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文很明顯感覺到自己再次回到角色之中,這種明顯是兩者對比發現的,但仔細想想之前的狀態,似乎就像被黏液包裹拼命掙扎,好不容易破開一道口子,結果瞬間被拉了回去。
並不是說,之前的斬殺已經擺脫角色。嚴格來說,之前的斬殺讓自己擁有了那麼一小段距離,可以看着角色表演。或者,就像在黏液中掙扎,已經離開了中心位置。
可惜,現在,自己很明顯感覺到,角色再次包裹着我。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我的斬殺,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這輩子,永遠被角色奴役?永遠在恐懼之中做選擇?
那些自我定義,難道就沒法斬殺?那些扭曲的看法和見解,難道要在我腦子裡待一輩子?
哦不,繼續!
更遠!
這種情況我早就應該料到,角色豈是泛泛之輩?那可是宇宙終極大boss,沒有任何其他邪惡可以跟角色相比。任何大魔王都會擁有實體,就算是什麼靈體的存在,終究是一個範圍。
而角色,無處不在。無論我在哪裡,角色都在操控着我。無視時間,無視距離,我就這麼被玩弄。
我在祈求斬殺快點結束,我在妄想自己可以很快解決角色,然後重生自由。這種念頭,本來就是被恐懼所驅使,彷彿自己在學習什麼新知識,然後可以很快改變整個人,成爲更好的自己。
放屁而已。
根本沒有什麼更好的自己,如果有,那也僅僅是豐滿角色罷了。
我被拉回來了,僅此而已。難道自己就不繼續斬殺了嗎?
當然要繼續,自己不是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這輩子都沒法成功。爲何,現在的阻擋成爲我轉移注意力的藉口呢?
這一路上,我面對的阻擋還少嗎?
都是自己的幻想,不管是任何看法還是腦子裡的人和事,都是幻想都是不真實的。而角色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真實,所有虛假的集合體。
所以,根本沒有阻擋。
是自己選擇自我欺騙,是自己選擇視而不見,所有的阻擋都是自我定義罷了。
是我選擇相信,“人生必須要努力”,“人生必須要達成某個目標”,“人生只有一次,所以要放肆”,“要買房結婚生子,這樣父母就不會擔憂”,“不跟同事一起耍,會影響工作生涯”,“陪領導比陪父母重要”,“老媽辛苦一輩子,我要遷就”……
這些毫無根據的肯定句,影響着我的言行舉止。
那些高談闊論,有哪個不是爲了吸引注意?各種看法和見解,拼命對世界進行扭曲,所謂的總結本身就是毫無邏輯可言的玩意。
無法全面的看待事物,那麼任何總結都是虛假的自以爲是。
每個人都是自以爲是,因爲角色就是這些東西夠成的,那麼多自我定義,腦子裡充滿了雜音,永遠不會停止的擔憂。
我依舊在擔憂,這玩意似乎成了我唯一的身份,一旦被觸碰就是不知所措的恐慌。害怕失去所擁有的,擔心失去依仗之後,變得生不如死。
這些都只是猜測,但我始終將這些猜測設定爲真實,絲毫不做懷疑的全盤相信。我什麼都不知道,但偏偏做出自己知道很多的模樣。
只需要誠實,就會發現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猜測。而自己這種相信的狀態,就將虛假變成真實,欺騙自己到完全沒有一絲懷疑的地步。
再加上,還有恐懼在後面追趕、威脅,似乎“人生要完蛋啦”成爲角色的口頭禪。先不論會不會完蛋的問題,究竟這個人生是不是我的,都無法確定。
我拋棄了所有,只剩下這一個身份,若是這個身份同樣被摧毀,我將惶恐不已。這就是我的下一步,斬殺僅有的那個身份。
角色將會有無數理由來進行擔憂,什麼沒了修行自己就完蛋了,什麼沒了精神力自己只有在街邊乞討,想想離開時的意氣風發,難道回去變成乞丐?還有什麼星艦突然消失,自己永久性被遺落在這裡等等。
如果我要一個一個理由的說服,就像我曾經做的那樣,反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編織的恐懼,那麼,這一生都不會有任何進展。
沒有角色,就這麼簡單。角色的一切都是扯淡,所有看法都是扭曲,就是這樣。除了“我存在”,我一無所知。
看起來是在擔憂生活,事實上在擔憂角色的存亡。我總是認爲會有一個美好的明天,總是放不下希望,但這些都是雜音都是妄念。
“堅持,就一定能成功”,天啊,我的腦子裡還有多少這樣的狗屎?難怪我的擔憂根本停不下來,這麼多狗屎在腦子裡,怎麼可能停止擔憂?!
我是一個修行人,那麼我自然要關心自己的修行。這種毫無邏輯的肯定句,就是如此輕易左右我的思想。我是帝國人,所以應該關心帝國,各種大小事情都牽扯到帝國的未來。
這就是角色的屬性之一。
另一方面,關心修行不過是恐懼修行失敗,不敢放手,想要用頭腦來控制事情的發展。所謂,找出修行的不足之處,然後進行改進。事實上,是恐懼無法前進,自己這個角色怎麼可以失敗,於是拼命努力。
是這樣嗎?
那我的斬殺,是不是又變成另一個角色屬性了呢?
沒有這個,我會怎樣?
首先,我在腦子裡認可袁長文這個角色。然後,我設定“人生不能失敗”之類的自我定義。接着,關於如何纔算成功,我再次設定金錢、事業、巔峰之類的自我定義。
就是這樣,整個人如同瘋狗一樣向前跑。根本不需要太複雜的玩意,就是這麼簡單的幾個設定,就可以左右我一生。
袁長文這個角色是虛假的,其連帶的任何屬性自然也是虛假的,完全屬於人爲的扭曲。都是自欺欺人,將這些虛假認定爲真實。不管是恐懼還是爽點,都是爲了豐滿角色。
什麼時候,做一個誠實的人,竟然如此艱難?明明看到了虛假,但就是不放手。明明知道是扭曲,還要死死抱住扭曲,然後拼命餵飽角色的飢餓。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對自己感到如此失望。曾經的驕傲呢?那些堅強、熱血呢?對抗角色,有這麼困難嗎?
以至於,連邁步的方向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