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我提出的這些建議,總結下來無非就是兩個字:勉強。但對於當時的阿沁來說,實在是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可沒成想啊,阿沁把這想法同阿梅一說,立刻遭到了她的激烈反對!按照當時阿沁的轉述,就是“王一沁,你把我當什麼了?!分期付款的商品嗎?!”
阿梅的想法,你說她錯吧,其實也沒錯:周圍的閨蜜們,個個都是穿金帶銀,榮華富貴,我跟了你一個窮酸小子,結果住沒安穩地兒,酒席不風光,連彩禮都得靠湊的,多憋屈啊!
可對於阿沁來說,這些屬實就有些咄咄逼人了。本來他的社交圈子就是我們這些沒什麼大出息的窮兄弟,現在又要逼着他做這些超出他能力範圍的事情,除非真讓他去搶銀行或者借高利貸,否則只能用四個字形容:強人所難。
於是,二人就爲了這點事兒爭了吵,吵了爭,誰也不讓着誰。這不,今天晚上,他們又爲了這個事情吵架了麼不是?
“所以,這次阿梅又說什麼了?”我夾起盤子裡那快涼了的羊腿,塞進了嘴裡。
“她說,她家裡人逼婚逼得緊,所以讓我儘快想辦法。”
“是她家裡人逼得緊,還是她自己着急啊?”
阿沁低下頭,不知所措地回答道:“我。。。我不知道。。。”
“那你說什麼了?”於是,我便主動詢問起他的意思。
“我說。。。”阿沁撓了撓頭,“我說,結婚的事情過兩年再說,先把事業搞好。等我這兩年把事業弄上去了,錢自然就有了。”
“你真是這麼說的?”我放下筷子,歪着頭看向他。
可阿沁卻被我問得莫名其妙:“啊?不然呢?”
我伸出手指,責備地指了指他。阿沁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瞪大雙眼疑惑地看向我。
我喝了一口啤酒,衝着他問道:“阿沁啊,你現在把自己想象成阿梅,然後換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女的,她是男的,她跟你說出同樣的話,你會怎麼想?”
阿沁默不作聲地思考了片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地看向我。
“我會覺得,她在拖時間。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僅如此,”我伸出筷子敲敲桌面,“女人會想得更多。她會想:哎呀你阿沁到底想不想跟我結婚啊?你是不是捨不得那些錢啊?在你眼裡,就那些破錢,比我還重要是吧?你這樣讓我怎麼跟我老爹老媽交代啊?”
還有半句話,當時我並沒有直接說出口:像阿梅這樣家庭條件本就不錯的女孩,她提出的那些要求,在她的眼裡,其實就跟我們吃頓燒烤一樣簡單。以阿梅的價值觀來說,這根本不能算是把阿沁往絕路上逼,反倒是如果阿沁連這些“小要求”都滿足不了她的話,那豈不是恰好證明了,阿沁並沒有那麼愛自己?
之所以沒有那麼直白地說出來,說到底,也還是爲了照顧阿沁的自尊心。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意識到,二人價值觀上的巨大差異,纔是問題的根本。
雖然現在是一個崇尚自由戀愛的年代,但我個人始終覺得,“門當戶對”這四個字,絕不是一句空話。只有雙方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許多事情,纔有可能有商量的餘地。
否則,就算結了婚,這些事情只會變成二人心中的一塊疙瘩,愛情也會隨之變質。
所以,今天阿沁來找我,
問我應不應該跟阿梅分手,從理性的角度來說,我其實是贊同二人分手的。
但從感性的角度來說,兩個人都談了八年戀愛了!那會兒抗戰還沒改成十四年,按照當年的標準,別說什麼七年之癢了,連抗戰都打完了!
人生中有幾個八年啊?或者再退一步說,人生中,有幾年的時間,真正算得上青春啊?
他倆把青春給了彼此,難道就爲了一點物質上的事情,八年的感情,就灰飛煙滅了?
所以,說到底,這個問題,無解。
“哎呀,要不,還是順其自然吧。”於是,我放下筷子,嘆了一口氣。
阿沁一聽,立馬着急地跺起腳來:“不能順其自然啊!這要是順其自然了,我跟她肯定就分手了呀!”
“所以,你不想跟她分手,對不對?”
“這個。。。”阿沁一時語塞, 低下了頭。
“好了,你今天來找我,是想問我,應不應該和阿梅分手。現在,答案你已經自己告訴你自己了,接下來的事情,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兩手一攤,無奈地看向他。事到如今,不是我不想幫他,是我作爲一個局外人,沒法兒幫得太多。
阿沁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個被自己揉得皺巴巴的塑料杯,沉默不語。我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內心一定是最糾結的。
他既不想和阿梅分手,又給不了阿梅想要的,無論最後選擇那條路,所有痛苦,都得自己扛着。
“你說,爲什麼結個婚就這麼麻煩呢?”良久,他凝視着酒瓶,,慢悠悠地吐出了這句話。
“麻煩的不是結婚這件事情本身,而是世俗,是人心。”
說完,我讓老闆幫忙重新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倒滿啤酒,遞到了阿沁的面前。我倆碰了個杯,一飲而盡,看着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來,讓我們敬三黃雞一杯!感謝他們送的三分!”這時,隔壁桌的一個申花球迷站起身子,舉起酒杯,朝四周轉了一圈。
“敬三黃雞!”全場發出了整齊劃一的喊聲,隨後,所有人都把杯中酒喝了個精光。
我指着周圍,看向阿沁說道:“你看,快樂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一場比賽,九十分鐘,這一晚上就會很快樂。至於下一場輸不輸球,下一場再說。”
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吃菜喝酒,聊到了深夜。直到阿沁喝多了,把人家廁所吐了一地,才被我好說歹說地給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