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禮物(2)

那天晚上,宋大媽駕輕就熟地坐在花壇邊,欣賞着空中綻放的絢爛煙花,等待第一波高峰期的結束。她知道,太早開始幹活沒有意義,因爲就算她從零點開始就把街道清掃一遍,過不了半個小時,整條馬路又將變得一片狼藉。與其浪費時間重複勞動,倒不如靜下心來,一同感受新年的美好。

“反正我也不買菸花,看看別人放,就當是自己放的,不也挺好麼?這樣幹活的時候也有勁兒!”這是宋大媽的原話,聽起來還確實像那麼回事兒。

正當她沉醉在五彩繽紛的夜空幻景時,突然有個什麼東西碰了碰她的手,把她嚇得從花壇邊彈了起來!

宋大媽一下跑出五六米遠,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向剛纔那片花壇,心想自己是不是見鬼了。

“本來我是不想回去的,”宋大媽摸着點點的頭回憶道,“但我的掃把在那邊呢,不回去也不行啊!”

於是,她便戰戰兢兢地挪着腳步,一點點朝剛纔坐着的地方挪去。

當她回到花壇邊的時候,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煙花看得太投入,產生幻覺了?

正當宋大媽疑惑不已的時候,那花壇裡,突然露出了一個狗頭!只見一隻土黃色的草狗,在路燈的照射下,正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向宋大媽,嚇得大氣不敢出。

一看原來是條狗,宋大媽立刻定下心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她回到花壇邊蹲下身子,那條狗立馬警惕地把頭縮了回去,只留下一雙黑暗中發出綠色熒光的眼睛。

“小寶貝,不怕,出來吧。”宋大媽愛憐地拍拍手,想要引出草狗。

可這條狗就是縮着個腦袋,既不願出來,也不敢離去。

“當時我就想啊,我小時候在農村老家那會兒,家裡養的小黃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雷!所以,是不是這小狗它也怕煙花爆竹的聲音,所以嚇得不敢出來呢?”

於是,宋大媽便主動把手慢慢伸進了花壇裡。由於戴着勞保手套的關係,所以她也不怕狗咬,反正手套厚,不用力咬也咬不破。

宋大媽就這麼一隻手抓着小狗的脖子,一隻手握住它的前爪,把點點從花壇裡拖了出來。還好,這小狗還算乖巧,並沒有反抗。

說到這裡,宋大媽愛撫地揉了揉點點的脖子:“當時我就奇怪了,這個片區我經常來,也沒見到什麼流浪狗啊?會不會是哪家跑丟的毛孩子?可當我看到它瘦得連肋骨都突出來了,就知道這小狗應該餓了很久了。”

看着眼前這個肥嘟嘟的小草狗,我確實難以想象它曾經瘦骨嶙峋的樣子。

由於加夜班容易肚子餓,宋大媽一般都會在自己的環衛車上掛個布袋子,裡面裝着一些零食和水。於是,她就從袋子裡找出一根火腿腸,撕開包裝,遞到了點點面前。

一開始,它還有些膽怯,不敢張口。宋大媽心裡估摸着,這小狗多半是受過欺負,所以對人類多少還有一些戒備心。所以,她便一邊微笑着,一邊把火腿腸掰下一小段,塞進了小狗的嘴裡。

嚐到肉味的點點,這才放鬆警惕,兩隻前腳搭在宋大媽的大腿上,開始啃起了火腿腸。

“我當時就一直跟它說‘慢點兒吃,慢點兒吃’,但這小傢伙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三兩口就把火腿腸吃完了,直接嚥下去都不帶嚼的!”宋大媽一邊說着,一邊笑出了聲。

看點點意猶未盡的樣子,她索性把自己袋子裡的餅乾什麼的一股腦兒地倒出來,

一樣一樣拆給它吃。恢復了精神頭的小狗,開始對着宋大媽不停地搖尾巴。她知道,這是小狗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謝呢。

吃飽喝足之後,點點就重新鑽回了花壇裡,躲避着煙花爆竹的響聲。而宋大媽呢,則開始了自己的工作,麻利地掃起了馬路。

一直忙活到早上七點,她終於熬到了收工時間。推起滿滿一車的爆竹碎屑,宋大媽便準備回到附近的垃圾站。

可沒想到,當她推車經過遇見點點的那個花壇時,它突然從草叢裡竄了出來,跟在她的屁股後面。看這架勢,是“賴上”自己了啊!

可那會兒,宋大媽住在和幾個工友共同租住的宿舍裡,在沒有得到工友允許的情況下,她又怎麼能隨便帶一隻狗回去呢?

於是,她便只得用掃把驅趕起小狗,試圖讓它停下腳步。

宋大媽本以爲點點會死纏爛打,可沒想到,它竟然真的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送她遠去。但相對的,點點發出了“嗚嗚”的哀求聲,尾巴也垂了下去。

一人一狗,就這麼短暫地分別了。

過了兩天,宋大媽再次來到這片區域進行清掃工作。這兩天時間裡,她的心裡也有些牽掛那條可憐的小狗。於是,她便回到他們初次相遇的那片花壇,想看看點點還在不在。

結果,小狗果然不在那裡了。宋大媽有些失望地幹起活兒來,心裡嘟囔着,這小狗去哪兒了呢?

正當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時候,一輛捉狗車慢慢悠悠地從她面前的馬路上開過。而點點,正被關在那輛車的籠子裡!當他們的視線再次相遇時,點點衝着宋大媽就叫了一聲,叫聲中充滿了背傷。

宋大媽一看這架勢,二話不說,扔下掃把就追了上去,一邊追還一邊大喊:“停下,停下!”。捉狗車上的人估計是注意到了她,便停下了車。

一個穿制服的民警從副駕駛上走了下來,問她有什麼問題。

“那隻狗是我的。”宋大媽焦急地指着點點說道。

“你的?”民警狐疑地看向宋大媽:“你把狗養的跟個流浪狗似得?”

雖然沒在大城市裡養過狗,但宋大媽多少知道點規矩,便腦筋一轉說道:“確實是流浪狗,大年夜撿到的。這不這幾天辦狗證的地方沒開門麼,就準備初七開工了去給它辦證打疫苗。早上跟我出來上班的時候一個沒看住,讓你們給抓走了,我正找得着急呢!”

民警將信將疑地聽完宋大媽的描述,又看向點點。只見點點活像看見親人了一般,站起身子, 對着宋大媽瘋狂搖着尾巴。宋大媽也把手伸進籠子裡,使勁摸着它的頭。

看到這一幕,民警這才相信了宋大媽說的話。

“可您是怎麼把它救下來的呢?”我記得以前自己讀書那會兒,要是哪家人的狗被抓走了,是又要交罰金又要亮狗證什麼的,才能勉強把狗要回來。

“嗨,主要還是趕巧,大過年的,人家估計也網開一面,就直接把點點從籠子裡拽出來給我了。還警告我說‘下不爲例’呢!”

那要這麼說來,宋大媽當時的運氣是真的好!不過,這也和我們的執法部門越來越注重“文明執法、人性化執法”有關係。

這點點剛撲進宋大媽的懷裡,就又是親又是舔,眼睛裡還流出了眼淚。這一下,是徹底把宋大媽的心給融化了。

“我當時就想,去他個球的,要是他們不讓我養點點,我就自己一個人搬出來住就好了!反正我幹了這麼多年自己也有些積蓄,就當領養了個兒子!”

於是,宋大媽就這樣,把點點給帶回了家。原本以爲會引起室友恐慌的她,沒想到大家居然都很喜歡這個“狗兒子”,比她還要疼愛點點!不出兩個月,點點就從骨瘦如柴的流浪狗,變成了一個肚子圓滾滾的小萌物。

“點點啊,你真是遇到好人家了!”聽到這裡,我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如果說小傢伙的前半生是不幸的,那現在的它,一定是否極泰來了。

聽完宋大媽的故事後,我的酒也清醒了不少。於是,我便告別他們,邁着輕鬆的步子,朝家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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