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離開旅店後不久,姜北也離開了。 他渾身多處包紮着綁帶,看起來傷的很重,實際上卻無大礙。 在街邊混久的小混混都是精通人體力學的高手,他們知道人體哪裡脆弱致命經不住打擊,哪裡皮糙肉厚怎麼打都沒事。姜北雖然被打得很慘,但也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罷了,沒什麼深仇大恨,小混混們也只是出出氣,不至於下狠手,也省的給自己找麻煩。 姜北深夜離開了旅店,到家的時候天還沒亮。 他簡單洗漱了一番,打開了電腦,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只要人在家,電腦就一定開着。 電腦剛開機,他首先開打了QQ,這個時候沒人會跟他聊天,他也不想跟別人聊天,但他還是要把QQ掛着,有時他自己也說不出是爲了什麼,也許只是一種單純的期待吧,這也幾乎成了他的習慣。 QQ剛打開便有一個圖標在閃動,有人給他留言。 是沈詩晨! 姜北內心一陣激動,他趕忙打開對話框,她已經離線了,8個小時前給他留了言。 “在嗎?你什麼時候來日本啊?你常駐的地方是大阪吧?我有個朋友在大阪的本町,他的房子空着,可以便宜出租給你,都是熟人,價錢好商量,而且她還是個大美女哦。(壞笑的表情)” 上一段留言的10分鐘後。 “不在嗎?那你上線的時候記得回覆我哦。(笑臉)” 姜北怔怔的盯着顯示器,內心酸楚,只覺得鼻子發酸,視線漸漸模糊。 他覺得彷彿有一團棉花堵在了胸口,沉悶壓抑,無法呼吸。 他想摔東西!他想大聲怒吼!該死的賊老天!不帶這麼玩人的啊! 她讓我上線之後給她回覆,我怎麼回覆? 要麼一開始就不要給人任何希望;現在許諾了又兌現不了,她會怎麼看我? 我和她之間就真的無緣了嗎? 我放棄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的汗水和努力,到頭來只是這麼一個結果? 我不甘心!不甘心! 畢業已經兩年多了,留給我的時間還有多少? 再等兩年? 再過兩年說不定人家已經嫁人生子了,而自己呢?不過還是一個可憐的苦逼罷了。 不,我不能再等了,我受夠了日日夜夜的煎熬,我一定要去日本!一定要去找她!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公司常駐的路走不通,那就想想其他的辦法。 姜北一瞬間就想到了蘇菲。 她可靠嗎? 如果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五十萬的報酬的確夠自己在日本的花銷了。但世上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誘惑越大,就越有可能是陷阱。 她提過“開眼”,這到底是什麼?一個實驗?或者一個手術?不論是什麼總讓人覺得不安全。 但如果說她告訴自己的那些都是假的,自己又沒有確鑿的證據,她說的那些話自己雖然不認同,但卻無法反駁。 因爲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確沒有科學的解釋。 姜北內心矛盾至極。 想去日本,目前蘇菲是唯一的希望。但自己應
不應該信她呢? 姜北同其他人一樣,從小就是受的無神論的唯物主義教育,對她說的那些觀點實在無法認同。 他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 也許自己應該去找個人請教。 姜北突然想起一個人,對他是既崇敬又羞愧,兩年多了,也應該去看看他了。 五月十九日,週五,GY大學,AM9:30。 畢業以來,姜北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母校。 既熟悉又陌生的母校,物是人非,花花草草校舍教學樓還都是老樣子,但這裡的人卻大不同了。 姜北漫步在校園中,過往的記憶無法遏制的涌入腦海,有甜蜜、有苦澀、但更多的,是青春的迷茫和後知後覺的不甘。 如果自己當時不那麼煞筆,自己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備受思念的煎熬,在無數自責和懊悔中度日。 姜北踱步來到操場邊,他永遠無法忘記這裡,因爲這是他和沈詩晨初次相遇的地方。 那是剛入校的軍訓期間。 這一天姜北起的很早,來到操場晨練,遠遠的就看見沈詩晨在慢跑。 在開學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她了,她那飛揚自信的個性深深打動了他。他私下打聽過,她是國家二級運動員,跟自己同系不同班。 她那天穿着灰色緊身運動褲,粉色的短袖T恤,扎着馬尾辮,苗條的身材,輕盈的身姿,在晨曦中充滿了健康的美感。 姜北鼓起勇氣,也慢跑跟了上去。 他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跟着她的腳步,慢慢跑到她身邊。 他緊張的心中“砰砰”直跳。 “你是沈詩晨嗎?” 還好,開口的第一句聲音沒有發顫。 沈詩晨轉頭,清麗的容顏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她回道:“是啊。” 姜北笑道:“我是姜北,1班的,我們一個系。” “哦。” 沈詩晨腳下不停,繼續慢跑着,姜北也放慢速度,一直跟着他的腳步,她身上淡淡的體香讓姜北神魂顛倒。 後來倆個人都說了些什麼姜北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當時心跳的厲害,幾乎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他只跟她跑了一圈就停下了,因爲心臟實在是跳的太快了。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操場還是那個操場,但曾經一起慢跑的兩個人卻已天各一方。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算了,就算時間倒流自己也還是那個德行。 與其沉湎過去,不如把握現在。 姜北甩甩頭,轉身進了逸夫樓。 他這次來是找自己大學時的老師,牛宏強,牛教授。 牛教授是學院的院長,帶研究生,也給本科生上課。無論多麼複雜晦澀的知識到他這裡都會變得淺顯易懂,他教的《c語言》,用學生們的話說,就是文盲來了都能聽懂。 牛教授學識淵博,氣場也相當強大,經常眉頭深鎖,不怒自威,學生們對他是既敬又怕,再搗蛋的學生在他的課上也是大氣都不敢出。 姜北還記得牛教授教本系《離散數學》的時候,那時自己經常坐在後排,每當牛教授要提
問的時候,前排的同學們全都低着頭,戰戰兢兢,被點到名的同學頓時就是一個激靈,哆哆嗦嗦的站起來,就跟要上刑場一樣。 那年的《離散數學》班裡掛了一大半,而自己則考了83分,整個系裡過了80分的也就才5個人。 畢業的時候牛教授要保送姜北上研究生,導師就是自己。 但姜北卻拒絕了,原因既可笑又簡單,因爲沈詩晨去了日本,他想追尋她的腳步,不想再呆在校園。 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讓牛教授做自己的導師,姜北卻把送上門的機會拒絕了,很多人不理解,只有腦子進水了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當年的決定,姜北並不後悔,但卻對牛教授充滿愧疚,這也是畢業自己一直沒有回校園看他的原因,因爲他覺得自己對不住他,這兩年自己混的又不好,更沒臉回來,他總覺得自己丟了牛老師的臉。 來之前姜北特意查過,今天牛教授在逸夫樓有課,302教室。 姜北來到教室門口,側身向裡張望,偌大的階梯教室鴉雀無聲,只聽見牛教授那厚重又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娓娓道來,學生們聽得聚精會神,沒有睡覺的,沒有開小差的,沒有玩手機的,沒有交頭接耳的,這在大學的課堂上實在少見。 下課鈴響了,學生們魚貫而出,姜北守在門口,覺得心裡沒底。 牛教授一年要帶多少學生?上多少課?兩年多了,他還能記得我嗎? 牛教授最後離開了教室,他比兩年前老了,白頭髮多了,但精神依舊矍鑠,依舊眉頭深鎖,依舊留着魯迅式的短髮,每一根頭髮都直直的立着,看上去剛勁有力。 姜北硬着頭皮湊上去,開口道:“牛老師。” 牛教授一愣,打量着姜北,眉頭間擠出的皺紋如刀削斧刻一般。 姜北有些尷尬,正要自我介紹,牛教授開口道:“你是姜北?” 這回換成姜北愣住了,兩年多了,他竟然還記得自己! 一瞬間,姜北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內心五味雜陳,既感動又愧疚,他只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竟有些紅了。 “牛老師,你還記得我?”姜北激動的道。 牛教授笑笑,但他笑得時候眉頭也依舊鎖着,“當然記得,12屆的學生就屬你印象最深。” “我……”姜北羞愧難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找我什麼事?”牛教授問。 “沒什麼事,最近不忙,來看看您。” 牛教授笑道:“那正好,我三四節沒課,我們走走吧。” 倆人出了逸夫樓,漫步在校園的林蔭小道,牛教授問了姜北這兩年的近況,姜北一一簡單的說了。 走了一會兒,兩人在一處樹蔭下的長凳上坐下,牛教授看姜北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你今天不單單只是來看我的吧?” 姜北尷尬的笑道:“牛老師,其實我最近遇到一些問題,怎麼也想不通,想請教您。” “哦?什麼問題?” 姜北斟酌着措辭,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索性直截了當的問道:“牛老師,你相信這世上有上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