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的夢境。
恐懼沒錢,就去努力賺錢,這看起來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憑什麼這個恐懼可以在這裡放肆!
憑什麼可以拉扯我!
琳琳用手指,快速在泥土裡寫下這些憤怒。
彷彿,用憤怒可以燃燒腦子裡的扭曲,然後將這些垃圾通過文字,排出體外。
就像噁心的嘔吐一樣,吐出來之後,就會舒服很多。
這跟想象中的修行不一樣,不是簡單的在那裡打坐,不是看着鳥語花香擁抱大自然。而是一場戰鬥,十分激烈並且有可能根本無法勝利的戰鬥。
腦子裡的戰鬥。
激烈的碰撞,對於恐懼,對於腦子裡的扭曲,對於那些角色屬性。
就是一場廝殺。
不管是輸贏,都是痛苦。
角色屬性的勝利,恐懼的勝利,這些玩意的勝利,只讓會自己更加痛苦。因爲知道這些玩意根本就是鬼扯,但自己卻無力斬殺。
角色屬性被斬殺,腦子裡的扭曲被摧毀,卻依舊無法帶來勝利的喜悅。因爲這種斬殺,殺掉的就是自己,每一步都是痛苦。
泥土無法阻擋琳琳的書寫,很快,便寫滿了一大片泥土。
嘭!
琳琳出手攻擊泥土,瞬間讓一大片泥土飛濺起來。
字跡瞬間消失,泥土也變得鬆軟。
落下的泥土隨意靠在一起,又是可以重新寫字的地方。
琳琳的手指在飛舞,字跡潦草,根本看不清楚究竟寫了些什麼。但琳琳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也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外人看來,這就是瘋子嘛。
大家都喜歡溫柔平靜充滿理智的人,至少,不會喜歡一個瘋子。
但這種憤怒以及不舒服的感覺,一直在體內堆積。可以不去理會,可以用理智來壓制,但總會有一天,這些玩意會爆發出來。
然後,就是像瘋子一樣去斬殺,去摧毀腦子裡的扭曲。
想想都會覺得好笑,琳琳自己在嘲笑自己。
不敢享受時光?
還有什麼比這更加鬼扯的事情嗎?
別人會覺得修行纔是鬼扯,別人會覺得這種斬殺才是瘋子,別人會認爲努力拼搏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爲什麼要去考慮別人?
我爲什麼想要去說服別人?
琳琳的憤怒再次出現,泥土上的字跡寫了一遍又一遍。
衝進去,我要衝進去!
…………
刀仔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實刀仔並不知道很明白,琳琳所謂的修行關鍵時刻。
是要渡劫嗎?
刀仔自己都笑了,世上那麼多的修煉人士,從來沒有看見誰在渡劫。
所謂的天雷和劫雲,更像是胡亂編造的玩意。
不過,誰知道呢?
說不定仙家的法門,就是有渡劫抗天雷之類的吶。
刀仔毫不在意,就像沒人會在意,鬼究竟如何進食一樣。
更多的,還是那個短暫的擁抱。
哎!
自己真的好傻,當時就在那裡,傻傻的站着。
都沒有反手擁抱琳琳,就像木頭一樣,被琳琳抱了一下,然後就結束了。
刀仔提着飯菜盒子,心裡遺憾的同時,也非常高興。
因爲琳琳將飯碗都洗乾淨了,而且,還收下了自己的木雕。
這說明什麼?
刀仔感覺說明了很多東西,但又無法說出來,究竟說明了什麼。
回到家。
看見父親並沒有休息,而是坐在那裡,寫些什麼。
“又去看那個小狐狸精了。”
張十三刀沒有擡頭,書寫的同時,漫不經心的問道。
但,並沒有詢問的語氣。
刀仔站在那,有些侷促,有些不安。
父親殺掉了小狸,也就是琳琳的阿媽,而自己卻瞞着父親,甚至都沒有告訴父親,自己已經喜歡上了琳琳。按理來說,琳琳的阿媽殺掉了自己的母親,而父親又殺掉琳琳的阿媽,似乎不管怎樣自己都不應該跟琳琳有瓜葛。
更別說,自己還這樣每天帶飯過去,每天渴望跟琳琳在一起。
刀仔:“你知道了?”
張十三刀:“我知道或者不知道,這些重要嗎?”
刀仔沉默。
張十三刀:“你的意思是,我是否知道,會影響你的行爲?如果我知道,如果我不喜歡,你是不是會改變你的行爲?你會不去跟那個小狐狸精繼續見面?還是會,欺騙我,假裝不去,其實依舊在往山上跑?”
刀仔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張十三刀:“你還不明白,你還是不知道,我上次給你講的,‘你永遠都不會做錯’這句話。看起來,你是在爲父親考慮,看起來是在權衡在協調。其實,你只是在考慮你自己而已。
你不是在考慮父親,而是在考慮‘自己作爲一個兒子,在這件事情上應該有怎樣言行’,只是在考慮自己的角色屬性罷了。你不是爲父親考慮,而是考慮如何不去損傷那個孝子的角色屬性。”
刀仔突然明白了什麼,但似乎無法表達自己究竟明白了什麼。
張十三刀:“我並不是說,你不應該考慮自己的角色屬性,不應該考慮自己如何展現孝子的角色屬性,或者,如何展現自己是一個願意爲女人而拋棄父母的人。這些都不重要,也沒有對錯。
爲了心愛的女人離家出走,這算什麼錯誤呢?爲了自己的父母忍痛分手,這又算什麼錯誤呢?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不是再爲別人考慮,你的所有考慮,其實都只是在考慮自己的角色屬性而已。
那麼,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許多。不是‘父母有多麼重要’,也不是‘父母跟我的人生之間應該怎樣權衡和抉擇’,而是‘我作爲孝子這個角色屬性,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
看起來是父母和愛人之間的拉扯,但其實,是你自身的角色屬性在互相拉扯。你不能因此而怪罪父母和愛人怎麼這樣做,也不能因爲選擇了某一方而宣稱自己爲了你犧牲了什麼。”
刀仔:“我明白了,父親。”
張十三刀:“那麼,你又去看那小狐狸精了?”
刀仔:“是的,父親。而且,我很喜歡她,我想跟她成爲夫妻。”
“哦。”
張十三刀語氣平淡,彷彿只是談論天氣一樣。但是,那寫字的手卻突然抖了一下,那字跡也變得重了許多。
放下筆,合上手稿。
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心思繼續再寫下去了。
張十三刀起身,拿着手稿走向裡屋。
假裝很隨意的問道:
“今天見習捕快的工作,怎麼樣?”
刀仔:“我正想問你,父親,你有沒有聽說關於木盒子以及綠色光點的事情?”
張十三刀:“你從哪裡聽說的?”
刀仔:“從衙門地牢裡,那個最深處的單獨牢籠裡的,那個,那個人說的。”
張十三刀:“下次說謊的時候,記得不要單邊聳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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