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右相的族人想必也是如此。”劉成嘆了口氣道:“他們之中或許有心有不甘者,但心有不甘又如何?心胸狹隘者難成大器,即便是有才,也不過是人人皆可取而代之之才,陛下又豈會因爲一個這樣的人,而啓用與他?”
劉成淡淡道:“所以,諸位想多了。”
一席話了,有人嗤笑:“如劉公子所言,那罪臣之族的人,若是有才便可啓用了?”
劉成聽得嗤笑面色仍是如常,他點了點頭道:“陛下唯纔是舉,若那罪人之族之中有大才者,爲何不能啓用重之?正如劉成先前所言,一人不代表一族之人,同樣的,諸位族中那些貪心不足的小人,也不代表諸位皆是如此,諸位心懷大志聚集於此,難道僅僅因爲族中某些個小人便失了進取之心?”
衆人還要再辯,劉成淡淡道:“便是諸位先前所言,謀害忠良的話,只怕也是不妥的,罪人族人若是得以啓用,每行走一步便將極爲艱難,他若想要能夠得勢,所耗費的精力與時間定要比常人多許多,他的心中若有半絲報復之意,只怕早早的便被察覺,當今陛下乃是聖君,他也絕不會讓一個罪人族人,勢力發展到能夠謀害忠良的地步。”
“你這話雖是有理。”一學子開口道:“但萬事無絕對,誰能保證若干年後會如何。”
劉成聽聞微微一笑:“是啊,誰能保證若干年後會如何呢?只是眼下而言,百廢待興,陛下求賢若渴,若是有大才者僅僅因爲是罪人之族。而不能啓用,豈不違背了陛下興科舉的根本用意?若是那人當真有大才,劉成認爲可啓而用之。”
顯然這個話題,並不會如此輕易的結束。
劉成的話也顯然不能說服衆人,話題一直辯論了很久,所有的問題都指向於一處,那便是啓用之後。罪人之族一但得勢。會不會去報復那些曾經參與懲處右相的忠良。
人心是最難揣摩的,得勢與不得勢的時候,人心也是不一樣的。
劉萱默默垂了眼簾。然而她剛剛垂下,手中便是一暖,李澈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而後鬆開。
他朝小柱子招了招手,小柱子附耳上前。輕語幾句之後,小柱子直起身子朝那羣學子朗聲道:“諸位說的皆有道理。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倘若陛下立了規矩,罪人之族三代以內官不得超過三品,諸位以爲如何?”
小柱子話音一落。立刻便有人道:“若是三代不得官超三品,那自然是可啓用的。”
他的話得到了衆人的認同,即便是劉成也點了點頭。
見他們均是同意。李澈便起了身朝外走去。
劉萱一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走着,直到上了馬車。她纔有些猶豫的問道:“你今日帶我來便是爲了這個?”
李澈取了斗笠放置一旁,深邃的眸子迎上她的目光,點了點頭。
劉萱微微一笑,只是這笑容卻有些苦澀,她低了頭道:“你不必如此的,我想壯大族親爲的是能夠更好的站在你的身側,從未想過要如何,若是有朝一日,他們做出了悖逆之事,我會親手替你除去,再者我與他們本不親厚,你不必爲了照顧我的感受,而特意帶我來此。”
李澈聞言劍眉微皺,他從劉萱身上移開目光,看向窗外,而後嘆了口氣道:“萱兒,朕一直以爲你是懂朕的。”
這一聲嘆帶了許多無奈,也帶了一絲失望。
劉萱的心微微一沉,而後不再言語。
李澈清冽的聲音又在車廂之內響起,他淡淡道:“朕從不喜歡解釋,但對你朕卻不得不解釋,若沒有你,劉家一族的人根本不會爲朕所知,但朕若一旦要用,便是因爲他們確有大才,朕今日出宮是因爲知曉你的心意,不願讓你一人爲此努力罷了。”
他轉頭看向劉萱道:“只是,罪臣之族若是冒然啓用,必定險阻重重,朕不是昏君,即便朕心繫與你一人,朕也不會因你之故便重用你的族人。”
他低了聲音,湊到她的面前,強迫她迎上他深邃的眸子:“萱兒,事關國事朕從不徇私。”
這是解釋,卻也是他的表白,他可以因她之故而重視她的族人,卻不會因她之故而重用無能之人。
劉萱看着他幽黑的雙眸,伸手攬上他的脖子,點了點頭道:“我不是說你那三代之內不得官過三品有何不妥,我只是怕你覺得不能對我直言,而特意帶我來此,你的心意我明白,因爲我與你是一樣的。”
說完她在他脣上主動落下一吻,雖是一觸即離,卻讓李澈原本微皺的劍眉,舒展了開來。
她微微一笑:“其實重不重用族人我並不在意,若是他們確實有才,既能幫到你又能助了我的勢,這等一舉兩得之事自然是可的,若是無才無能,讓他們安居便可,與不與他們相認,於我來說也是無關緊要之事。”
李澈聞言挑了挑眉:“那劉成確實有才,朕欲派他出使遼國議和。”
“陛下會不會太便宜了他?”劉萱笑着道:“遼國之事已成定局,各方條件當初便已談妥,派他出使豈不是白白撿了便宜?”
李澈伸手攬上她的腰,手臂微微用力便將她抱坐在自己膝上,他微微揚了揚脣道:“雖是大致談妥,但仍有許多細節之處需要商定,他剛剛出仕,這於他而言是最好的歷練。”
劉萱點了點頭十分認同:“出使遼國,既不太難也不太易,待事情辦妥之後,他還可揚名。”
說到此處,她俏皮一笑:“臣妾先替堂兄謝過陛下了。”
李澈攬着她柳腰的手臂頓時一緊,他微有些磨牙道:“朕終於明白,何謂色令智昏,你今後還是少露出這般神色,否則朕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拿國事博你一笑。”
劉萱聞言嘟了嘟嘴。世人只知他英明神武,卻又有幾人知曉他們英明神武的陛下,其實就是個小氣鬼,一羣寒門學子的妄言,他雖未曾表現出任何不悅,可這酸溜溜又帶着磨牙的語氣,說着色令智昏是爲何而來?
色令智昏?
他們信。她都不信!
正當劉萱在心中腹誹的時候。腰間軟肉卻被一擰,她不由直了身子,回了神。
李澈深邃的眸子閃着流光:“是不是又在心裡腹誹朕?”
劉萱聞言連連搖頭。正想說些什麼以表自己忠心,卻聽得李澈淡淡道:“你與朕初時之時,便是這般模樣,每當你腹誹朕時。總是嘟着嘴而後眼神看向別處,你這神態朕再清楚不過。”
她神色微微有些窘迫。她輕咳一聲道:“我只是仰慕陛下,仰慕而已。”
“原來這般神態是仰慕。”李澈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原來萱兒那般早的時候便對朕動了心,甚好甚好。”
劉萱即便是老臉皮厚,也經不住他這般取笑。當下紅着臉輕哼一聲,偏頭不理他了。
李澈見狀微微一笑,一雙修長的手開始在她身上游走。從腰間慢慢往上……
劉萱頓時大羞,她一拍他的手嬌嗔道:“做什麼?”
她剛剛說完。便感覺到李澈越來越近的氣息,他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她正要退卻,卻被他禁錮的更緊,他在她耳廓之上輕輕咬上一口,而後放開她氣息不穩道:“改日微服,朕定要在這馬車之上試上一試。”
劉萱聽了這話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低着頭紅暈都蔓延到了耳根,在她心中李澈一直是冷靜自持的,在衆人心中李澈對女色一事一直是不上心的,她雖然不曾說,但也認同衆人的話。
可誰來告訴她,如今這個滿腦子想着那種事情的李澈,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越是羞澀,李澈似乎越是歡喜,不是舔舔她的耳廓,就是在她身上游走,劉萱躲不掉避不過,若不是小柱子在外稟告已經進宮,劉萱還不知道自己要被這麼戲弄到何時。
小柱子稟告過後,李澈便放開了她。
劉萱看着整理着衣襬,用來遮住某處突起的李澈,總算心裡平衡了些,她輕哼一聲偏過頭去表示不屑,捉弄她自己又不好受,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李澈將劉萱送回了後宮,臨走之時在她耳邊輕聲道:“今晚等朕。”
劉萱聞言大羞,輕輕推了推他道:“臣妾請求休息一日。”
聽得她的話,李澈揚了揚眉,脣邊掛了笑意在她耳邊輕聲道:“愛妃想到哪裡去了,朕不過是想與你共眠罷了,莫不是今晚愛妃不欲歇息?”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長嘆一聲:“朕雖公務繁忙,但愛妃有需朕又怎可推辭,即便是再累,朕也定當先滿足了愛妃。”說完他不給劉萱反駁的機會,腳下一轉,揚長而去。
劉萱的麪皮都開始抖了,這人,這人怎麼會變得如此無恥!!
一旁的小柱子見劉萱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當下笑着道:“娘娘與陛下恩愛有佳,真是羨煞旁人。”
劉萱一陣無語,在原處立刻半響,這才撫平了心頭羞惱往甘露殿而去。
快要到甘露殿時,劉萱遠遠便瞧見,冬梅與花影以及甘露殿一衆宮女跪在殿外,在她們面前的是一個老嬤嬤,正在趾高氣揚的訓着話。
她並未上前,而是向小柱子問道:“那嬤嬤是何人?”
小柱子輕嘆一聲:“宋嬤嬤原本是太后的貼身丫鬟,太后進宮之後她也跟着入了宮。”
劉萱心中有了數,緩緩朝甘露殿而去。
宋嬤嬤瞧見劉萱緩步而來,心中不由暗惱,怎的這麼快便回來了?不是一個時辰之前剛與陛下出宮麼?
她心頭雖是惱着,面上卻帶着笑意,先行福身行了禮:“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劉萱看着她,目光並未往地上跪着的冬梅等人看上一眼,她只是淡淡笑着道:“宋嬤嬤不必多禮,嬤嬤乃是宮中的老人了,本宮初來乍到,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還望嬤嬤多多提點纔是。”
“不敢當。”宋嬤嬤聽了劉萱話,身子微微挺了挺。
“嬤嬤何必謙言。”劉萱面上的仍是帶着笑:“不知嬤嬤今日來所爲何事?”
宋嬤嬤聞言,輕咳一聲擡了擡頭,面上顯出幾分倨傲來,她大聲道:“奉太后娘娘懿旨,請劉貴妃前往乾坤宮。”
劉萱點了點頭:“原來是太后相招。”
她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冬梅與花影等人,略帶疑惑道:“我剛剛入宮,對這宮中的規矩並不詳熟,敢問宋嬤嬤,太后相招與我,爲何我的宮女會齊齊跪在殿外?”
宋嬤嬤似早就料到劉萱會這般問,當下道:“太后懿旨自當跪接。”
“原來如此。”劉萱一副恍然大悟狀,她看向一旁的冬梅問道:“你們在此跪了多久?”
冬梅還未開口,一旁的花影便恭聲稟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們並沒有跪上許久,粗粗算來不過一個時辰罷了。”
劉萱聽聞沒有接話,她只是笑看着宋嬤嬤,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釋。
宋嬤嬤福了福身:“回娘娘的話,奴婢只是傳旨,可娘娘不在殿中,奴婢只有與她們一同等待娘娘歸來。”
劉萱聞言冷哼一聲,等她歸來?一個時辰?只怕是知曉了她不在殿中,特意來立威的。
她看向冬梅與花影等人道:“既然本宮已經回來,你們便起身吧。”
見冬梅與花影等人聞言起身,退至一側,劉萱這纔對宋嬤嬤笑着道:“嬤嬤也瞧見了,本宮這身裝扮實在不適合去見太后娘娘,爲免失儀還勞煩嬤嬤在殿外稍等片刻,待本宮更衣之後,便與嬤嬤一同去面見太后娘娘。”
宋嬤嬤看了看她一聲便衣,也只得點點頭道:“奴婢在外等候娘娘。”
劉萱面上帶笑應了一聲,而後便領着冬梅與花影等人朝殿內走去。
入了甘露殿,劉萱並未立刻更衣,而是十分閒適的在屋中的躺椅上坐下,她朝冬梅吩咐道:“將曹貴妃送的孤本拿來給我瞧瞧,許久不曾看書,有些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