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在幹什麼?
自己究竟有沒有踏出第一步?
袁長文坐在草地上,望着身邊的遊客嬉笑打鬧,或者兩口子互相爭吵,又或者一大羣呼朋喚友。
唉……
誠實,這麼簡單的詞彙,自己竟然始終沒有做到。
終究還是不誠實啊!
袁長文現在,非常肯定,自己根本沒有踏出第一步。
這麼多章的斬殺,全部都是唬弄自己,全部都是原地轉圈以營造出大步邁進的錯覺。
角色啊,你的力量究竟有多麼強大,竟然讓我一直處於走向真實的幻覺中?!
我在擔心,卻一直不敢承認這種擔心,“萬一斬殺這條路,是錯的呢?會不會根本走不完這條路?就算自己走完這條路,會不會一無所獲?”
想想真是搞笑啊,角色在擔心自己的努力會不會一無所獲,此刻已經將“斬殺自我定義”當作另一個努力追求的目標,就像金錢事業之類的。
所以,纔會出現同樣的擔心和焦慮。
我會不會努力那麼久,依舊沒有金錢啊?會不會奮鬥這麼多年,事業依舊處於低谷期啊?
換到這裡,就是,我斬殺了這麼多章,會不會依舊一無所獲呢?
而在另一方面,斬殺如果成功,結果就是自己將會失去角色。這個時候,連角色都沒有了,又有誰來歡呼自己的成功呢?
我一直假裝自己在斬殺,爲了達到老師說的憤怒,我一直在假裝自己非常憤怒,一直在假裝對抗角色的自我定義。
而角色也非常的配合我,一招一式不斷切磋。因爲角色很悠閒,表面上是我在斬殺角色,實際上我根本沒有觸碰到角色的核心。
角色當然願意不停的配合我演這一齣戲,這樣,就不是真正的斬殺,角色不會死,我也很開心的表現出自己高人一等,走在斬殺道路上的光輝形象。
悲哀啊!
自己竟然被這樣玩弄!
關鍵是,自己誠實之後,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憤怒。就算知道自己被角色玩弄,依舊升不起憤怒的情緒。
拋開假裝斬殺的時間,自己依舊會幻想什麼報復性的勝利,什麼自己光榮迴歸,什麼突兀的女性出現被自己折服,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爽點。
自己並沒有抗拒!
這就跟毒癮一樣,哈!自己今天才發現,那個角色就像毒癮一樣存在。
就算知道吸毒不好,但面對吸毒之後的爽點根本無法抗拒。
角色就是一種毒癮,世界上最大最強的毒癮。我就算知道角色虛假,但依舊沒有放下的決心。
手裡緊緊抓着自我定義,然後假裝自己沒有抓住任何東西,並且表示出自己似乎無路可進的狀態。
高深,莫測。
呸!
哪怕這樣,自己還是對角色提不起憤怒之情。
明明我就是“無我”,明明所有的自我定義都是虛假。而自己對事物的任何看法,都是對這個世界的扭曲。
不管是正面的、樂觀的、向上的,還是負面的、悲觀的、邪惡的,這些看法統統都是噪音。
用來遮蓋“無我”這個真實。
一旦觸碰到這一點,角色會用濃烈的情緒來掩飾。
擁有自我定義,“我是一個非常努力的人”,你不能講“你只是看起來很努力”,對方會爆發的。
對於“我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你不能講“你的孝順只是看起來孝順而已”,對方會用大量的情緒讓你覺得,似乎自己站在了反人類的行列。
像我這樣“一個堅信自己走在斬殺道路上的人”,如果有人跟我講我並沒有斬殺,不過是在跟角色玩遊戲,我同意也會抵制這種說法。
因爲,這是角色抓住的自我定義,這個“一個堅信自己走在斬殺道路上的人”就是角色的一部分。被人否定,就是角色被剝奪了一部分,當然角色會奮起反抗。
現在,我看到這點,我知道自己並沒有進行斬殺,更沒有前進。
所有的所有,不過是自娛自樂的幻想罷了。
可惜,自己還是沒有踏出第一步,沒有決心擺脫角色。
就像很有錢的人,一直在說不在意金錢,但自己卻沒有扔掉金錢。
可笑啊,我還在假裝什麼不知道如何前進,還在假裝自己已經走到“見佛殺佛”的位置。事實上,我tm根本就沒有開始!
我死了?不,只是假裝我死了而已。
現在的我,跟在帝國的我,有什麼區別嗎?
沒有,沒有任何區別。僅僅是理論上了解自己只是一個角色,又怎樣呢?
雙手緊緊抓住自我定義,緊緊抓住虛假,然後散漫道:“這些都是虛假的,又怎樣?”
沒有對虛假的痛恨,自己有什麼理由扔掉虛假呢?
如果僅僅是知道虛假,就可以擺脫角色,那麼這個世界上早就有無數人擺脫角色。
果然啊,如何高估角色都不算是高估。
擺脫角色,是可以被“想要”的嗎?誰在想要?
能思考的只有角色,也就是說,角色自己想要擺脫自己?
哈哈,如果沒有對虛假的仇恨,角色自己爲什麼要擺脫自己?
我不知道,我也不會假裝知道。
反正,我現在並沒有擺脫角色,也沒有踏出第一步,更沒有對虛假的憎恨。
難道,自己就這麼結束了?
任由角色操縱我的人生?讓自我定義放肆扭曲我的世界?讓那些人和事在我腦子裡囂張?
唉,我很想學着小說主角那樣,怒目猙獰大聲喊道,不!然後憤怒爆發,角色瞬間支離破碎,於是我擺脫了角色獲得自由。
可惜啊,我沒有憤怒,只是有點煩躁。
腦子裡好吵啊,全部都是噪音。
那些對未來的美好規劃,那些爽點的幻想,還有那些對未來的恐懼,那些所謂的勵志話語,全部都在腦子裡嗡嗡作響。
真是扯淡啊!
我竟然連自己的大腦都沒法控制,還談什麼成功?
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在奮鬥什麼?
能不能停下來,別在我的腦子裡吵吵!
袁長文閉上眼,想要奪取大腦的控制權,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就算強行壓制思維,也僅僅是不思考的那麼大聲罷了。
好吵啊,真的好吵。
自己哪裡來的那麼多觀點、看法?自己爲什麼要去想什麼爽點,然後還自己編造劇情?
累不累啊!
還多事情要思考,有什麼可以思考的?
角色究竟要把世界扭曲成什麼樣子,才肯善罷甘休?
真是搞不懂了,永動機嗎?還是說,每天睡覺的時候休息,睡醒了就出來放肆?
別再吵吵了,你們安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