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是天賜之物,才更應該順應天意,來去由之。”單卷揮揮手說,“爲一件稀罕之物毀掉一個性命,什麼情況下都是不可取的。去吧,你去給他們勸勸架,不要再纏鬥下去了。”
少年把三截竹筒重新安裝好,又跑去挨個敲打蟒蛇和鱷魚,把它們一對對撕扯開。
帝堯一直好奇地盯着少年,此時說道:“你什麼時候收了個徒弟?”
“就在上次咱們見面後不久。”
“雙目重瞳,甚爲少見。叫什麼名字?”帝堯問。
“虞舜,又名重華。”單卷說。
“虞舜,重華。…”帝堯反覆唸叨,又忽然問道,“記得先生當時說,還無意收徒,是什麼原因促使您改變了主意?”
“此子自幼至孝,又身處危境,單卷在不意間與之邂逅,實在難以捨棄,不得不帶在身邊。”
“先生悲天憫人,才高八斗,實在是難得的治世聖賢,終究不應荒老山林。”帝堯誠摯地說,“唐堯懇請先生攜徒弟入朝供職,與寡人共商天下大計,不知意下如何?”
“陛下爲天下*勞,求賢心切,一再提攜單卷,單捲心領了。但天下英才多矣,譬如上次與單卷對弈的那位許由,就強過單卷十倍。單卷雖然修行多年,其實尚未悟得大道真諦,卻養成了一身散淡習慣,終日裡比翼閒雲野鶴,浪跡天涯海角,再難入流官場,因此,還是不能從命。”
“先生不願出世做官,就個人而言,也不失爲一種明智,唐堯也不好強求。”帝堯說,“不知許由先生現在何處,有機會當去求教。”
“許由一直在穎水一帶活動,與巢父等人唱和。”單卷說,“不過在下提醒陛下,如果見了許由,切不可提起封他爲官的話題。”
“我明白了。”帝堯說,“算起來,您的徒弟虞舜已經跟你八年了,能不能請他跟我回帝都,與丹朱做個伴當?”
“這話您要對虞舜本人講。”單卷說,“虞舜的塵世牽掛很重,遲早是要出山做事的,如果他想走,單卷不會挽留。”
可能是虞舜的干預有效,或者是蟒蛇認識到吞下又大又硬的鱷魚一時也難以消化,所以敵對雙方最終選擇罷戰,蟒蛇陸續爬回樹林,鱷魚也一個接一個潛入水中。
虞舜來到面前,單卷劈頭問道:“重華,天子欲招你進宮陪伴太子丹朱,意下如何?”
“師父的意見呢?”虞舜反問道。
“你如今已經有能力安身立命了,爲師希望你自己去闖蕩天下。”單卷說。
“重華遵從師父的願望,樂意出山自謀生路;”虞舜說,“不過眼下不打算上京城去陪伴太子,而是想趕回故里侍奉父母。”
單卷目視帝堯,意思是說,你看怎麼辦?
“這,…”帝堯本想堅持一下自己的意見,忽然改變了主意,接着說道,“難得此子一片孝心。如果連生養自己的
父母都不顧,很難說能爲他人盡心盡力。好,好,寡人支持你先回家孝敬老人,以後有機會再出來做事。”
再說,羿被鱷魚神牽引到一處沼澤地。這裡叫壽華之野,是鱷魚神的老巢。鱷魚頭冠急速旋轉,漸漸放大,當停止旋轉時,已大如山包,一個巍巍然的龐然大物橫亙在面前。
羿一怔,只見鱷魚怪啪嗒啪嗒嘴,說:“這就是我鱷魚神龍的法身。對付天神羿,本神不得不祭出這一絕招了。如果一舉成功,我就不是那個被人稱作霸居一方的鱷魚怪了,而是威震天庭、名揚天下的神龍了。哈哈哈…,來,先試試你力氣!”
鱷魚怪用力一拽那根素繒,羿“嗵嗵嗵”向前趔趄三步,連忙氣沉丹田,穩住下盤,與鱷魚怪開始了拔河比賽。
其實鱷魚怪用的是一計。它想借二者的神力把素繒扯斷,並把那支厲害的赤金箭拿到手,羿就會束手待斃。但素繒不愧爲天帝賜予的寶物,羿和鱷魚怪各顯神通,用盡力氣,竟然不能把它扯斷。羿不敢大意,稍一放鬆,就會把自己送到鱷魚怪嘴邊,成爲他的美餐。鱷魚怪憑着身長體重的優勢,想把羿的體力耗盡,自然不肯鬆口。他們就這樣僵持着,從日落到日出,整整一個晚上,只在原地打轉轉。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鱷魚怪改變了主意。它怕羿的同夥找到這裡,到時寡不敵衆,吃虧的是自己。於是使出第二招。它“噗”的一聲噴出赤金箭,加上羿的拉力,赤金箭射出的速度之快、動量之大超乎想象。羿不敢硬接,而是應聲倒地。鱷魚怪緊隨赤金箭之後,一躍撲來。
躍身捕食是鱷魚獵殺動物的主要手段,億萬年來*練不止,練就了一身的輕功;別看它的樣子又蠢又笨,臨敵一跳卻是敏捷的很,很多身手矯健的動物就這樣變成了他的腹中物。鱷魚怪盤算過,天神羿即使躲過了赤金箭,也難逃我的泰山壓頂!
但羿畢竟是羿。他用鐵板橋的身法讓過赤金箭,就在鱷魚怪即將撲到身上那一刻,又猛一下拽回赤金箭,然後一個就地十八滾閃在一旁。鱷魚怪撲個空。一口氣還沒有喘過來,又捱了飛回的赤金箭狠狠一擊,雖然撞在頭上的是箭尾,但也夠重的。本來盤算好的一個絕招,沒想到竟被羿輕易化解,腦袋上還被敲了一悶棍,鱷魚怪老羞成怒,暴跳如雷。但它清醒地知道,羿的絕技是他的彤弓重箭,一定要死死地纏住他,不能留給他任何射箭的機會。鱷魚怪瞄見羿倒在它的側面,還沒有站起身來;如果調過頭來再進行正面攻擊,那就晚了;於是毫不猶疑地滾壓過去。
羿動若驚鴻,就地彈起,落在鱷魚怪的側前方。
羿明白,在這個方位上,是不會立即受到鱷魚怪衝擊的;於是抓緊機會彎弓搭箭,…但是已經晚了。鱷魚怪並沒有扭動龐大的身軀,然後再對其進行正面攻擊,而是僅僅擺動了一下頭部,立即噴出兩顆牙齒,——就是被羿射掉的那兩顆獠牙——疾如閃電,撲面
而來。羿只好揮弓連擊,“啪、啪”將獠牙打落在地。
鱷魚怪怒火中燒,只聽得“咯嘣、咯嘣”響,嚼掉滿嘴利齒,接二連三向羿噴來,猶如一陣風暴。羿只好飛速旋動彤弓,形成一面動態的盾牌,把飛來之物攔在腳下。
鱷魚怪一口氣射光了自己的六、七十顆牙齒,然後吸口氣,那些落在地上的牙齒又飛回它的口中。羿剛剛停住弓,鱷魚怪的第二波噴射風暴又迎面襲來,他不得已重新旋動彤弓來抵擋。
如此這般,鱷魚怪用它的牙齒做武器,吐了吸,吸了吐,反反覆覆,樂此不疲,迫使羿只能把彤弓當盾牌,處於被動防守態勢,疲於應付。羿意識到,和這個龐然大物打消耗戰十分不利,必須發揮神弓利箭的作用反守爲攻,纔是克敵制勝之道。經過細緻觀察,他漸漸掌握了鱷魚怪吐納功夫的節奏,當它又一次吸氣回收牙齒時,突然彎弓勁射,且緊鑼密鼓地撥動弓弦。赤金箭伴隨着鱷魚怪的牙齒鑽進它的口腔裡,穿梭似的來回穿刺。當鱷魚怪再次鼓氣射擊時,發覺大事不妙,它的口腔已被鑿出一個大洞,像個漏氣的風箱,再也無力發射。
羿不停地射擊。鱷魚怪高揚的頭顱終於耷拉下來,“噗”的一聲落在塵埃。它的身軀漸漸縮小,最終變成一條三尺長的鱷魚,一步三回頭地爬入水中。
羿癱軟在地。這一場惡戰,把他從從麻姑靈芝酒中汲取的能量消耗殆盡。
戰後,在單卷的斡旋下,鑿齒與大江兩岸的東夷後裔認了鄉親,併到地處宋山的蚩尤衣冠冢祭奠了祖先,從此融入三苗社會。三苗國重新歸屬中原王朝,驩兜被招到帝都,做了朝廷大臣,分管三苗事物。按照黃帝古制,南方偏遠部落只要進貢一些編織蓆子用的白茅就可以了,無須交納米糧和其他貴重物品;因此,只要驩兜氏歸附了,其他部落都不會反對的。
驩頭有三子一女。他們的習俗是父子連名,都叫驩兜。爲了區分父子兄弟,人們只好稱呼其綽號。大兒子綽號開山犀,食量特大,一頓飯能吃半頭牛。據當今發現的案例,可能是他的肚子裡多長了幾個胃,消化能力超強。開山犀熊腰虎背,性情剛烈,力大無窮,小小年紀就已經打遍大江南北無敵手,在部落裡被少男少女捧爲領袖,出人頭地。驩兜進朝後,開山犀接替他做了三苗國首領。驩頭的次子水中工夫超羣,對手聞者喪膽,因此就有了一個綽號叫江上鱷。三子飛叉擲魚,百發百中,人稱神叉三郎。驩兜的女兒取名旦鵲,修腿纖腰,粉面桃花,舞動起身來猶如風擺楊柳,婀娜多姿,很是招人憐愛。驩兜把旦鵲帶到帝都平陽,中山公主見了十分喜歡,讓她陪丹朱一塊兒習練琴棋歌舞,有意培養兩位少男少女的感情。
注(1)《山海經•海外南經》:“羿與鑿齒戰於壽華之野,羿射殺之。在崑崙虛東。羿持弓矢鑿齒持盾。一曰持戈。”郭璞注:“鑿齒,亦人也,齒如鑿,長五六尺,因以名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