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和小姨父也是真心希望周恆好的,聽到連村支書都這麼幫他,於是也替周恆感到高興。
周發強問周恆:“那你過兩天和小峰去他們那裡,要不要我跟着去?”
他想着,他年齡大些,去別人村裡說話好聽些,或許能幫兒子把事情辦好。
在他心裡,兒子依然是那個需要他打頭陣的孩子,他總想多替兒子扛些什麼。
周恆說道:“爸,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我要是連個地都講不下來,那也乾脆不用養羊了,回來吃老本吧。”
孫計安也幫着他說話:“叔,您就放心吧,我和他一起去。到時候我這個村支書,跟他們村支書當面談,沒什麼談不了的。”
這年頭,貧困村多希望能有人去投資啊,哪怕那些有毒污染的工廠,只要給租金,都多少村裡肯要。
他們這種半散養的形式,又不同那些化工養殖,污染相對較小,而且養拉的屎不照樣肥了他們的山地?
周恆聽說他也去,便又跟他客氣幾句:“老孫,你那麼忙,這點事情我怎麼還好意思拉你去啊!”
“不要緊不要緊,我順便去他們村看看,互相取取經、相互學習也是好的。”孫計安客氣道。
一頓飯吃得幾個人都安心下來。
吃完飯,周恆帶着徐端陽一起去發貨,告訴他一些發貨的注意事項,第二天,又帶他去本省的線下訂單酒店去送了一趟貨。
徐端陽話不多,但人還算機靈,主要是性格屬於沉穩嚴謹型,告訴他需要覈准訂單之類的,他都會再三看幾遍,仔細覈對。
他比馬晨還小,但說老實話,馬晨家裡以前沒出事前,他是完全比不上徐端陽的。
帶了他兩天,周恆很放心,就把這些事情都交給他了,自己要準備和張峰去石泉村看看。
得快去快回,因爲去參加京城的農貿會沒有幾天了。
周恆看到江曉萱也在興致勃勃的收拾東西,便考慮着說道:“要不你別去了吧?那地方條件不好,得走很遠的山路……”
“不,我要去。”
“爲什麼?這冷的天,呆家裡睡覺不舒服啊?你要是怕無聊,去你閨蜜那裡玩幾天也行啊。”
“不爲什麼,我就是想去,行不行啊?我想看看那裡,行不行啊?”江曉萱一跳一跳的收拾着行李,可來勁了。
周恆只得對她的背影笑笑,說道:“你還真不是享福的命。”
“誰說的啊,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江曉萱拽拽的說道。
東西帶得不算說,但相機、航拍這些是一定要帶着的。
見周恆還是擔心的看着自己,江曉萱說道:“好了好了,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OK?”
然後給他一個甜美的笑臉。
準備好了,四個人開着兩輛車出發——周恆開着江曉萱的車,張峰坐在孫計安的車上。
周恆買的皮卡就留在家裡送貨用。
雖然越往後面越多山,而且還有不少地方還沒有修路,但是有一些被踩出來的山路,將就着開吧。
有一截路特別危險,七彎八拐不說,兩邊都是懸崖,還沒有欄杆的,這得開得非常小心。
不過,這樣的地方風景那叫一個漂亮,完全是未污染的地方,那白雲飄在藍天上,就像是能抓在手裡的棉花糖一樣。
時不時有鳥兒從窗邊掠過,陣陣清脆的鳥鳴聲,讓人心曠神怡。
沒有開發過的地方,纔有這麼舒服的自然環境。
江曉萱坐在車裡開着車窗,拿着相機四處拍着,感覺不虛此行。
周恆小心的開着慢着,笑道:“你倒是對我放心啊!這路你也不慌。”
不過此時已經繞出了先前的那段危險的路,江曉萱四處看看,旁邊就是山啊,她說道:“這有什麼可怕的?你的技術一向比我好啊,我當然放心了。”
得,她還理直氣壯。
江曉萱還說道:“這裡這麼漂亮,你還不讓我來,你說,你存的什麼心?”
周恆說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這裡真的不太好。再說了,這大冷的天,讓我在家舒服的玩多好啊,你還真是與衆不同。”
“那當然,我本來就是與衆不同的。”江曉萱略得意的附和。
盤桓山裡幾個小時,下午時分纔到石泉村,此時每輛車都是灰頭土臉的,一路過來不知道沾了多少塵土。
村裡也是一樣的安靜,透着一些荒涼,沒什麼人氣。和很多村落一樣,這個村的年輕人,也都出去打工了。
有些人在外面稍有辦法,就再也不願意回來這裡。所以有很多房子直接廢棄了。
就連張峰他們家,幾十年前也搬出了這個村子,而住在了龍溪村。
張峰他們過年時還是會回來走走親戚,所以輕車路熟的帶他們去了他大伯家。
由於是提前就約好的,大伯老兩口都在家等着,土磚砌的牆,灰色的瓦,牆外面曬了整面牆的玉米棒子,將兩個房屋外牆渲染成了一片黃色。
屋前的簸箕上面,亂七八糟的曬着些幹豆角、乾菜之類的,大概是趁着今天太陽好,把這些容易回潮的東西,再拿出來曬曬。
村裡很安靜,除了偶爾一陣飛鳥急掠過外,沒什麼聲音。
一眼望去,倒是通了電線,但完全見不到什麼現代化的設備,讓人覺得可能三十年前這裡就這光景了。
可不嘛,遠處的一些外牆,還留着幾十年前刷上去的那些進步標語,什麼“社會主義好”、“只生一個孩子光榮”等等。
來到這裡,真讓人以爲穿越到了八十年代。
周恆自己倒是適應這樣的環境,轉頭想安慰一下江曉萱,哪知道那傢伙拿着相機,正興奮的拍着她的視頻。
她倒沒嫌棄這裡的環境。
在藝術家們的眼裡,似乎有一個“復古”的流派,他們崇尚遠古的東西,比如快要消失的石磨、沒人使用的蓑衣、老舊的簸箕之類的,讓人覺得沒用的舊東西,他們卻認爲,這是能激起他們創作靈感的。
不清楚江曉萱在不在此列,反正她正對着這個老舊的村子,拍得不亦樂乎。
好吧,她玩得開心就好。
周恆走到她旁邊,把一片吹落在她頭髮上的枯葉給拿掉。
江曉萱以爲他又來敲自己腦袋,下意識就後退半步,還以眼神對他抗議了一下,讓他別鬧。
等看到他扔在地上的枯葉子,這才知道,於是又對他嬉皮笑臉的笑了一下,表明自己錯怪了他。
張峰的大伯看到來人了,從家裡走了出來,笑着迎他們進去喝茶休息。
一張嘴,發現他嘴裡已經不剩下幾顆牙齒了。六十幾歲的年紀,人很乾瘦,雙眼渾濁。
張峰把送的禮物遞上去,笑着問他:“大伯,現在身體怎麼樣?還行吧?”
“還行還行,今年還可以。來來來,進來喝杯茶,天氣怪冷的。”張運喜說道。
張峰扶着他進屋,說道:“不冷,今天天氣還好,太陽大,我們開車來的,不冷。”
“呵呵呵,你們年輕不怕冷,我都穿棉襖起來了。”張運喜說着,還緊了緊他的舊棉襖。
“現在就穿棉襖,那下雪怎麼辦?”張峰招呼着周恆等人進屋,並與大伯答着話。
“下雪啊?下雪就再加一件棉襖,不出門,就在家裡烤火啊。”
然後兩個人就繼續聊着天,說着這些年越來越不冷了,以前每年下雪要下多深,現在是一年比一年下得薄了,還幸虧是這樣,如果還像以前那麼冷,他們這些怕冷的人都不知道怎麼過冬。
家裡真是家徒四壁,堂屋裡上首就是一個簡單的老舊香案,一套用了幾十年、上首的牆上貼着兩張偉人像。
再就是一套桌凳,都磨出包漿的八仙桌和長條凳。
斑駁的牆面貼着04年的掛曆裝飾,那時候的掛曆都興一個濃妝豔抹的女明星,12個月的掛曆,把牆面貼得滿滿的,擋住了掉灰下來。
還有幾張是影視畫報,就是一張長長的畫報,分成十四格或者十六格圖片,每張圖片下面,都有幾行字,作着劇情講解。
這幾副畫報上貼着的一個是《渴望》,還有一個《武松打虎》,彩色的。在牆上貼了這麼多年,紙張已經黃了。
這些東西,有些比周恆他們的年紀還老,江曉萱更是見都沒有見過的。
她好想站起來,拿相機拍一下,不過怕有些不禮貌,所以忍着。
張峰的大伯母出來給他們倒茶,老式的舊茶瓶,裡面倒出熱氣騰騰的水,衝着玻璃杯裡的茶葉。
周恆連忙上前把茶接住,並幫着端給孫計安和江曉萱。
稍微坐着聊了一陣,幾個人又轉頭去村長家,承包村裡山地的事情,首先要和村委談。
張峰又提着一些禮物,帶着大夥往村長家裡走。
這個村也是村長自己當支書,基本上就是找他一個人就行了。
村長是個五十多歲的人,由於提前已經知道是來承包地養羊的,倒也很熱情的接待了他們。
村長家的情況,也只比張運喜家裡好一點,不是土磚屋而是紅磚屋,瓦也很整齊,像是幾年前才新做過房子一般,連屋的正面還用白石灰粉刷過。
孫計安先與他打了招呼,說了自己是從龍溪村過來的,介紹了自己的職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