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宇寺建在山巔之上,從山腳往上共有一千六百餘級臺階,山勢雖不險要但只能步行,山腳臺階兩側站着幾名武僧,凡見欲乘車輦上山者均上前勸阻,凡勸阻不聽者入寺也會無人理睬。
不是沒有驕橫之人鬧過,但鬧了又如何?這寶宇寺武僧衆多武鬥自然不吃虧,再者前朝帝王上寶宇寺都是拾級而上,任你再嬌貴嬌貴的過一代帝王?
鬧事的先是在武僧手中吃了虧,而後又被衆人嗤笑指指點點,幾次三番下來寶宇寺在無人乘輦。
劉萱下了馬車讓車伕與一衆護衛在上下等着,只帶着紅苕上山。
同來上香的有許多大戶女眷,未出閣的女子大都紗幔遮面,劉萱與紅苕並不起眼。兩人拾級而上未到半山之處便開始氣喘起來。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紅苕便急忙攙扶着劉萱往一旁寺廟安排的歇腳處休息,兩人落了座便有僧人奉上茶水,紅苕與劉萱許多時日沒出門,雖是疲累但也新奇,喘過氣來後便開始四處張望。
這一張望劉萱頓時發現這半山隱匿之處站着幾個一身勁裝的黑衣人,她皺了皺眉,這些人怎麼會在此處?難道李澈今日也來了寶宇寺?
劉萱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與紅苕並不打眼,當下便將紗幔往下拉了拉,寶華寺如此之大,人又如此之多,只希望不要遇到他,否則讓他以爲自己追隨而來豈不又多一事。
當下拿定主意,上完香脫了孝便立刻下山,她視李澈如洪水猛獸躲之不及。
有了想法這後半截山路走起來便特別快了些,來到寺中劉萱特地四下留意,均未再發現勁裝黑衣人的身影,劉萱暗暗鬆了口氣,想必李澈不在附近。
她與紅苕隨着人羣慢慢挪着,先是在外間大鼎上了香,而後才進了殿中。
劉萱與紅苕身上帶孝,一進大殿便有僧人瞧見走來引路:“阿彌陀佛,此刻我寺方丈正在廂房,二位女施主可要方丈主持脫孝一事?”
脫孝是有規矩的,有專門的僧人唸經文,而後才能將孝脫下由僧人唸經焚燬。一般的寺廟均有專門主持脫孝事宜的僧人,不想今日寶宇寺的方丈居然有空,倘若得方丈親自主持也是一種福分。
劉萱與紅苕均是心中一喜,當下便點頭道:“有勞高僧,還請帶路。”
僧人帶着劉萱與紅苕朝大殿後走去,拐了幾拐便遠離了前殿喧囂,又行走片刻這纔到了一處僻靜的禪房門前,僧人站在禪房外通報,聽得允許後這纔打開禪房門:“兩位女施主請。”
劉萱道了謝便帶着紅苕進了禪房,一進禪房卻發現這房內除了寶宇寺的方丈外竟然還有一個女客。
劉萱取了頭上紗幔遞給一旁的紅苕,看了看禪房有些猶豫:“不知方丈有客,打擾了。”
寶宇寺方丈頌了聲佛號,示意劉萱在一旁團蒲落座:“六小姐不必客氣,聽聞六小姐上山老衲特意等候多時。”
他見劉萱面露訝色淡淡一笑:“六小姐不必驚訝,我與劉老太爺乃是故交。他去之時老衲因在它寺講經故而未能見上一面,今日實乃是特意恭候,六小姐請坐。”
劉萱道了謝在一旁團蒲跪坐下來,用餘光將在一側的女客打量了一番,這女客雖未着綾羅但氣質高潔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出生,劉萱有些奇怪這女客竟然不避諱自己在此行脫孝之事。
“六小姐我們便開始吧。”
劉萱微笑點頭應是。
寶華寺方丈在一旁香爐燃了香,香菸渺渺使人心緒都平靜下來,頌經聲響起彷彿將人世煩惱痛苦之事都脫離,只讓人心緒一再平靜。
一段經完,寶宇寺方丈遞了燃箕,劉萱將臂膀上的孝布脫下放入其中,寶宇寺方丈將其點燃又頌一段經文直至燃燼。
劉萱道了謝拿起一旁的籤筒虔誠搖籤,不多時一直籤掉落在地,劉萱撿起一看臉色便是一僵,只見那簽上寫着:焚香籤卜問婚情,紅鸞星動總有因,明月緣牽緣聚會,喜聽琴瑟鳳和鳴。
劉萱僵着臉將籤文遞給方丈,等待着解籤,其實不用解她也看明白了,這籤是說她紅鸞星動了。
果不其然方丈結果籤文掃了一眼便道:“恭喜六小姐,良人出現了。”
劉萱心中暗想,這良人是出現過,只可惜還沒出現幾個時辰,良人就要變成路人了。
此間事了,她又不欲在寺裡多留,當下便起身告辭,寶宇寺方丈微微一笑:“既是故人不妨用了齋飯再走,老衲還有一事相求。”
劉萱看了一眼一旁一直彷彿不存在的那名女客,微微猶豫了下然後便點了點頭。
齋飯是由僧人送到禪房的,用過齋飯僧人又來打整一番收拾碗筷便走了出去,關上了禪房房門。
禪房房門一被關上,寶宇寺方丈頌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六小姐老衲有一事相求還望六小姐能夠應允。”
劉萱面色不動雙手合十回了一禮,並沒當即應允而是道:“方丈請講。”
寶宇寺方丈指了指一旁的女客道:“此女名爲佘幻雪乃是故人之女,她與六小姐一般也是突逢家變家道中落,不得已全家離開故土另謀生處,卻不曾想遭遇山賊,恰巧老衲講經歸來正好遇到,可惜只來得及救下佘姑娘,其他人卻無能爲力。
說到此處他又頌了聲佛號:“如今佘家嫡系一門只餘一女,老衲已派人去佘家旁系聯繫,相信不日便有消息傳來,雖說佛容萬象,但佛門畢竟乃是清淨之地,佘姑娘一女子長期在此借宿也是不妥,恰逢今日六小姐前來,老衲便冒然開了口,還望六小姐能夠收容佘姑娘幾日,待她親人前來。”
他話音一落,原本跪坐一旁的佘幻雪便取了紗帽,起身朝着劉萱盈盈一福:“幻雪已無去處,還望六小姐能夠收容幾日,待親人前來必定不再相擾。”
她聲如黃鶯啼轉甚是好聽,劉萱將其打量一番柔柔弱弱纖腰不足一握,容貌姣好卻是風吹就倒的模樣。
見劉萱半響不開腔,佘幻雪福下的身子便沒有起來,她眼中含淚迎上劉萱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