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武城(下)
波比哪裡像阿爾貝口中描述的這樣不堪?
雖然沒有他那樣高大結實,但波比也不是瘦弱無力的人。只比他矮半個頭,四肢修長有力,論身形的靈活敏捷,要遠遠勝過阿爾貝。
而且,波比面容白皙俊美,一頭亞麻色的長髮和淺灰色的眼珠,看起來就如同童話裡的王子一般,有一種憂鬱高貴的氣質。
這一切,都讓波比受到姑娘們的歡迎,連克里斯汀都對他另眼相看,也令阿爾貝分外嫉妒。
在這種嫉妒下,阿爾貝便糾結了幾個好友,時常欺負波比,如同此時。
在往常,波比也都忍了下來,不予理會。但這個早晨,不知爲何他卻不想再忍受阿爾貝的無故嘲弄。
目光在青銅扳指上停留了一秒,波比擡頭看着阿爾貝,冷冷道:“不如,你也連續射中靶心來看看?”
這一下,戳中了阿爾貝的痛處。他的長處是使用重劍,箭術卻是弱項。
“你!”阿爾貝額角處青筋暴起。沒想到波比還敢還嘴,還敢諷刺於他,揚手就朝着他痛恨的那張俊臉扇了過去。
波比敏捷的的往後一仰,躲過了這次襲擊。阿爾貝卻眼尖的看見,在他的右手處戴着的那枚青銅扳指。
“我說你怎麼今天這麼拽?原來多了一個扳指。”阿爾貝譏笑道:“說,在哪裡偷的?”
他那幾個人高馬大的朋友也圍了過來,摩拳擦掌,一副蠢蠢欲動的架勢。都怪波比長得太好,他們看不順眼他很久了。
波比先是一慌,隨即鎮定下來,昂着頭道:“不是偷的,這是克里斯汀送給我的。”他面上的神情,如同一個驕傲的公雞,在展示着自己的戰利品。
“什麼?!”聽到竟然是克里斯汀送給他的禮物,阿爾貝被徹底激怒,嗷嗷叫着撲了上去,跟他打作一團。
“你胡說!”戰團中傳出阿爾貝的聲聲怒吼:“就是你偷的,偷來的偷來的!你這個偷東西的賊!”
波比的力氣遠不如他,這下被他壓着打,毫無反抗之力。只好將身子蜷縮起來,護住頭臉,忍受着阿爾貝如暴風雨一般密集的雨點。
混戰之中,阿爾貝將青銅扳指從他的手指上生生捋了下來。波比大叫着要奪回,再顧不得護住頭臉。
兩人在爭搶之中,這枚扳指“叮”地一聲落在了石頭築成的道路上,滾了幾下,被卡在了一個縫隙當中。
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將這枚青銅扳指從石頭縫隙中輕輕拿了出來。手的主人,是一名十八歲的少年男子。
他身着一件黑色立領窄袖的騎裝,金色的繡線勾勒出他線條分明的身軀。一頭如黑色絲緞的長髮,用一條墨綠色緞帶繫了,在陽光下反射出柔亮的光澤。
他下頜線條堅毅,一對黑色眼眸比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還要明亮。劍眉斜飛入鬢,薄脣輕輕抿着,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拈着扳指站了起來,就這麼簡單的動作,他做起來也是這樣的優雅好看,舉手投足之間,是學也學不來的高貴氣質,令人只想要誠服於他。
見他出現,正在打架的兩人,和看熱鬧的幾人俱都驚呆了。連忙跪在地上,俯首行禮:“見過少城主。”
“都起來。”武燁輕描淡寫的讓他們起了身,舉起手中扳指問道:“這是誰的?”
波比正要答話,卻被阿爾貝搶了先,指着他惡狠狠道:“是他偷的!”
“我沒有!”波比臉紅脖子粗的辯解。但配着他那種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一張臉,這句辯解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在這裡,偷盜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也不會被降下多大的懲罰,但卻會被衆人所不齒。
武城主人說過:“不問自取爲偷。”有了這句話在前,偷盜之罪一旦被坐實,就會背上一個終生洗不掉的污點。
波比膝行兩步,他不敢冒犯少城主,但也不能任由自己被這樣冤枉,道:“是他嫉妒我,才這樣誣陷我!”
阿爾貝剛想反脣相譏,只見武燁勾了勾脣,指着他問道:“你說這是他偷的,你可有證據?可親眼見到?”
阿爾貝被問得無言,將脖子一梗,道:“就憑他父親,根本買不起這種扳指!不是偷的,他還能是從哪裡來的!”
他在心頭根本就不相信,這個青銅扳指是克里斯汀送給波比。承認了這一點,豈不是承認了他的失敗?
聽阿爾貝的言語之間侮辱父親,波比從地上暴起,顧不得在少城主面前失禮,“嘭!”地一拳打在阿爾貝的臉上,“不許,你這樣說我父親!”
父親辛苦勞作了一輩子,不是用來侮辱的!
見波比維護父親尊嚴,武燁的眼裡閃過一絲激賞,朝他點點頭道:“該你說了。”
波比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少城主面前揮拳。幸好,幸好他沒有怪罪於他。連忙重新跪好,道:“少城主,這枚扳指是克里斯汀昨日休息時,從武城中帶回來送給我,真不是我偷的。”
“我知道不是你偷的。”他的聲音中,有着和年紀不匹配的沉靜穩重。
此言一出,兩人身軀俱都一震。
阿爾貝是謊言被拆穿的慌張,波比是因爲少城主相信了他而狂喜。
“這枚扳指,是武城裡最好的金匠巴薩德大師親手做的。”武燁將扳指放在陽光下細細查看,轉了一個圈,道:“看,這裡有巴薩德的徽記。”
武燁將扳指輕輕一扔,準確無誤的落入波比的手中,道:“這個扳指,在青銅中摻入了秘銀,是巴薩德大師的新作,這個月纔開始售賣。偷,去哪裡偷?”
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阿爾貝面如死灰,渾身簌簌發抖。但武燁接下來的話,卻徹底擊垮了他的自信。
“看來,你的女朋友對你實在是好。”武燁輕笑着,道:“我雖然不知道售價,估計着不會低於三百個銅幣。”
聽到這個青銅扳指如此值錢,波比捧着它開心的咧嘴笑了起來。就算是扯得傷口疼痛,他也笑得開懷。
武燁握着馬鞭在烏黑鋥亮的馬靴上面輕輕磕了磕,指着阿爾貝淡淡道:“你,捏造罪名誣陷他人,判十次鞭刑。”
再指着波比道:“你,能不懼強權維護父親尊嚴。下個月的入城試,我特批你一個名額。”
波比沒有料到,這一架竟然打出了這樣好的結果。一個入城試的名額,多麼珍貴!
武燁如鷂子一般翻身上馬,策馬來到了一輛馬車旁邊,低頭問着車裡面的人:“母親,我做得如何?”
這個時候,他就是一個討母親歡心的一個孩子,那些在他臉上沉穩尊貴再也找不見。
徐婉真看着如此出色的兒子,打心裡覺得驕傲和自豪,點頭笑道:“做得很好。”對於他,她從來不吝於讚美和寵愛。只是因爲,武燁從出生起,就一直那麼卓越優秀。
聽到來自母親的肯定,武燁的面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如同陽光一般奪目。令一應隨侍的女子都深深地埋下了頭,不敢再看他分毫。
車隊重新啓動,武燁護着母親的馬車,緩緩向前駛去。
這這片如畫田園的盡頭,有一個正在修建中的城堡。那是按照徐婉真的意思,所修建的新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