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肖公帶在身邊,這是他得福分。”劉萱說到此處再次謝過了肖公,肖公卻擺了擺手:“姑娘客氣了,莫說錢通跟在老夫身邊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就衝着錢通的天分,老夫也會提點一二的。”他頓了頓笑着對劉萱道:“不知今日姑娘要見老夫所謂何事?”
他問完劉萱起身鄭重的朝他一拜,肖公卻不如先前一般客氣,反而坦然的受了,劉萱暗歎這肖公果然精明過人,她重新在肖公下首落座也不再寒暄,朝肖公問道:“萱欲在京城做些營生,但京城不比別處,萱怕衝撞了貴人特請肖公提點一二。”
“姑娘所慮老夫明白。”肖公點點頭:“這京城確實不比別處,就算是路邊擺個攤也是有規矩有講究的,京城之地貴人多如牛毛,稍有不慎便會惹來麻煩,姑娘初到京城倘若冒然做些營生確實會得罪了貴人。”
劉萱也知曉這些,她微微皺了眉:“我身上雖有些錢銀卻不能坐吃山空,依着肖公只見若我欲做些營生該從何處入手?”
肖公嘆了口氣摸了摸山羊鬍子道:“難,實在是難。”
他見劉萱面露訝色,便解釋道:“姑娘若做營生自然不能是些小打小鬧,可這京城的營生大都是權貴產業,莫說別的就是一個稍微叫的起名字的茶鋪,不是某位權貴的名下,便是權貴女眷的嫁妝,即便是一個小小的鋪子,那也是有權貴撐腰的。”
劉萱知曉肖公這話定不是妄語,建朝定都已有十數載,她能夠想象凡是些營生定也早已被京城的貴人把持了,她皺眉問道:“竟是毫無可插足之地?”
肖公摸着鬍子思索片刻:“倒也不是毫無辦法。”
劉萱現在最迫切的事情便是在京城立足。先前肖公所言已經讓她知曉單憑自己已經絕無可能,如今聽聞有辦法,當下面上一喜:“還請肖公不吝賜教。”
肖公臉上卻是微微一笑:“姑娘何必捨近求遠,太子的產業不就是姑娘的產業麼?”
劉萱聞言微微一愣,她苦笑着對肖公道:“肖公莫要打趣於我,我是何身份怎可佔太子產業爲幾有,再者這世上也無人敢佔了殿下的產業。肖公說笑了。”
肖公卻是笑着搖了搖頭:“姑娘此言差矣。”他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來的那個僕人上前,那僕人上前兩步將手中的木盒遞給他。
肖公接過木盒,將木盒放置在他與劉萱之間的木几上。在劉萱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笑摸着山羊鬍子對劉萱道:“這木盒裡便是殿下所有的產業,只需姑娘一句話,這些產業便都歸姑娘了。”
他這話一出,廳內所有人都震住了。劉萱愣愣的瞧着木盒,肖公也不催促她而是靜靜的等着她的答覆。
劉萱半響回神擡眼朝肖公看去:“這是肖公的意思。還是殿下的意思?”
“老夫何德何能怎敢做太子殿下的主。”肖公瞧着劉萱道:“這自然是殿下的意思。”
劉萱一時無言,她不知曉李澈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將自己所有的產業都放到她的眼前,這是爲了什麼?
肖公見劉萱半響不言便道:“姑娘當明白殿下的心意。他將自己所有產業雙手奉上,只需姑娘一句話這些產業皆歸姑娘,只是姑娘也當明白。接了殿下的產業意味着什麼,自古帝王最忌外戚。殿下遲早登基爲帝,可他卻主動爲姑娘送上傍身之物,這份心思就連老夫也甚爲動容。”
劉萱半垂了眸子,肖公話中深意她何嘗不明白,他先是將虎一等人送與她,又將自己所有的產業都交給她,這份寵愛已經不僅僅是寵愛了,正如肖公所言,他遲早登基爲帝,可他不懼外戚之患只爲讓她有傍身之物……
這份心思讓劉萱如何不感動?便是那因他而失的一切,如今在這木盒之前也變的沒那麼重要了,劉萱躊躇着,若是接了木盒她便是他的人了,這便是他的聘禮。
話本里有江山爲聘,他雖不曾卻也差不了許多,這木盒之中已經是他所有。
肖公將劉萱的躊躇看在眼裡,他靜靜的等着,等着劉萱最後的決斷,可他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劉萱仍是看着那木盒卻不伸手。
肖公嘆了口氣,將木几上的木盒拿起遞給一旁的僕從:“想必姑娘一時也不該如何是好,這些雖是太子殿下的產業,但均記在柳太傅名下,聽聞柳太傅欲收姑娘爲義女,殿下已做安排,屆時柳太傅會將此物再次轉交,姑娘到時再做決斷也不遲。”
劉萱聽着似懂非懂,但心中鬆了口氣,只要不是現在就讓她做決斷便好,她疑惑的看向肖公:“柳太傅?可是柳枝青的父親?”
“正是柳少府的父親。”肖公道:“柳少府欲與姑娘結拜爲異姓兄妹,柳太傅聽聞後反而欲收姑娘爲義女,姑娘剛進京許多事情需要打理,便沒有來叨擾,只怕再過兩日柳少府便會來與姑娘談論此事了。”
劉萱嗯了一聲表示知曉,她知道柳枝青是個隨性的,也曾說再見面便與她結拜,可當朝太傅是絕不會因爲自己的兒子與她交好,便想收她爲義女,這其中只怕還是李澈的緣故。
他欲給她產業傍身,又欲給她身份傍身,他到底要做什麼呢?他雖爲太子但婚事卻由不得他的性子,就算她成了柳太傅的義女,也有許多產業傍身,最多也只能成爲他的側妃罷了,可若是他堅持就算她毫無身份也可成爲側妃,他如此大費周章到底爲何?
隱隱的一個答案浮上心頭,可是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她想起紅苕臨死前的話來,她承認在這方面她確實很膽小,如若不愛便無所謂,他便是有再多妻妾她也毫不在意。可是他對她的好早已腐蝕了她心頭那片淨土。
紅苕說既然喜歡就去爭取,她也答應紅苕要來爭取一番的,可是到了京城她卻不敢了,她無法突破自己心頭那些障礙,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順其自然。
心中有了主意,劉萱重展笑顏:“辛苦肖公這一趟,日後還請肖公多多提點。”
肖公聽聞她的話也笑了。指了指一旁僕人捧着的木盒道:“此物姑娘如何打算?”
“既是寄在柳太傅名下。想必太子是不願讓人知曉的。”劉萱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妨由柳太傅轉贈,如此一來也算是名正言順。”
“好。好,好。”肖公摸着山羊鬍子連道三聲好字:“實不相瞞,今日將木盒帶來轉贈姑娘並非殿下之意,實乃是老兒自己的主意。殿下原本的打算便是由柳太傅轉贈與姑娘,是老兒自作主張今日來這一趟。”
他說完微有抱歉:“還望姑娘能原諒老兒這番小人心事。”
劉萱微微一愣而後笑道:“肖公不必如此。若換了我是肖公,只怕做的還要多些,肖公對殿下一片忠心,又從未見過萱。多些小心是應當的。”
肖公聞言點頭嘆道:“是老兒小人之心了,殿下的眼光怎會有錯,姑娘大義。老兒佩服。”
劉萱連道不敢,她轉了轉眼珠忽然問道:“若是我今日收下了這木盒。肖公打算如何?”
肖公眼中閃着精光,笑看劉萱道:“不如何,仍舊是交給姑娘,只是姑娘若要真正接手只怕有些困難,而且木盒之中產業皆記在柳太傅名下,姑娘若是今日接了,這些產業至始至終也只會記在柳太傅名下。另外此事我會告知太子殿下,拼死也要讓他三思。”
劉萱聞言心中之驚無法言喻,她起身朝肖公福了福:“肖公坦蕩萱兒佩服。”
“不敢不敢。”肖公急忙起身回禮:“老兒即將這些話坦誠告知姑娘,便是認了姑娘的在殿下心中的位置,老兒雖已年老,但仍能蹦躂幾年,殿下曾言姑娘有大才,老兒還盼有生之年能爲姑娘效力一二。”
劉萱連道不敢,兩人這番說話已近中午,劉萱留肖公在宅中用飯,順便問了問京城之事。
京城有三大勢力,除了太子與寧王之外,還有現今皇后的孃家曹太師一門,如今的皇后並非太子的生母,而是三皇子李量的親母,太子出生之時先皇后因難產而死,那時現今的皇帝還未稱帝,直至太子三歲之時才登基爲帝,太子也是三歲之時才封了太子之位。
曹皇后便是當今陛下登帝之後新娶的皇后,曹皇后一門本是前朝望族,當今聖上舉事之時得曹太師傾力相助,故而登基爲帝之後便取了曹太師之女封后,曹皇后入宮第二年便生了三皇子,起先曹太師一門還動過太子之位的主意,可聖上對曹家雖恩寵有佳,卻對太子之位態度堅決。
曹家一門雖不死心,但也無可奈何,當今聖上也是英明的,知曉曹氏野心故而在太子十六歲時便讓太子監國,並且封三皇子爲恭王,其意不言則明,太子監國多年腳跟早已站穩,曹氏一門也漸漸失了心思。
如今聖上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早已不再臨朝,太子雖爲太子,但也只差那一個稱謂罷了。
曹氏雖對帝位死了心,但卻對權勢越發上心,朝中勢力十之四五都是曹氏一脈,這些年太子舉恩科,培養新臣這才漸漸把控的朝堂。
曹氏見對抗不成便故技重施,欲將曹氏一門女子許給太子爲妃,太子先是婉拒,卻不曾想那曹氏之女今然不顧世俗禮教跪在太子府門前表達對太子的仰慕之情,曹氏以該女名節已喪爲由逼迫太子迎娶,太子無法只得取了那曹女爲側妃。
那曹女也是個明白的,知曉自己的側妃之位乃是強求而來,故而入太子府後爲太子連納了三名美妾。
世人皆誇曹女賢惠,她這側妃之位反而牢固了起來。
這些話是肖公用完飯後對劉萱說的,他說到此處擡頭細細打量着劉萱的神情,劉萱微微苦笑:“肖公瞧過作甚,這李氏王朝子民有誰不知太子殿下有一側妃還有幾位美妾?莫不是肖公以爲我會因此與殿下鬧彆扭?”
肖公摸了摸山羊鬍子:“老兒確實是如此想的,一般女子不都如此?姑娘實在異於常人,老兒已經看不透了。”
劉萱長長嘆了口氣:“肖公此言差以,這些乃是我與他相識之前的總總,那時我既不在又不知,又有何有理來與他鬧彆扭,便是現在知了事情已經如此,我就算心中不快又能如何。”
“姑娘倒是透徹之人。”肖公點點頭,他話鋒一轉又道:“殿下身份尊貴,登基爲帝又是遲早之事,如曹側妃這般的女子還會有許多,殿下也不會僅僅只有一個側妃,以殿下對姑娘之心,便是將來姑娘的地位也無人可及,姑娘不必憂心。”
劉萱聞言只淡淡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相信,他知她甚深,所以纔沒有直接納她入後院,更不曾如對待一般女子那般對待她,她心中剛剛有了決斷,她想要看看,他到底打算如何,她只需受了他對她的好,不需要那些胡思亂想和猜忌。
劉萱的沉默在肖公眼中卻是有了另一番意思,他心中點頭暗歎,如此不忌不妒的女子倒也配的上殿下的寵愛。
這個話題便算略過,肖公又與劉萱講了講京城營生的各方勢力,他講的十分詳細,什麼鋪子背後的主家是誰都一一道來,劉萱聽完暗自咋舌,在這京城想要插上一足果然沒有足夠的勢力是不成的。
若是她單打獨鬥,藉着鄧玉的勢倒也可做些小小的營生,但這營生做的只怕也十分艱難,畢竟她與鄧玉並無關係,外人看來她也只是借勢罷了,並不會長久。
劉萱與肖公整整談了一日,待天近黃昏之時肖公纔要離去。
肖公離去之時又讓錢通如之前一般每日跟在身側,瞧着錢通歡喜的模樣劉萱也爲他高興。
待肖公走後,劉萱喚來虎一,她來京城也有三日了,經過今日肖公之事,她想見見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