娘家裡跑
和趙青山坐一輛車的張兵不等轎車停穩,跳下車連車門都沒關,便大喊着,向新娘家裡跑去,嚇得倆把門的小孩差點摔倒。
不過,張兵並沒有跑幾步,便停下腳步哈哈大笑起來。
新郎張超下車之後,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大家都下了車,然後新郎捧着一大捧鮮花,大踏步,笑着,帶着大家走向了新娘家門口。
然而這會兒,貼着喜字的黑漆鐵大門早就關的嚴嚴實實的了。
張兵和張猛等幾個小夥子一擁而上,用力得砸着大門,大聲喊着:“開門!開門!”
而裡面的人,則大喊着:“紅包!紅包!”
張明站在最後面,看着眼前熱鬧的場景,樂得嘴巴早就合不攏了。
還不到五點,天還黑着,新娘家的大門口掛着兩盞100瓦的白熾燈,將整個衚衕照的非常明亮。
張超捧着捧花,站在張明旁邊,看着自己的先鋒隊衝鋒陷陣。
迎親,有時候就像打仗,而要想打贏這場戰鬥,紅包是最好的子彈。
張兵是比較精明的,大聲喊道:“快點開門,我們要發紅包!”
裡面的人也不甘示弱:“將紅包扔進來,我們就開門!”
對於自己表哥這場婚禮,趙青山現在仍然記憶深刻,迎親的隊伍和新娘的兄弟姐妹們在大門口鬧了半個多小時纔開的門。
當然了,至於怎麼開的門,現在只有趙青山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