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朗氣清,風和日麗。
花滿堂裡裡外外、上上下下被打掃收拾得一塵不染,門前的廊檐上掛着兩個大紅燈籠,左鄰右舍的人自然知曉今日是什麼日子,特地安排自家門前不停車,把車位讓給花滿堂的賓客們。
侯晁宗與侯孝欽夫婦要到下午纔會過來,客人們也被通知是在晚上赴宴,此刻前來花滿堂的只有侯彧一人,他今日特地騰出一天時間準備隨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
一走進大門,他就看到沿路擺滿了各式花草盆栽,看在眼裡只覺清新透涼,早上被暑氣蒸騰的臉頓時涼爽了許多,靠近垂花門時他注意到照壁上的溫馨提示,讀完後微微一笑。
提示是這樣的——尊敬的來賓,歡迎光臨,今晚將是中西合璧式生日晚宴,這意味着大部分時間您需要站着,其實站着也好,容易消化又不積食,當然您要是累了,花滿堂也爲您準備了小凳子、平底鞋,您可以隨意挑選。
中西合璧?
侯彧玩味着這四個字,繼續向裡面走去。
不見其景先聞其聲,有歡快的鳥叫聲從裡面傳來,甚至還有尖尖的說話聲——歡迎光臨,不過聲音卻不是人類發出的。
鷯哥?
他穿過一片竹林就看到一個木製鳥籠正掛在紫藤長廊的廊角上,裡面赫然是一隻會說話的鷯哥,那鷯哥分外懂人性,見到他又說了一遍‘歡迎光臨’,而後就自己玩耍,喝水、啄食,他靜靜觀察了會,鷯哥就一開始聽到腳步聲和見到他時分別說了一句,其餘都是自顧自玩。
他會心一笑,傅丫頭真是七竅玲瓏心思,找到了如此通人性的鷯哥,放在入口處既有趣又不顯得聒噪。
他從鷯哥身上收回視線,細細打量紫藤長廊,不無意外地看到長廊下襬着着五六個鞦韆吊椅,吊椅五顏六色,好像彩虹從天空落了下來;紫色的紫藤花綴滿了木製長廊,彎曲纏繞的枝葉間依稀可見一串串的五彩小燈,想來是晚上裝飾用;長廊邊上還擱置了三臺飲水機,灌滿了水的水桶上貼着笑臉,笑臉下方又是一則溫馨提示——一般我不建議您喝桶裝水,當然您實在口渴就喝吧,還有爲了環保,這裡不提供一次性紙杯,也沒有玻璃杯,我欣賞自己帶茶杯的人。
侯彧挑眉發笑,這不是故意刁難麼?讓客人看得着喝不着?丫頭心眼真多,不過確實符合爺爺一向節儉的生活作風。
他走出長廊,揹着雙手,悠哉地朝爺爺的院子走去,從門口一步步向裡走來,每一步每一處都被精心佈置過,他現在不禁期待那裡的變化。
花滿堂佔地面積不大,典型的三進式四合院,垂花門前是會客廳與閒置的客房,垂花門後是休息遊玩的小庭院,爺爺的院子在最裡面,平時爸媽與侯欣過來住宿是宿在爺爺隔壁的小院子裡,他則宿在爺爺的西廂,當然那個小院子大多數時間是空置的,甚至有的房間已經被劈來當做書房,要說傅丫頭把晚宴的點設在哪裡,不用說肯定是在爺爺的院子裡,因爲爺爺的院子是花滿堂地勢最開闊的。
果不其然,他站在抄手遊廊裡看向前方,院子裡本來擱置的盆景和圓桌都被挪走了,場地一下子開闊起來,前幾天蓋着紅綢器材的地方此刻被搭建成了一個正方形架子,不過架子上依然蓋着紅綢,看不出被遮擋的物件,架子前方鋪着紅毯,像是用來表演節目所用。
他環顧四周,本來空落落的四方形遊廊裡擺滿了長條桌子,他粗略一數,有十幾張,每一張大約能坐下三個人,他估算了今晚來客的人數,確實需要有人站着,看來傅丫頭是有先見之明,特地辦場中西合璧晚宴以彌補場地不足缺陷。
這會小廚房裡傳來了說話聲,偶爾還夾雜一兩句外國腔調的普通話。
侯彧皺眉,他好像在哪裡聽過這聲音。
他避開長桌貼着牆壁向小廚房走去,靠在門口向裡張望,只見傅任、侯欣和一個外國男人正在揉着麪糰,本來一排放置茶葉貨架的地方擺着一個小型烤箱,烤箱正在運轉,時不時一陣香氣飄來。
他注意到傅任和侯欣倆人穿着日常便服,頭髮綰起,皆戴着髮箍,且圍着圍裙,長條桌上堆滿了各式雜物,一人手裡捏着一個麪糰,看得出來他們已然忙了好一會兒。
他沒有出聲打斷,靜靜注視傅任,她正面對着自己,不過一直低着頭在認真揉麪,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她的臉上沾滿了麪粉,更加襯托了一雙大眼,那樣黑白分明,那樣靈動,那樣引人沉醉。
“麥克,加多少水?”傅任放下面團,扭了扭腰,看向麥克,他都站了一上午,烤了好幾爐麪包,卻一點都不累,依舊精神十足,她很是佩服。
“一小量杯,”麥克遞給傅任一個量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侯欣,一看嚇一跳,“cindy,你的麪糰裡再加點海鹽。”
侯欣的麪糰已經成形,她正準備灑砂糖然後放在模具裡,聽到麥克的驚訝聲,擡頭不明所以,“爲什麼要加海鹽?不是應該放糖麼?”
麥克耐心解釋,“海鹽可以使麪糰鬆軟,有助於發酵,烤出來的麪包口感更好。”
“原來如此,”侯欣哈哈一笑,復又說道,“麥克,我要拜你爲師,萬一將來我找不到工作,我就去開個麪包店。”
“哈哈,可以,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親兄弟明算賬’麼,到時候你盈利了,我要分紅。”
“必須的,這畢竟都是你家傳手藝。”
傅任笑着看着他們閒侃,轉動微酸的脖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侯彧,他今日穿着粉色的襯衫,黑色休閒褲,正兩手抱胸,姿勢瀟灑地靠在牆上,微笑注視着他們。
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穿粉色襯衫是如此出色,又是如此迷人,一時有點沉迷,直到侯彧咳嗽了一聲,黑眸漾滿笑意地對她眨了眨眼。
“侯爺,你來了,”她連忙喚着他,剋制住想要擁抱他的衝動,“快進來,來嚐嚐我和欣欣做的麪包和點心。”
侯欣一扭頭就對着侯彧笑,“哥,你真是饞貓鼻子尖,還有五分鐘麪包就要出爐了。”
麥克對侯彧微微一笑,說着不標準的中文,“你好,侯先生。”
“你好,麥克,上次你跳得舞很棒,侯欣,有你這麼說哥哥的麼?”侯彧捲起袖子走進來,壓根不顧身上這件價值不菲的襯衫會弄皺,他掏出紙巾替傅任擦去額頭上的汗與臉上沾染的麪粉,而後看着麥克微笑說道,“謝謝你特意過來教倆丫頭做麪包。”
“不用客氣,猴爺爺人好,我能參加他的生日晚宴很榮幸。”麥克發不準‘侯’字音,旁人聽着就像‘猴’,雖然倆字讀音一樣,可就是會自覺代入‘猴’字。
傅任和侯欣倆人已經習慣麥克的發音,侯彧第一次聽到,自然想笑,不過他一向不動聲色,所以剋制一下就過去了。
侯欣還記恨着她哥,丟下面團兩手撐腰,酸聲酸氣道:“哎,這年頭有人有了老婆就忘了妹妹,也不知道給妹妹擦擦汗,我這幾天可是難得不睡懶覺,一大早就起來幫忙的。”
傅任莞爾不語,侯彧直接掏出紙巾扔給侯欣,揶揄道:“李宋中午會到,我可不能越俎代庖幹他的活。”
侯欣一聽,兩眼發光,後又想到被侯彧算計,跺了跺腳,接過紙巾擦了擦,小聲嘀咕了幾句。
傅任與侯彧相視一笑。
這時,滴的一聲,麪包烤好了。
麥克戴着厚手套把麪包取出來,仔細放在長條桌案上,用刀切開分給衆人,“嚐嚐看,味道如何?”
傅任三人一人拿了一片送到嘴裡,只覺得滿口生香,鬆軟十足。
“好吃。”
“真香。”
“美味。”
“謝謝誇獎,這只是當做底盤用的,下午客人來齊,我在添加其它。”麥克也拿了一塊嘗試了下,笑嘻嘻地說道。
侯彧問他,“做成三明治?”
傅任替麥克回答,“嗯,有的客人應該四、五點就會來,所以我們準備了三明治,權當下午茶。”
侯彧誇了一聲,“好主意,李叔呢?”
“李叔在大廚房配菜呢,今晚的菜餚我們請了家宴,就在家裡燒,”侯欣又拿了一片面包嚼着,“哥,晚上,你和我都要燒拿手菜。”
“自然。”侯彧點頭。
中午幾人隨意吃了午飯,李宋也過來了,他一個星期沒見侯欣,拖着她找了隱秘的地方卿卿我我去了。
“要不要睡會?不然晚上會很累。”
侯彧抱着傅任坐在木製長廊下的吊椅上,吊椅很大,承受兩個成年人的體重完全沒有問題。
傅任被他抱在懷裡迷糊着眼,舒服地嘆氣,“不用,在這裡乘涼蠻好。”
“好,你眯會兒,兩點鐘我叫你。”侯彧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抽出她的髮卡,打散她的捲髮,替她按摩頭皮。
傅任被他伺候得渾身發軟,愜意地哼了哼,猶如慵懶的貓咪一樣在太陽下打盹,不過她沒忘誇他一句,“侯爺,你今天這件粉色襯衫真好看。”
侯彧挑起嘴角,放在她腰間的手臂緊了緊,“我知道,你上午不是差點看呆麼。”
“嗯,我男朋友太帥了,怎麼看也不夠。”傅任在他面前漸漸也不含蓄嬌羞了,逐漸露出她之前的本性,她本來就是勇敢追求真愛的女生,何況侯彧是她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不調戲豈不浪費?
“謝謝誇獎,其實我更喜歡‘我男人’這個說法,”侯彧擡起她的下巴,黑眸鎖住她,一字一句道,“丫頭,什麼時候讓我成爲你的男人?”
他黝黑的眸子裡藏不出深情,直言不諱地對她表達他想要她,他這種**裸地要求她一點都不覺得難爲情與尷尬,相反有點小興奮小期待。
我男人。
她喜歡這個賓語。
傅任握住他的下巴,送上香脣,吻上他的脣,一下又一下親吻,“老夫夜觀星象,掐指一算,啊,天機不可泄露。”
“嗯?天機不可泄露?這意思是讓我主動出擊?”侯彧低沉一笑,估算着她的姨媽時間,頓時心情舒暢,嘴角不自覺飛揚,他立即抱起她,“走,陪爺去睡午覺。”
傅任輕輕嗯了一聲,埋在他的懷裡不自覺地撫摸他的胸膛,撩撥得侯彧心猿意馬,直接轉道走到小院子他爸媽的房間,卻在門口聽到了裡面男女忘情的低吟聲,傅任立即捂住他的嘴,示意他避開。
侯彧狠狠咬了一下她的手心,暗恨這裡被人捷足先登,於是憋着性子,靜悄悄地帶傅任離開。
“去我房間還是你房間?”
“不妥,麥克睡在爺爺那屋的沙發上,我房間門口人來人往,也不行。”
“李宋這小子,我決定下週繼續安排他出差!”
“呵呵,你還想被欣欣記恨?”
“我忍,丫頭晚上和我回公寓。”
“嗯。”
侯彧雖然剋制了,但是他卻帶着她去了爺爺的書房,書房在兩個院子的夾角處,位置隱秘又安靜,即使不能在這裡被翻紅浪,卻不妨礙他先嚐點甜頭。
他面對面抱着她坐在紅木椅上,吻着她的脣,雙手在她的身上流連忘返,逐一愛撫,之後摸索到她的扣子,研究了好一會兒才解開,然後從邊緣伸進去,傅任嚶嚀一聲,更加貼緊他,方便他採擷,同時還撩起他的襯衫下襬,撫摸她最愛的滑膩胸膛。
倆人像連體嬰兒一樣親密無間,虔誠又愛戀地吻着對方,溫度越來越上升,紅木椅子逐漸發出響聲。
傅任喘息,咬着他的肩膀,他的雙手一直在揉捏自己最害羞的地方,她逐漸感覺體內莫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侯爺…”
“嗯,我在。”
侯彧抱起她來到書桌邊,調轉她身體,讓她扶着桌面站立,他則緊緊貼着她而站,他隨意翻開一本書,“念。”
如此磨人,傅任根本沒有心情唸詩,身體的重心都在下半身,她無暇他顧,奈何他的雙手在她身上到處點火,“念,大聲念出來。”
這一瞬間,她全身像過了電一樣。
傅任上下同時失守,煎熬又享受地開始唸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嗯,願君多采擷,夫人,我會多加採擷的。”
他在她的身上彈奏美妙的音符,正如琵琶行裡形容的那樣——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然而這裡是書房,侯彧只是在外圍逗弄,不敢真槍實彈,一則不想讓傅任覺得他只顧自己,二則不想如此草率,美好的事需要在美好的地方辦。
風平浪靜後倆人親密相擁,半個小時後纔出書房。
傅任本來就要洗澡的,現在也只是提前而已,她洗完澡出來穿上裙子的時候,侯欣正躡手躡腳地回來,兩腿可疑地抖着,她見到自己第一次害羞地低着頭。
傅任調侃她,“這下不說哥哥小心眼了?”
“哎呀,傅姐姐!”侯欣窘迫,飛快跑向衛生間。
她呵呵一笑,走出去關上門。
侯彧也處理完畢從侯晁宗屋裡走出來,看到她眼前一亮,走過來摟住她,“這裙子真漂亮,今晚穿這件?”
剛纔倆人那樣親密,傅任此刻看到他,多少還有點不好意思,她低頭說道:“這件是待客穿的,晚上另有衣服。”
“哦,真是期待,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幫你。”侯彧也不爲難她,拉住她的手握在手裡。
“要燒水,準備充足的茶水。”
“好。”
下午三點,魏子、許硯、方簡、柳青雲分別帶着禮物過來,侯彧收下禮物放在了侯晁宗的屋裡,招呼他們四人隨意,魏子閒不住,自告奮勇幫忙,其餘三人也主動求做事,於是傅任就把擺盤瑣事交給了他們四個男人。
只見五個大男人忙得不亦樂乎,不時還插科打諢,說學逗唱。
“魏國慶,你瞎擺什麼呢?應該這樣放。”許硯擺完手裡的這桌,跑到魏子面前糾正他的擺法。
魏子撇了撇嘴,指着桌上一排從大到小排列的盤子說道:“小硯子,我擺得怎麼不對了?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啊。”
“我勒個去,這是宴客不是給你戲耍練攤,也不是玩多米諾骨牌,你給我正經點。”許硯一副要昏倒的樣子,指着自己的標準擺法,“去學我的放。”
魏子走過去晃了一圈又晃回來,“好吧,這次算你對。”
“咦,李宋不是早來了嗎,他人呢?”方簡環顧四周,中午是他去機場接李宋的,他們四人都來半小時了,竟然沒有見到他。
柳青雲隨意回答,“可能上廁所了吧。”
魏子不信,桃花眼鬼祟在周圍搜尋,“不是吧,我們都來半小時了,大號也沒這麼長啊,莫不是掉進馬桶啦?”
“他在客房倒時差呢。”傅任端來茶杯分給衆人,替李宋圓謊。
“哦,倒時差呢,我去叫他,這會應該醒了。”魏子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侯彧,擺明不信傅任的話,想要去把李宋揪出來。
方簡拉住他,“你缺德不,人家長途勞累奔波回來,你就讓他多休息會,等老爺子到了我們再去叫他。”
“好吧。”
侯欣放下心神,對傅任偷偷比劃了一下手勢,然後悄悄跑向隔壁小院子。
傅任看了一眼,微笑搖頭,從廚房端着小點心出來轉移衆人的視線,“來,幫忙擺西式餐檯。”
“好嘞。”衆人爽快應答。
麥克又做了一鍋麪包,方簡幾人不客氣地一搶而光,魏子逗完鷯哥回來,急得上躥下跳。“喂,方簡,你可不能偷吃。”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吃了?我這是正大光明地吃。”
“傅丫頭,你偏心啊,我要去和侯爺告狀!”
“魏國慶,誰讓你人品差,麥克剛纔烤好的那一鍋都被我們幾人分完了。”
“誰讓丫頭買了鷯哥回來,我這不是逗上癮了麼?”
“你這是睡不着怪牀歪啊!”
“就是,人家丫頭買鷯哥回來又不是給你取樂的。”
“傅丫頭,他們一個個欺負我,嗚嗚。”
“魏子哥,沒事,打是親罵是愛,他們很愛你。”
“……”
下午四點,侯晁宗穿着喜慶的紅色襯衫,精神矍鑠地拄着柺杖回到了花滿堂,侯孝欽夫婦也一身喜慶打扮走在他身後。
“好好好,倆丫頭佈置地真不錯,我很喜歡。”
侯欣立即討巧賣乖地跑過去挽住侯晁宗,“爺爺,我這幾天可沒有睡懶覺哦,傅姐姐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侯母笑道:“那敢情好,以後就讓你嫂子喚你起牀,省得我每次催你三四遍。”
傅任囧,嫂子的稱呼好新奇。
侯彧擁着她滿足地笑,低聲吟誦,“嫂子。”
傅任橫了他一眼。
侯晁宗對孫子和傅丫頭的互動很滿意,他慈祥地看着傅任,“丫頭,過來,和爺爺好好說道。”
“好的,爺爺。”
傅任立即上前攙扶着他另外一隻胳膊,仔細給他講解這幾天花滿堂的佈置,侯欣在邊上時不時插嘴逗趣。
衆人看在眼裡,聽在耳裡,知道侯欣有幾塊料,這一切想法設計肯定都是出自傅丫頭之手,內心無不稱讚她的才華。
魏子五人見到侯晁宗回來,紛紛洋溢着笑臉上前拜壽。
“侯爺爺,小魏子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侯爺爺,許硯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
侯晁宗笑眯眯地接受小一輩祝福,“好好,謝謝孩子們的心意,大家不用拘束,吃好喝好玩好。”
他看向傅任,拍拍她的手,“丫頭,你也去忙你的,爺爺身邊有人照顧呢。”
傅任微微一笑,“好的,爺爺。”
侯孝欽陪着侯晁宗去屋裡簡單休息,侯母和李嫂去大廚房幫忙,侯彧和魏子幾個大男人在檢查最後準備工作,她和侯欣則回到房間,陪着侯欣換衣服。
接下來,客人陸續到來,有的是花滿堂周圍的老鄰居,有的是侯晁宗的老戰友,侯孝欽作爲長子自然陪着侯晁宗站在前廳待客。
大家對花滿堂的佈置耳目一新,紛紛誇讚設計巧妙,匠心獨運,特別是老一輩的革命家看到傅任貼在水桶上的提示皆出聲讚揚,“不錯,環保又衛生。”
“讓你們見笑了。”
侯晁宗心裡十分自豪,表面上卻要裝裝樣子,畢竟不能讓這幫老傢伙眼紅,已經有個喬明遠就夠他頭疼的了,要是再有人看中丫頭,他怎麼辦?
五點多,各方人士匯聚花滿堂,本來估計的人數是不到五十,誰知一下子多了二十幾位,雖然侯晁宗已經囑咐過此次壽辰一切從簡,但是到底一生積累下的好人緣,好多人不請自來,幸虧傅任和侯欣早想到過此種情況,也提前貼了提示,此次晚宴是中西合璧式,大部門時間需要站着,所以有人站着也沒事。
晚宴在六點半開始,來拜壽的人和侯晁宗打過招呼後就散落在各處,年輕人聚集在木質長廊下,吃着麪包聊天;年長者則欣賞盆栽,逗弄鷯哥;各家夫人們則聚集在茶室裡喝着花茶談着家常。
當然,傅任和侯彧中午偷情的書房裡也有不少人,傅任把點心和茶水送進去時,侯彧正站在書桌邊上,手裡捧着詩集,一本正經和幾位叔伯談論那首《相思》。
“其實這首相思,表達的不是男女之情……”
侯彧見她進來,目光微頓,爾後低沉有韻味地念着這首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她想到午後倆人的廝混,臉頰倏地發燙,於是放完食物立即退出來,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靠到牆角。
傅任平復心情,轉身回廚房時就看到喬起軒插着口袋,眼神淡然站在大魚缸前面,他穿着淺色的襯衫,袖口稍微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手腕上那一串褪了色的木色珠串分外眼熟。
那還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她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招呼,自己一直在小廚房忙,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倒是喬明遠跑來廚房誇了她幾聲,語氣悵然,直言他孫子沒有福氣,想來侯爺爺應該對喬幫主事先透露過,不過就不知道喬起軒是不是也知道了。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喬起軒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轉身看着她,眼神一跳,似是有點意外。
“喬醫生,你好。”
她想了想還是先開口打招呼,畢竟買賣不成仁義在。
喬起軒站在那裡沒有動,傅任以爲他會一直不說話,正打算說聲抱歉擡腳走人,就聽到他緩緩開口,“小寶,祝你生日快樂,我給你帶了禮物在車上,你能和我出去一起拿嗎?”
傅任微怔,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生日。
“謝謝你,”她佯裝看了一眼時間,“禮物我就不要了,我還要去忙……”
“小寶,你接受了他,所以現在連我的禮物也不願意要了嗎?”喬起軒終於擡起腳步向她走來,在她面前停住,黑眸沉沉,語氣裡有股說不出的哀愁。
傅任連忙解釋,“不是的,起軒,我——”
“是我難爲你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要求你和我出去,我待會讓爺爺轉交給你,”喬起軒嘆道,習慣性伸手想要捋順她耳前的碎髮,卻突然頓住,目光向她身後掃去,意味不明。
傅任內心一動,轉首向後看去,侯彧正從窗戶裡望着他們,高深莫測。
她莫名心虛,轉身對喬起軒說聲抱歉就想離開,孰料她剛轉身踏步就被喬起軒從身後一把摟住。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寶,這是我最後一次擁抱你,我不會主動來拆散你們,但是也無法做到真心祝福你們,所以你不要給我機會介入,一旦有此機會,我定然要把你奪過來。”
“……”
傅任是壓根不敢回頭看,屁股尿流地拎着托盤逃回了廚房,侯欣正在偷吃甜湯,見她進來立即招呼她,“傅姐姐,快來喝碗甜湯,墊墊肚子,不然待會的運動量可夠嗆。”
“好。”
她立即走到桌邊,端起甜湯喝了一大口,酸酸甜甜,溫度適中,非常去暑,一下子減去了她的心慌與燥熱。
六點半,晚宴準時開啓,所有來賓都圍坐在抄手遊廊裡,或坐或站。
此時天還未黑透,院子裡點亮了一盞盞明燈,衆人都在翹首以盼,伸着脖子目不轉睛盯着場地中央,突然一束聚光燈打在紅綢蓋住的架子上,本來竊竊私語的衆人莫不屏住呼吸,侯晁宗更是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
啪地一聲,院子裡所有燈光都被熄滅,那一瞬間紅綢被人用力扯下,燈光重新亮起的時候衆人才看清那個正方形架子原來是一副大的銀幕,此時銀幕上慢動作播放着一幅幅畫面,畫面的主人公是一位女子,從妙齡年華到白髮蒼蒼,二十張珍貴的照片記錄了一個女人的一生,一生的精彩瞬間都被濃縮在照片裡。
侯晁宗募然睜大眼睛,雙眼緊緊盯着畫面,拄着柺杖的手竟然不自覺地發抖,畫面上的女人正是他的結髮妻子——江曼青。
侯孝欽此刻神情也分外悵惘,他有多少年沒有翻閱母親的照片了,常年在外奔波,思鄉之情早已淡化,甚至在清明冬至時分都無法回來到母親墳前上一炷香,作爲兒子,他很失職。
侯母的思緒被照片帶回從前,潸然淚下,侯彧坐在她邊上,伸手擁着她,他初步預料傅任會提及他奶奶,只不過沒想到是如此安排。
此時,簾幕後有古箏音調傳來,衆人仔細一聽,竟然是八十年代很流行的那首《牧羊曲》,更奇怪的是此刻屏幕上出現的是一段老舊的錄像,衆人看了會才後知後覺發現是江曼青彈奏的《牧羊曲》,頓時簾幕後與簾幕上古箏之音兩相交織,融合得非常完美。
——
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
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山花俏
狗兒跳羊兒跑
舉起鞭兒輕輕搖
小曲滿山飄滿山飄
——
侯欣穿着一襲古裝從簾幕後緩緩舞出來,她邊舞邊配合傅任的曲調唱着這首《牧羊曲》,她聲線柔美,音色清涼,舞姿輕盈,把這首歌曲演繹地十分出色。
李宋站在人羣裡看得眼睛直掉,回想到午後倆人的忘我纏綿,不禁又有感覺,琢磨晚宴結束後把她拐走。
侯欣舞畢,她接過旁邊人遞來的話筒站在場中央微笑看着大家,“這首歌曲是爺爺奶奶第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的主題曲,回來後奶奶就把譜子記了下來,我小時候經常聽奶奶彈起這首古箏曲,常常伴着它入眠,可惜因爲我不愛學樂器,所以自奶奶過世後,‘戰火’就被爺爺收藏起來,我很遺憾沒有遺傳奶奶樂器這方面的造詣,好在歌喉不差,今晚配着傅姐姐的彈奏我有勇氣把它唱完了,侯欣在這裡祝爺爺生日快樂,祝您每天笑口常開,孫女以後會經常回來陪你哦。”
不知道是誰帶頭鼓掌,一瞬間掌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侯晁宗雙眼溼潤,丟開柺杖也拍起手來,這份禮物他很喜歡。
侯孝欽笑容滿面,“倆丫頭配合得真是天衣無縫,傅丫頭和媽的彈奏融合得太讓我吃驚了,爸,您真幸運。”
“爸,這叫神同步。”侯彧在一邊爲他們解釋。
“是,我與傅丫頭可不是很有緣麼,”侯晁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端起酒杯站了起來,目光從衆人身上一一看過,“今日侯某非常榮幸,能讓大家賞臉前來,來,我敬大家一杯酒,我乾杯你們隨意。”
侯晁宗說完就仰頭一杯幹了,衆人立即鼓掌叫好,紛紛站了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時間氣氛熱烈。
侯欣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爺爺,我們還有一首歌獻給你和你的戰友哦。”
侯晁宗笑呵呵揮手,“丫頭,你們盡情唱。”
侯欣微微一笑,轉身看向簾幕後,“傅姐姐,開始。”
衆人又安靜下來,興奮地看着舞臺,有不認識傅任的人紛紛交頭接耳,侯欣嘴裡的‘傅姐姐’是何人,不過看侯家一行人,好像此人非常重要。
魏子五人則是非常興奮,帶頭拍手鼓掌,甚至還吹了口哨。
喬明遠則是嘆氣,看着自家英俊斯文的孫子,也不必侯彧差到哪裡去,他分外無奈道:“可惜啊可惜。”
喬起軒則盯着簾幕後的人影默然無語。
古箏聲音繼續響起,一段慷鏘有力的曲調傳來——
迎着夢想的方向
凝聚決心和力量
集合在復興偉大的旗幟下
赤子的心已經滾燙
爲了光榮與夢想
自強的意志勢不可擋
出發的號角已經吹響
前進的歌聲多麼嘹亮
前進向前進
跟着必勝的信仰
前進向前進
實現復興的偉大夢想
——
衆人都覺得此曲調非常耳熟,侯彧黑眸一亮,勾脣一笑,傅丫頭功課做得很全面,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就準備練習此曲的。
此時,侯欣特意換了一身軍裝出來,聲音嘹亮得唱着這首《光榮與夢想》,衆人一聽歌詞紛紛恍然大悟,原來是春節晚會上的那首大合唱,這首歌確實朗朗上口,聽得人愛國之心熊熊燃起,有的人甚至也跟着唱和,侯晁宗也主動跟着唱,到最後,會的不會的都跟着唱,儼然變成了紅歌會,唱得激情處大家都站了起來。
傅任在簾幕後聽得一清二楚,覺得大家意猶未盡,又彈奏了一遍,直到兩臂痠疼才停下。
兩首古箏的開場吊起了衆人的胃口,他們紛紛想要看是誰在簾幕後談得一手好曲,傅任被要求現身敬酒,她只好從簾幕後慢慢走出來,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衆人的眼光都釘在她身上,各種好奇各種讚美各種驚歎。
“好年輕的女娃。”
“老爺子,您真有福氣,這莫不是您的孫女?”
“許老頭,你什麼眼力,這丫頭明顯是侯彧的女朋友。”
“喲,小彧的女朋友啊,多麼男才女貌。”
“哎,魏國慶,你怎麼就沒找到這麼好的女娃?”
“媽,那我去把丫頭挖過來給你當媳婦?”
“呸,你少來奉承我,你要是敢去挖牆腳,我自此不去操心你的婚事!”
“……”
侯彧看着穿着妃色旗袍緩緩走來的傅任,滿眼都是驚豔,他的心開始不規律亂跳,這丫頭竟然穿着旗袍坐在後面談古箏,她把華麗留給了侯欣,自己卻甘於當配角隱在簾幕後。
就衝她的這份胸襟氣度,他怎能不愛?
傅任故意忽略侯彧懾人的目光,微笑地走到侯晁宗面前,端起酒杯,“爺爺,祝福的話丫頭也不多說,丫頭就借用欣欣的話,願你每天笑口常開。”
晚輩敬酒長輩可以坐着,不過侯晁宗卻端着酒杯站了起來,他欣慰地看着傅任,“好,爺爺乾杯,丫頭隨意。”
侯晁宗這一站,衆人更是高看了一眼傅任。
侯孝欽沒有勸他父親少喝點,老人家難得高興一次,當然得讓他盡興,喬明遠也沒有阻止,花滿堂今晚準備了好幾種酒,侯晁宗喝的是米酒,度數低,多喝幾杯不傷身。
接下來的時間是京劇與相聲的集合,不過不是請的大師,而是經常在後海與侯晁宗一起玩的票友,唱得也不是著名選段,而是別出心裁地把侯晁宗生平事蹟加以戲劇化描述了出來,即使是從來不愛聽京劇的侯彧,此刻也不得不點個贊。
這份禮物真是太別出心裁了。
就在衆人暢快聽戲之餘,李生財悄悄從人羣裡走了過來,他貓腰湊到侯晁宗耳邊說話,侯彧注意到爺爺臉色有點不大自然,正要問什麼事,就見侯晁宗轉首看向自己,招呼他過去。
侯彧俯身貼過去,“爺爺,什麼事?”
“唐遠華來了,而且唐畫也在,你要不要帶丫頭避開?”侯晁宗酒喝多了,今晚又很高興,他不想讓傅丫頭誤會。
侯彧靜默片刻,而後無聲一笑,“爺爺,沒事,該來的自會來,總歸要碰面打招呼,丫頭是我名正言順女朋友,爲什麼要避開?”
侯晁宗欣賞地拍了下侯彧,“乖孫子,有骨氣,你總算不讓爺爺操心了。”
侯彧摸了摸鼻子,無奈一笑。
傅任被侯母拉着在夫人圈裡交際,正被熱心媽媽們問東問西之際,就見侯朝宗那裡傳來喧譁之聲,她擡頭向那邊看去,只見一位極具紳士風度的中年男士挽着一位氣質絕佳的短髮女郎在與侯晁宗打招呼。
侯母拉着她的手莫名一緊,她不明所以,此時媽媽羣裡有人認出來人,驚叫了一聲,“唐畫怎麼回來了?”
傅任內心一動,直覺事情反常,她第一時間看向侯彧,卻發現他的眼神只是淡淡掃着那名叫唐畫的女子,然後直直向她射來,溫柔帶笑。
人羣中,他那樣不避諱地注視着自己,莫名地讓她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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