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道之事纔是正事,劉萱聞言很快便將鄧玉的異常拋在了腦後,帶着秋菊與鄧玉一道上了馬車,之所以帶了秋菊是因爲自那日之後,秋菊與冬梅伺候她總是顯得有得小心翼翼,再不如往日那般親暱,她不願這般模樣,今日便故意帶上了秋菊,以示自己還如從前一般信任她們。
許是因爲冬梅在的緣故,鄧玉一直都是帶着面具的,劉萱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知曉他的目光時不時會落在自己身上。
到了軍營下了馬車,鄧玉便指着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青年將領,對她道:“這是盧副將,他將會帶你去教習將士修建棧道,爺便在大帳之中,你若有事隨時可來。”
見劉萱點頭應下,鄧玉轉身便走,行走一步又回過頭來:“午時回大帳用飯。”
劉萱揮了揮手很是隨意的應道:“知道了,你去忙。”
鄧玉聞言這才大步離去。
他一走那盧副將便用驚歎的目光打量着劉萱,劉萱微有疑惑:“盧副將爲何如此看我?”
盧副將收回目光,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在下只是覺得姑娘與世子之間,相處甚是融洽。”
劉萱聞言也笑了,雖然她與鄧玉在一起時總是打打鬧鬧,吵吵嚷嚷的,但與他在一起她甚是愉悅,如今細細想想,果真如這盧副將所言一般相處融洽。
盧副將見她只笑不答,便收了神色爲她帶路。
爲了快些打敗遼軍,各將帳下都抽調了二十名士兵前來學習修建棧道,這學習的地方便是在鄧家軍平日操練的演武場,各士兵來之前便被自家將軍耳提面命了一番。囑咐他們,前來教習的不但是爲他們送冬衣之人,而且將會是世子的世子妃。讓他們都好好表現,讓世子妃有個好印象。
世子是個什麼性子這些士兵再清楚不過,當下各個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好好學習,絕不惹事,一定要給世子妃留個好印象。
所以劉萱一到。那些原本盤坐在地上的士兵。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對劉萱抱拳行禮,動作整齊劃一聲音響亮無比:“見過世子妃”
劉萱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一跤,她穩定好身形吞了吞口水,似有些不大相信,她問道:“你們叫我什麼?”
“世子妃”
這下劉萱聽明白了。這聲音響徹整個軍營,莫說是她。便是整個軍營也聽明白了。
劉萱有些磨牙的問道:“誰讓你們這麼叫的?”
她剛剛問完又擺了擺手,一副垂頭喪氣模樣:“罷了罷了,以後切莫這般稱呼便是,我乃劉氏阿萱。諸位若是不棄,可喚一聲劉姑娘。”
衆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答。劉萱也不想同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便不再強求。其實強求也是無用,鄧玉的性子是絕不會讓衆人這麼喚她的,這些士兵與她並不相識,更不會這麼喚她,他們如此喚她,定然是得了那些將軍的吩咐,她在這邊同士兵們糾纏稱呼一事,顯然是無用的。
她嘆了口氣,走上前去開始爲衆人講解起棧道的修建之法。
其實這棧道修建之法說起來十分簡單,便是在山崖之上開鑿空洞,而後將木樁嵌入其中,以木樁爲支撐,在上面鋪上木板便可。
這法子雖然簡單,但要將棧道修建到能夠行軍的地步就不容易了,不僅僅需要穩,更需要能夠承重。
劉萱說了一個上午,說的口乾舌燥,這些士兵才弄了個明白,明白是明白了,但還是要真真去山崖之上修一修才知曉。
於是劉萱便吩咐他們尋一處山崖,下午練習修建。
午時劉萱準時去了大帳,用飯之時她還是看着鄧玉那張風華絕代的臉,猶豫着還是將稱呼一事說了,她知曉鄧玉定然聽見了那幫士兵的聲音,她微有些苦惱道:“如今在這軍中,他們喚便喚了,可若是回了京城他們還是這般喚我,會惹來不少麻煩。”
鄧玉雙目一瞪:“有什麼麻煩,便是傳到了當今皇帝的耳中,爺也是不懼的。”
“我知曉你不懼。”劉萱丟給他一個白眼:“可是我懼啊,看李澈那性子,我大概也知曉聖上若是知曉此事,會如何處置我。”
鄧玉聞言看她:“爺都不知,你又怎知?”
劉萱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來,她笑的有些黯然:“你可知我從前是從不在乎這些的,可在益州之時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對於上位者而言,若是得不到,便定會毀去,李澈先斬後奏讓聖上不得已下旨賜婚,而如今你帳下之人有喚我爲世子妃,聖上若是知曉,定會覺得我如狐媚,惹得李澈與你相爭,爲了王朝穩固,聖上若是仁慈便會將我許與他人斷了你二人念想,若是聖上伐斷,定會讓人殺了我,以確保永無萬一。”
她說完之後便瞧着鄧玉,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鄧玉聽聞之後沉默半響,並未回答她,劉萱正欲再勸,卻聽得他皺眉道:“你不必想太多,此事爺自有打算。”
劉萱看着他問:“那稱呼一事……”
“他們要怎麼喚你,爺如何管得。”鄧玉微有些不耐:“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太子妃三字你都聽得,難道還聽不得世子妃三字?”
劉萱見他隱約就要動真怒,當下嘆氣不再提起,她提了也是無用,何必在這當面惹他不快,反正此地離京城甚遠,鄧家軍軍紀嚴明,這話定然也傳不到京城去,過一日算一日罷。
遇上如鄧玉和李澈一般霸道不容拒絕的人,她的意見根本不足以撼動他們半分。
下午之時劉萱便指導將士們修建棧道,她雖未曾修過,但因幼時好奇曾細細研究過,故而指導起來也是遊刃有餘,到了傍晚之時。將士們的技藝足以建起一條穩固無比的棧道。
劉萱的任務便算完了。
修建棧道需要大量的木材,這事在劉萱提出棧道之法時,鄧玉便暗自盤算過,邊城原本欲在天險之處建立閘門望臺,故而這木料是足夠的。
如今一切皆以具備,第二日鄧家軍便開始修建棧道。
讓劉萱覺得驚訝的是,負責修建棧道的人竟然是呂燕。她向鄧玉問及此事之時。鄧玉答道:“她閒着也是閒着,不給她點事情做,她便要四處尋人比武。爺帳下均是男兒,與她比武,勝之不武輸之臉面無存。”
劉萱聞言暗笑,原來鄧玉是沒辦法。纔將這事派給了呂燕。
棧道修到第十天,劉萱去給鄧玉送飯的時候卻聽聞了一個消息。遼軍知曉了鄧家軍修建棧道之後,竟然主動撤退了二十里。
聽聞這個消息,劉萱忍不住讚歎,這金逸與耶律青果然謀略過人。知曉阻撓鄧家軍出天險只會損兵,便乾脆大大方方撤退,主動讓鄧家軍出天險。
鄧玉見她誇讚金逸與耶律青。不由有些不滿:“爺早就知曉他們會這般做,也早已想到了應對之策。怎的不見你誇讚爺謀略過人?”
劉萱見他又鬧小孩的脾氣,當下無奈道:“是,是,是,鄧玉鄧世子文蹈武略無人能及。”
鄧玉見她誇讚這才滿意,當即下令整軍,出天險安營紮寨。
鄧家軍出了邊城天險十里安營紮寨,鄧玉便宿在了軍營之中,也不讓劉萱再爲他送飯,劉萱知曉大戰一觸即發,而且鄧家軍顯然處於劣勢,此戰定是兇險異常,她便聽了鄧玉的吩咐,老老實實呆在府邸,每日詢問大龍局勢如何。
一開始大龍還每日軍營府邸的跑,也每日爲劉萱帶來消息,漸漸的回府的日子變成了三四日一回,再後來便不再回府了,就連大浪大虎也跟着去了軍營。
連着十多日大龍他們都未曾回府,也未曾有一言半語傳回府中,劉萱的一顆心不由開始懸在了半空之中。
又過十日,呂燕被打發回了府,她一回來便對劉萱抱怨,說鄧玉瞧不起女子,她明明武藝過人卻終是得不到重用,劉萱聞言一邊安慰她,一邊向她打聽戰事如何。
說到戰事呂燕便皺了眉:“那金逸與耶律青是個狡詐之徒,仗着兵力勝我軍許多,走到何處都是整軍出動,世子分兵攻打,他們就抱成一團,寧願折損也不出兵。我走之時,世子親帶一營人馬劫他們新送的糧草去了。”
劉萱聞言便皺了眉,她道:“在如此緊要關頭,遼軍居然還在運送糧草?他們以逸待勞早該將糧草準備充足,此次新送糧草只怕有詐”
呂燕聞言不由露出欽佩神色來:“劉姑娘所言甚是,世子也是這般說的。”
劉萱聞言更是不解,既然鄧玉知曉有詐,爲何還親自帶兵去劫糧?
對於劉萱的疑問,呂燕只能搖頭表示不知。
劉萱見她真的所知甚少,便乾脆不再詢問,只壓下心頭擔憂,耐着性子等待消息傳來。
如此忐忑不安的過了幾日,外間終於傳來消息,說是鄧家軍大挫遼軍五萬餘人,而鄧家軍只折損了千人。
劉萱聽聞大喜,如此一來鄧家軍與遼軍的實力差距縮小不少,十五萬遼軍對戰十萬鄧家軍,這樣的情況已是樂觀。
轉眼一月已過,又有戰事傳來,說是鄧家軍折損一萬力挫遼軍六萬餘人。
劉萱聽着外間傳來的捷報,心中卻隱隱開始擔憂,她未曾聽到任何關於鄧玉的消息。
幾日之後,大龍大虎大狼都回來了,與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冥一冥二冥三,劉萱聽聞消息急忙出府迎接,一眼瞧見的便是被擡進府的鄧玉。
劉萱心中咯噔一聲,鄧玉在她面前永遠是那副精神抖擻模樣,何曾見過他如此脆弱的被人擡着,他戴着面具,劉萱無法瞧見他的臉色,但看着他躺在那裡不曾動上半分,便知曉他定是昏迷不醒。
劉萱一下便急了,正要詢問,冥一卻對她搖了搖頭。
劉萱壓下心頭慌亂,與他們一同回了府中,直到冥一將鄧玉放上牀榻,四下出了冥一大龍等人之外再無旁人,這才焦急問道:“鄧玉他……他傷勢如何?”
冥一皺着眉低聲嘆氣:“爺使計,激得那耶律青親自帶兵出戰,原本以爺的武功絕不會受傷,可不曾想那金逸聽聞之後突然帶兵殺到,我們受了爺的吩咐帶軍攻遼營,來不及營救,爺深受重傷一人殺出重圍,與他同行的鄧家軍全軍覆沒,爺回營之後只說了一句回府,而後便一直昏迷不醒。”
劉萱頓時大急:“他傷在了何處?”
冥二語聲沉痛:“腹部中箭,一箭刺穿。”
冥二一說完便瞧見劉萱身形有些不穩,急忙道:“姑娘放心,軍醫已經爲爺診治過,爺武功之高甚在冥一之上,雖是一箭穿腹卻無性命之憂。”
劉萱聞言心中大大鬆了口氣,她回身看了一眼牀榻上的鄧玉,而後道:“如今他身受重傷,若是被遼軍知曉,戰事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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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以一己之力牽制了遼軍兩帥,那遼軍已被鄧家軍擊敗,如今只剩下幾萬人馬。”冥一見她擔憂戰事,爲她解釋道:“他們折損了十多萬大軍,已經無法向遼王交代,我們一直瞞着爺受傷的消息,直到遼軍撤退回遼,這才帶了爺回來,只是爺受傷一事仍不能外傳。”
劉萱點頭表示知曉,若鄧玉受傷一事外傳,那撤走的遼軍定然回頭率軍攻城,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遼軍又怎會放過。
大龍看着劉萱道:“依着爺的傷勢本不應該回府,他腹部中箭穿透不該移動,但爺想念姑娘,故而執意要回,這幾日勞煩姑娘照顧爺,也好讓爺了的一樁心願。”
劉萱聞言心中五味成雜,即便是大龍不說,她也會照顧鄧玉的,她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鄧玉低聲道:“我不值得他這般對我。”
“值不值得爺說了算。”冥一在一旁道:“只要爺說值得,那便值得,姑娘不必想那許多。”
劉萱愣愣的瞧着鄧玉,一時無言以對。
冥一等人見狀讓她好生照顧鄧玉,而後齊齊退出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