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乃是蜀地最繁榮之城,因其地處樞紐凡是通往或出蜀地都必須經過此城,久而久之蓉城的繁盛便是蜀地之罪了。
劉萱與錢通是在午後不久到的,劉萱默默瞧着蓉城的繁華不語,此處與益州已不可同言何況京城?人貴在自知,她以前總覺得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她雖常說自己小有薄產,但心中不免是滿足的,可今日看到了蓉城的繁華,突然覺得自己還是不夠自知。
她過的太安逸舒適了,又胸無大志容易滿足,所以纔會有昨日之劫,這便是他想告訴她的吧……
她想說自紅苕身死,她便明白身處世間一味躲避偏安一隅,雖可一時舒心卻無法真正避開這世事煩擾,實在不用他如此‘用心良苦’。
劉萱其實很困惑,他那般身份何種風情的女子沒見過,自己一身缺點對他某些方面甚至是嫌棄的,爲何他就看上了自己?以前她一直覺得他不過是一時興起,可見識過他的溫柔看到他對她的用心,她才明白他是真的將自己放在心上了。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通,便乾脆不想,她十分擅於審時度勢而且將其充分利用,自她明白之後便隨性很多,從她開始心安理得的讓暗衛做事便可端一二。
他都將他那般尊貴的心給她看了,若她再畏畏縮縮東躲西藏豈不愚蠢至極?她知曉這一路並不會有危機性命之事,但依着他的性子,非到性命關頭他是不會插手的,所以她一路喬裝打扮,爲的便是少惹麻煩。
財不外露,錢通尋了一間與他們此時身份匹配的客棧入住,如他們這般打扮的人很多,他們二人並不顯眼。劉萱並不打算在蓉城長留,沐浴更衣又小憩片刻之後便與錢通一起去採辦物品。
第一件採辦的便是一些調味品,這兩日行來她發覺其實就算是露宿,也完全可以吃的好睡的好,實在沒有必要天天啃乾糧度日,一般的菜品放個三五日根本不會壞,而他們每行個三五日便會路過城鎮歇腳採購,他們完全可以買些菜品,好歹晚間一頓能吃的好些。
劉萱雖對自己的容貌不甚在意,但女子愛俏乃是人之常情,她可不想千里迢迢到了京城見他之時,自己真變成了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片子。
劉萱將一應調味品採購齊全,本想今日就買些菜品帶回,卻被錢通告知菜市早間採買才最新鮮,他們不趕早路,完全可以明日出發之時再來採買。
劉萱深覺有理,便又與錢通採辦了些其他物品回去了。
回客棧的途中天色漸晚,路過一處青樓之時紅燈籠已經高高掛起,多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在二樓欄杆處搔首弄姿憑欄賣笑,劉萱瞧着熱鬧便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這一多看便看到了一個熟人,竟是劉家大房弟子劉靖。
原來大爺一家竟是搬來了蓉城,她吩咐錢通將馬車使慢些,自己透過車窗向劉靖看去。
劉靖仍舊如以往一般一身錦袍,他正被一衆女子簇擁着朝青樓內走去,他面上帶着得意的笑,一手攬着一名女子的腰,臉卻向另一名女子的紅脣湊去,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好色之徒。
劉萱心中嘆氣,劉家破敗各房分家,這些人卻不思進取混沌度日,酒色最傷人,如今瞧着劉靖這模樣也定是這青樓的常客,她早已對各房失去信心,所以才建議祖父早日分家,各房也可拿些錢銀安穩度日,如今瞧着劉靖這番模樣,想必這錢銀用不了多久也會揮霍一空。
馬車漸漸駛離青樓,劉萱收了目光吩咐錢通快些回客棧,有些人永遠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多瞧也只會心中煩悶,祖父如此勵精圖治的一個人,卻沒有教導出一個好兒孫。
錢通本就不喜劉萱在這骯髒之地久留,聽得吩咐便欲加快行進,然而他剛擡起鞭子,便聽得身後一陣尖叫聲。
劉萱聽聞尖叫立刻朝後看去,卻見原本春風得意的劉靖此刻竟口吐鮮血被一男子踩在腳下,那男子約莫二十多歲身形高大壯碩,他正居高臨下的看着腳下的劉靖一臉鄙夷模樣:“劉公子,你欠我們賭坊的錢還未還,怎的就有銀子來尋花問柳了?”
劉靖被那男子踩在腳下卻是不敢反抗,只一味求饒:“汪大爺,小的這是憋的慌了才偷了家母的首飾變賣,小的欠您的銀子過幾日一定奉上。”
劉萱聽聞這話便皺了眉,她吩咐錢通將馬車趕至街旁,一瞧究竟。
那姓汪的男子聽聞劉靖求饒卻是冷哼:“劉公子莫不是忘記前兩日便答應我要歸還銀子一事?我左等右等也未曾見到你前來歸還,卻在這風流之地遇到了你,你讓本大爺如何相信你會還銀?”
他說着腳下便是一頓用力,劉靖疼的直叫喚:“汪大爺,汪大爺,您饒的小的,小的這裡有些錢銀便當是先歸還利息。”
劉靖急忙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高高舉起,姓汪的男子冷哼一聲接過,這纔將腳從劉靖的身上挪開,他顛了顛手中的銀子道:“算你小子識相,這銀子大爺我就先笑納了,再給你三日,三日之內你若湊不齊銀子,休怪我打殺上你劉家的大門!”
他說完惡狠狠的瞪着劉靖,得到劉靖再三保證後才面色稍霽,反身摟着一名青樓女子朝青樓大門走去。
走至半路之時卻又突然回過頭來對劉靖笑道:“劉公子,我知道你家家產也給你變賣的差不多了,三日之內叫你湊出銀兩怕也是不成,這裡不妨給你指個明路,你若主動將你那妹子獻給我家老爺,或許老爺一高興便免了你的欠銀,當然你若捨不得你家妹子又湊不出欠銀,便等着家破人亡吧。”
他說完得意的朗聲大笑而去,直笑的劉靖臉色發白。
劉靖沒有銀子,那些青樓女子便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賣笑招攬客人,只餘他一人在地上躺着。
劉萱在馬車裡靜靜的看着,看到劉靖躺了一會然後慢慢爬起身來,一步一個踉蹌的慢慢走遠。
待再也瞧不見劉靖的身影,劉萱朝青樓裡看了看,然後才吩咐錢通繼續趕車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