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景煥謀劃多時,不能容忍自己竟然敗得如此不明不白。心中的野心,豈能輕易罷休?
他在心頭盤算來盤算去,覺得這個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務必抓住。
朝廷不增兵,被困守孤城的現太子就只有死路一條。
待捱過這個冬天,屆時,只要現太子的死訊傳來,他再鼓動衆人上書,廢太子被重新起復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但是,饒是他千般算計,卻漏算了太子被廢的原因。
不是因爲他縱然手下與民爭利,也不是因爲買官賣官的舊事。而是封明賢身爲儲君,竟然因爲私利,而悍然殺官。
視人命如草芥,視百姓於無物,置律法於不顧,最近竟然鋌而走險弒君逼宮。
封明賢逼宮弒君,乃是皇室醜聞。慶隆帝下旨廢掉太子,卻沒有說明其中緣故。這樣的事情,在慶隆帝看來屬於治家不力,教子無法,自然不願讓天下人知道。
所以,關景煥才覺得,只要謀劃得當,廢太子就還有登基的機會。
當日他從宣政殿出來,先是試圖說動姚尚書,接着便和太子舊部通報消息。但到了眼下,才知道慶隆帝根本沒有放棄現太子的意思,衆人追悔莫及。
本來,朝中文臣和勳貴如同兩條平行線,同朝爲官卻互不來往,連姻親關係都極少。
只是關景煥野心極大。
他想要實現他在政治上的抱負,就要扶一個傀儡皇帝上位,實現“垂拱而治”,迎來文臣的盛世。
慶隆帝和現太子,都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人。唯一的選擇,就是封明賢。
他的這番野心,一直潛藏得很好。任誰見了他那樣儒雅的外貌、淵博的學識談吐,都不會認爲他內心有這樣瘋狂的野心。
爲了實現他的政治抱負,他不惜甘冒奇險,不惜屈節結交勳貴。
這時,聽到晉南候責問,他不慌不忙道:“諸位以爲,從龍之功如此唾手可得嗎?”
這一下,問道衆人盡皆默然。是啊,這樣天大的功勞,怎麼可能如此容易?
“只要聖旨一日未下,我們便不能自亂陣腳。”關景煥捻着鬍鬚道:“就算我們主張起復廢太子,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皇上就算不喜,也不能拿我們治罪。”
他這麼一說,衆人紛紛點頭。
關景煥說得極對,從大局來說,慶隆帝確實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議事的幾人,三三兩兩的從晉南候府側門出去。關景煥所說的話,無疑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但是,他們錯估了封明賢被廢的原因,也低估了慶隆帝清掃朝堂的決心。
……
武正翔在驍騎衛中,翻看着送上來的一條條消息。這幾日,哪些人在其中勾連、哪些人不過是牆頭草人云亦云,他已經調查得清清楚楚。
當看見廢太子黨在晉南候府中集結時,他腦中靈光一現,一條計策飛快的成形。
距離十日之期,還有三日。北地大捷的消息要想瞞住,也越來越困難。他火速進了宮,取得了慶隆帝的同意之後,便藉口雷霸要見父親一面,請晉南候來了驍騎衛一趟。
……
平國公府。
因劉祺然得了慶隆帝的讚賞,府裡一片喜氣洋洋。塗曼珍期盼已久的出行,因京中氣氛緊張之故,最終還是未能成行。
不過這次,她卻是毫無怨言。
國難當頭,她豈能只顧着自己貪玩?劉祺然是平國公世子,食君之祿當爲君分憂。
自從北地大敗的消息傳來,劉祺然便集結了平國公府的私兵,請出了府裡榮養着的老兵,每日操練着,爲上戰場做着準備。
見他忙碌,塗曼珍從一個被寵上天的小婦人,搖身一變成爲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劉祺然每日在外院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塗曼珍便盯着廚房給他加菜,生怕他吃得不好。還變着法子,給外院送去糕點果子等吃食,讓士兵們練習餓了,可隨時取用。
她自己挺着個大肚子,又開始操心起劉祺然的冬衣來。
聽從北地回來的大姐說過,北地很冷。真要上戰場,眼下這些衣服顯然是不夠的。便開始張羅着,讓下人採買結實的布匹,委託了成衣鋪子爲劉祺然和手下的親衛、士兵制作冬衣夾襖。
她不善廚藝、也不精女紅。塗曼珍唯一能做的,便是爲他們做好後勤保障。
劉祺然如今有更大的事情在身,也顧不得整天盯着塗曼珍,爲她緊張。塗曼珍風風火火的忙前忙後,倒是精神頭越來越好。
曾氏見着二人如此和睦,心頭很是高興。
有了得皇上親口稱讚的兒子,又有個如此賢惠能幹的媳婦。平國公如何,她已經不再介懷。
但是,一團和氣的平國公府中,卻有一人心頭被愁雲慘霧所籠罩。心頭的牽掛,偏又說不出口,原本驕矜的面容,如今被憂鬱所替代。
“母親。”劉棲蘭進了門,道:“我想去一趟忠國公府上,求見二少夫人。”
曾氏有些詫異,問道:“怎麼突然想去她那裡?”她記得,劉棲雲和徐婉真素無往來,怎麼如今特意要去。
仔細端詳了她幾遍,曾氏覺得她近段時日有些疏忽了這個嫡長女。她在想什麼呢?給她說過好幾門親事,她都以不急而推拒了。
但是,她眼看着就要十八歲,都拖成老姑娘了,還說不急?
幸好劉祺然也成婚晚,在府中倒也不顯得她年紀大。但放在京中,十八歲還未成婚的,實在是寥寥無幾。
只不過,以平國公府如今的情況,空有個國公府的牌匾,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
幾位子女的婚事,便也高不成低不就起來。劉祺然、劉棲蘭的婚事,曾氏早在五年前,就開始爲兩人相看。
奈何,她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中平國公府。
看得上平國公府的,她又覺得差強人意。
所以,兩人的婚事便這麼一天天的拖下來。最後,還是劉祺然自己看中了塗曼珍,求娶回來作爲長媳。
要說,塗家門第清貴,塗曼珍是嫡次女的身份,又是寧先生的弟子。嫁入一個日漸式微的國公府,倒不算是低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