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悶熱的空氣中傳來此起彼伏的“伏了、伏了”的叫聲。水泥製品廠的工人一個個懶洋洋地從屋內走出來,望了望刺眼的太陽,極不情願地走向各自的崗位。
楊雨頭戴一頂大草帽,神情自若地站在攪拌機的操作檯上,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張稚嫩的學生臉就被曬得黑黝黝的,使他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人。他伸手按下攪拌機的啓動開關,攪拌機轉動起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隨後,大家緊張地忙碌起來,一車車石子、黃沙,一袋袋水泥被裝進攪拌機的料斗內,升起後倒進攪拌機里加水攪拌均勻後,放到駕車上拉到擠壓機前,再裝進擠壓機的料斗內,在擠壓機的轟鳴聲中,長長的樓板從擠壓機後生產出來。
楊雨的工作是哪裡需要到哪裡去,先是跟着洪喜梅在鋼筋班裡砸了幾天鋼筋,被她嗤笑後,找到李永峰班長,調到了生產樓板的小組去老拉架車子送混凝土,這是一個重體力活,好在楊雨身體結實,又有太極內功,雖然吃力,還是被他當作“練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給堅持下來了。副廠長黃奎看到楊雨成爲兩個局領導內鬥的犧牲品,他還無怨言的做着工作,很是爲他鳴不平,找到李大有廠長,又一次提出要楊雨跟着王龍學習操作攪拌機。反正都是出力的活,幹啥都一樣,這次李大有也沒有反對。
操作攪拌機是個技術含量很高的工作,人要膽大心細,還要專心,有眼力頭。主要在加水的多少上,混凝土含水多了,在擠壓機振動器的強烈振動下,生產出來的樓板會變形;含水量少了,樓板振動不實在,提不出水泥漿,樓板質量達不到標準。用水量是隨着石子、黃沙的乾溼變化的,不是一成不變的,所以要想把混凝土攪拌的均勻,既要有技術,又要經驗。攪拌好的混凝土攥在手中用力一握,不散開,又攥不出水來,這個度很難掌握。
在黃奎副廠長的講解下,楊雨一邊學理論一邊實踐,一個星期後,便熟練地掌握了攪拌機的操作要點,攪拌出來的混凝土乾溼均勻,基本上和王龍不相上下。
王龍幹活時間長,和料的技術非常好,他有時不太專心,喜歡和攪拌機旁邊的人聊天,已聊天水不是加多了就是加少了,混凝土不是溼了就是幹了,被李大有廠長批評了幾次後,又加之和朵朵混了半個月,朵朵便不知去向了,一氣之下辭職不幹了,又跑到崇法寺內的趙文傑的武校裡去做了教練,只是那邊沒有地方住,還和楊雨住在一起。
楊雨自然成了攪拌機的操作者。這個工作體力勞動相對來說輕點,但是污染的厲害。料斗內的石子、黃砂、水泥傾倒進攪拌機內時,灰塵就從攪拌機的各個縫隙裡飛出來,沾到臉上、頭髮上;隨着呼吸進到口中、鼻子裡,最後吸到肺裡,影響健康。還要在震耳欲聾的攪拌聲中,連續工作一個多小時。楊雨找黃奎副廠長說了幾次不願幹,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黃奎都沒有同意。
操作檯是廠裡的最高點,站在攪拌機操作檯上最大的好處是能看到廠裡每一個人的工作情況,包括宿舍門口樹蔭下鋼筋班的幾個美女,美女人人都喜歡看,楊雨也不例外,何況裡面還有一個他喜歡的洪喜梅。
自從雨中彈唱了一曲《追夢人》後,中秋節的晚上兩人又在巴河岸邊欣賞巴河夜月是有了短暫的擁抱,洪喜梅對待他就發生了變化,由原來的一見面就排斥,到現在的兩人對視一眼,就會有一種心領神會的感覺,慢慢的從心底生出一種喜悅來。
楊雨從石磊口中瞭解到了洪喜梅的許多情況:她的父母都是古丘縣農林局的退休職工,哥哥也在農林局工作,和馬磊是拜把子兄弟,是一個混社會的人。她自己因爲高考名落孫山,暫時來廠裡打工。父母讓她復讀一年,她不願復讀,鬧着要去當兵,像她這種城市兵,復原回來就能參加工作,只是城市兵名額少,還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走成。正當她因落榜難過時,遇到了前來報到的大學生楊雨,一個身材高大漂亮的帥哥在她的眼前,不僅視若無睹,還成了她發泄怨氣的對象。
攪拌機剛停下來,裝石子的一個工人就問楊雨:“那樹底下有啥好看的,不時的往那看,弄得你心神不寧的?”
楊雨又向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洪喜梅也正在看他,倆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趕緊去幹活。
接觸一個月來,喜梅發現楊雨對於她的發怒、嘲笑,都是一笑了之,並沒有和她計較。慢慢地她發現楊雨不僅長得英俊,對於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也忍了下來。她從哥哥那裡聽到了一些局裡兩個副局長在鬧矛盾,好多工程、人事都受到了無端的牽連,楊雨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一個正式工,又是大學生能像天工一樣出苦力幹活,還不把抱怨掛在嘴上。覺得他能夠忍辱負重,平時休息時,別人不是打牌便是睡覺,只有他捧着本書看的上癮,好像不知疲倦似的。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不僅能彈一手好吉他,而且身懷武功,又有俠義心腸,打抱不平,這讓她對他的態度來了個360度的大轉彎。
英子這兩天就發現喜梅乾活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往攪拌機的方向看,帶着笑意的臉上充滿了甜蜜的感覺。此時,見她又望着楊雨的方向發呆,便問道:“喜梅,攪拌機上是有花還是有朵,你不停的往那看?”
“也沒有花也沒有朵。”喜梅沒有回過神來,順着英子的話回答道。
喜梅的回答,惹來幾個姐妹的歡笑聲。
喜梅明白過來後,臉羞得通紅。
“要不要我給你當紅娘?”英子望着喜梅紅紅的臉打趣的說道。
勞累了一天的工人在天黑下班後,離家近的都回家了,只有五六個人在廠裡住,楊雨吃過晚飯,照例的到巴河大地上隱蔽處,練了一陣拳腳,出了一身的臭汗,回到廠裡在水龍頭下洗了涼水澡後,掂了張席子,拿了個毛巾被,在地板上找了塊樓板鋪好,睡在上面望着明亮的夜空數星星,看行走的星星,聊着天,一會進入了夢鄉。
半夜時,睡得正香時,被鐵門外刺耳的汽車喇叭聲驚醒,王龍喊道:“深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說道:“送水泥的。”
王龍聽說是送水泥的,爬起來去把門上的鎖打開,看到是勞改水泥廠來送水泥的周團結,問道:“怎麼半夜裡送來了?”
周團結說道:“車壞在半路里了,修了半天,剛修好。”
王龍打開門說道:“你把車開進來,在這睡會,天明瞭卸車的纔來。”
周團結說道:“不行,剛纔和李廠長打過電話了,今晚必須卸掉車,我回去還得裝車,柏山要封山了,水泥廠也快停了。”
等到周團結把水泥車停在水泥倉庫門口時,王龍又回到了樓板上睡了起來。還沒睡着,就聽見李大有和周團結的說話聲。李大有來到王龍身邊說道:“趕緊起來幫忙卸水泥。”
王龍知道扛水泥的味不好受,聽說要卸車就裝睡着了,任憑李大有叫就是不醒。李大有知道王龍裝睡,可也沒有法子。他又去叫楊雨,楊雨早就醒了沒有睡着,見王龍裝睡不起,自己只得起來。李大有又叫醒了兩個人,對楊雨三人說道:“你們三個加加班,把水泥卸了,卸車費每噸3元,這是15噸水泥,給你們50塊錢。”
一個年齡大幹活時間長的工人說道:“李廠長,這是夜裡,卸車是要加錢的,就是李莊的人現在來卸車,5塊錢噸也不給卸,這三更半夜的你倒大方給加了5塊錢。”
李大有聽見工人給他講價錢,有些生氣的說道:“讓你卸個車還恁些事,不願卸就回去睡覺。”他以爲工人不敢去睡,沒想到那個工人見自己說了句實話,讓李大有訓了一頓,一賭氣真的睡覺去了,任憑李大有再叫也不來卸車。
李大有對楊雨說道:“你們兩個卸。”
楊雨是新來的,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可又不好意思說不卸,另一個是廠裡有名的老實人,幹活從來不講價錢,一句話沒有說,跟着楊雨就去卸水泥。
楊雨爬到水泥車上,讓老實人在車下接,他把水泥一袋一袋的搬起來放到在車下面的老實人背上,老實人再把水泥背到水泥庫裡放好。剛開始時還行,卸了一半時,兩人又困又累,速度明顯的慢了下來。倆人全身是汗,飛起的水泥鑽進兩人的鼻子裡,吐出的痰裡全是水泥。
楊雨累的一屁股坐在水泥袋子上面說道:“歇會,實在沒勁了。”
兩人跑到水龍頭下洗了把臉,又對着水龍頭喝了一氣涼水,纔有了些精神。
李大有看到還得一個小時能卸完,對楊雨說道:“你也在下面背水泥,我和團結在車上給你們搬。”
楊雨還沒有背過水泥,經常看到李莊的人背水泥,知道背水泥不是好活,背時要有技巧。他剛扛了幾袋,肩上就磨了一個大血泡,疼的難受。他沒有吱聲,忍者痛堅持着把水泥扛完。漏出的水泥沾滿兩人全身,和汗水凝固在了身上、衣服上。卸完了水泥,兩人又累又困,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泥,洗了把臉就又倒在牀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