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火車的楊雨心中很不是滋味,火車上擁擠的乘客沒有引起他的反感,車廂內難聞的氣味也沒有打擾到他。他的心思全在洪喜梅的身上,想着三個月來在一起的生活情境,再想到下一次見面不知是什麼時候,心中就很傷感,沒有來得及送喜梅當兵走,是一件很遺憾的事。火車很快就進入到了黑夜當中,他和趙振江沒有買到有座位的票,買了兩張站票,找了個空隙墊了張報紙坐在地上,閉上眼睛不和緊挨着他的趙振江說話,他還再生趙振江的氣,氣他沒有把去天津的事早告訴他,弄得他和喜梅沒有見上一面。他把信寫好後交給了在廠裡的英子,讓英子交給喜梅,不知道喜梅現在收到信沒有,也不知道收到信後的喜梅會怎麼想。
楊雨望着滿車廂的擁擠的人羣,突然想到柏山廟裡的老和尚說他和林夕緣分很深,不知是什麼意思。如果自己和喜梅在一起了,和林夕又有什麼緣分呢?想着想着,楊雨覺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了,自己今後的路走到哪一步還不知道,在這多愁善感又有什麼用。在哐當哐當的火車聲中,楊雨也慢慢的睡着了。
“楊雨到濟南了,快下車換票。”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楊雨被趙振江的叫聲給吵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到車廂內的人羣往外擁去。
楊雨有些懵的問道:“這麼快就到濟南了?”
趙振江說道:“還快呢,都夜裡兩點了,你也真能睡,看你睡得還很香。”
楊雨和趙振江一起隨着人羣往外擠,說道:“昨天加班到半夜,沒有睡好。”出了火車廂,外面的空氣很冷,讓楊雨打了個寒顫。
趙振江說道:“換票的人很多,就2小時的換乘時間,咱們趕緊去換票,換了票還得去坐火車。”出了車站來到換票窗口,就看到人山人海的換票人擠得水泄不通,大半夜裡,楊雨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不知如何是好。趙振江在後面催促道:“別看了,找個空子趕緊往裡鑽。”說着在後面用力的把楊雨推進了換票的人羣裡,楊雨鑽進人羣中間,悶得喘不過氣來,空有一身功夫也使不出來。擠了半個多小時,楊雨才擠到窗口處換了兩張到天津的票,好不容易擠出人羣時,全身在寒冷的夜裡出了一身汗,襯衣都溼透了。
“再擠會就沒命了,怎麼都不排隊?”和趙振江一起走在濟南的燈光昏暗清冷的大街上,楊雨感慨道。
一陣大風捲起地上的樹葉和紙片颳了過來,楊雨忽然想到在初中時學過的老舍寫的一篇文章——《濟南的冬天》,他還能清晰的記住文章的內容:對於一個在北平住慣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颳風,便覺得是奇蹟;濟南的冬天是沒有風聲的。對於一個剛由倫敦回來的人,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見日光,便覺得是怪事;濟南的冬天是響晴的。自然,在熱帶的地方,日光是永遠那麼毒,響亮的天氣,反有點叫人害怕。可是,在北中國的冬天,而能有溫晴的天氣,濟南真得算個寶地。
楊雨縮了縮肩膀自言自語道:“濟南的冬天不是沒有風的嗎?”
趙振江說道:“你在嘀咕啥,趕緊找到一家開門營業的小飯店,要兩碗餛飩,弄二兩二鍋頭喝喝,很快全身就熱乎起來。”
楊雨不是一個詩人,如果是詩人,他就能寫出一首詩來,表達他冬夜裡在濟南大街上的感受;楊雨不是一個散文家,如果是,他或許也能寫出像《濟南的冬天》這樣的散文來描寫濟南冬天的夜景。他只是濟南深夜裡的一個過客,在濟南滯留了2個小時後,他和趙振江就打着飽嗝,呼着二鍋頭的酒香,踏上了北去天津的火車。
凌晨3點,他和趙振江走出了天津火車站,天津比濟南更冷,還得2個小時才能天明,兩人在廣場的地下室裡找了個旅館,也不管好壞,交了20元錢住了進去,進去後才發現是大通鋪,大通鋪上睡着十幾個人,楊雨和趙振江隨便找了個空位,擠進去呼呼地大睡起來。
10點時,楊雨和趙振江才醒過來走出地下旅館,雖然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颳着冷風,還是有種重建光明的感覺。天津火車站的廣場很大,進出火車站的旅客排着長長的隊伍,寒冷的天氣絲毫沒有阻擋住出行者匆匆的腳步。兩人在廣場隨便找了家早點店,吃飽後,纔想起忘記去吃天津的名吃“狗不理包子”。
趙振江和楊雨問到了天津機械製造廠的地址——楊柳青鎮。到了機械製造廠,讓銷售人員看了帶來的損毀件,銷售人員說道:“現在沒有現貨,要等個兩三天。”楊雨一聽就急了,五天後回到家洪喜梅都該到部隊了,看來想和喜梅再見一面的希望落空了。
三天後,楊雨和趙振江把新買的攪拌機配件通過鐵路託運回去,買好了回去的火車票,這次買到了座位票,火車還有3個多小時纔開,兩人在候客室裡坐了一個小時,實在是悶得慌,楊雨說道:“這裡面太悶了,你在這坐會,我出去透透氣。”
楊雨拿了票走出候客室,來到廣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頓時神清氣爽起來,不由自主地踢踢腿伸伸拳,廣場上等車的旅客很多,見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打起了拳,而且套路熟練威猛,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豪氣,就有人圍了上來觀看,還有人鼓起了掌,還有幾個人往中間扔了幾塊零錢,把他當成了走江湖耍拳賣藝的了,讓楊雨哭笑不得。他練的正是老和尚教給他的少林連環拳。少林連環拳套路結構嚴密緊湊,動作樸實無華,剛勁有力,風格勇猛快速,巧妙多變。講究拳打一條線,剛柔並重,手眼相合,意氣相隨,落步生根,近一段時間楊雨把它和太極十三式結合起來,用得得心應手。一套拳練下來,心不跳氣不喘,很有大家風範,大家再次鼓起掌來。
楊雨笑了笑,沒有去撿地上的零錢,走出了人羣,來到一個商店看到有電話,也顧不得長途電話費貴,給巴河管理段打了一個電話,他知道管理段裡有人值班,電話很快就通了,楊雨說道:“我是水泥製品廠的楊雨,找一下馬磊。”話音未落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什麼楊雨,不認識,馬磊死了。”不等楊雨說話就啪的一聲掛上了電話。弄得楊雨一愣,不知那邊是啥情況。雖說自己不是管理段的人,可都是一個單位的,楊雨經過馬磊和管理段的人也都認識。
楊雨坐在廣場一個長椅上正在氣惱時,一輛出租車在他不遠處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40多歲高大壯實的男子和一個揹着雙肩包的長髮美女,男的叫張鼎山,長得五大三粗,古丘縣新城有名的鼎山建築公司的老闆,長髮美女是他的女兒張慧穎,在天津讀大學四年級,正在實習,快要過年了,就隨來北京辦事的父親一道回家。
張鼎山付了出租車錢和司機爭執了幾句轉身走了過來,嘴裡還說着:“還沒有十公里的路程,給了50塊錢還嫌少,要100元不如直接去搶好了。”
出租車司機見沒有給夠100元錢,下車追了過來,在後面喊道:“你還少50元錢呢!”
兩人因爲車費爭吵了起來,司機是本地人,很快過來幾個幫忙的,不由分說的圍住了張鼎山,吵着讓他把錢付了,張鼎山本就是混社會的人,哪裡把這幾個宰客的司機看在眼裡,看着幾個人圍過來,沒有半點的懼怕之色,把女兒張慧穎護在身後,虎視眈眈的怒視着對方。
幾個出租司機仗着在家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着張鼎山出了手。三個司機還沒接近張鼎山,就被他三拳兩腳給打趴下了。
女兒張慧穎喊道:“你們多要錢,憑什麼還打人?”
見到有出租車司機和人打架,很快又有十幾個出租車停了下來,下來七八個人圍了上來,見自己的同伴被一個人外地人欺負,一起上前圍住了張鼎山。俗話說,好虎架不住羣狼,張鼎山再能打,爲了護住女兒,還是捱了幾拳,沒有了還手之力。
張慧穎見父親被打,顧不得危險,一邊大聲喊,一邊掄起揹包狠狠地砸向正在打父親的一個司機。那個人不知被揹包中的什麼硬物砸在了頭上,一陣劇痛,頭上起了一個大包。那人惱羞成怒,攥緊拳頭使出全身的力氣打向張慧穎。張慧穎無處躲閃,嚇的閉上了眼睛。
力道十足的拳頭砸在了一個年輕人的手掌裡,就像砸在一堆棉花上,力量瞬間不知蹤影,手腕隨即就被年輕人攥住,身體被拽向了年輕人的面前,年輕人上前一步,肩膀一晃,那人就連退幾步倒在了地上。張慧穎等了一會見自己沒有被拳頭砸中,睜開眼一看,那人倒在了地上。就見一個年輕人快速移步到了張鼎山跟前,幾下拳腳就把圍住張鼎山的幾個司機打倒在地。
出門在外瞎三分,免不了被當地人欺負,能忍則忍。楊雨本不想惹事,正在想着和喜梅的事,本來心情不好,又讓一個接電話的弄了一肚子氣,看到幾個人打一個外地人,就想到洪禿子圍打周團結夫妻的場面來,心中更加氣惱,衝上來三拳兩腳就把幾個出租車司機給摔在了地上,他心中有氣出手少重了些,疼的幾個人在地上直叫。
楊雨對着驚慌失措的張慧穎說道:“還不趕緊進站!”張鼎山對着楊雨抱了抱拳很江湖的說道:“大恩不言謝,有情後補。”隨手掏了張名片塞進了楊雨的手裡,和女兒飛快的走進了火車站內。
楊雨隨着看熱鬧的人羣也快速的走進了車站內。等到車站警察趕過來,看到幾個從地上爬起來的司機,說道:“怎麼回事,這次不牛了,整天的宰客,早就該被人收拾。”幾個人罵罵咧咧的還要找人,哪裡有楊雨三人的影子。
幾個圍觀的人說道:“別找了,找到了你們幾個也打不過他,那人是個跑江湖賣藝的,功夫很好,剛纔還在廣場上耍了一套很厲害的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