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家關係親近的,來得便早一些。
比如淳和公主,便一早來了,和徐婉真一道接待着這些女眷。朱氏在百忙之中,不忘撥出兩個小丫鬟,專門伺候在她們身邊。
從門第來說,徐家只是商戶,遠遠不及兩人的身份。
這個時候前來賀壽的女眷,都是身份地位普通的官員、士子、商戶妻女。她們能得到忠國公府二夫人和公主的招待,都覺得面上有光。
淳和公主自從回京,便忙着太后的病情。兩人就算在宮中遇見,也很難說一些悄悄話。這次相聚,兩人招待着前來的女客,閒下來也不忘互相過問近況。
聽見前方的唱名告一段落,兩人坐下來喝上幾口茶水。兩人地位尊貴,多半的女眷都是由朱氏招呼了,各自安排下來。
“婉真,我見你瘦了好多,卻是一直沒有機會問你。”淳和公主關切的問道。
她流落北地之事,之前蘇良智並不知情。也不是要刻意瞞着他們,只是此刻事情已經過去,沒必要說出來,白白令他們擔心而已。
徐婉真撫了撫自己的面頰,笑道:“許是前段日子累了一些,不過不打緊。倒是小舅母這次出去如何?打算什麼時候給我添一個小表弟。”
說起外出,淳和公主頓時眉飛色舞起來。講了一些旅途中的趣事,又道:“給你帶了好些玩意回來,可惜都還在公主府。”
她至今還住在宮中,帶回來的行李至今還未來得及收拾。
徐婉真莞爾一笑,道:“等小舅母回了府,真兒定然上面叨擾。有什麼好東西,都逃不過我這雙眼睛呢。”
兩人說笑了一陣,門口有人回稟,安國公府的女眷到了。
徐婉真忙起身前去迎接,莊夫人是長輩,又是她的義母,待她極好。
“真兒見過義母。”看着她端莊的斂禮,莊夫人極是欣慰。無論只是商戶女子,還是如今深得太后寵愛的二少夫人,徐婉真寵辱不驚一如既往。
在她身後,跟着石靜玉、石靜芙兩姐妹。
與上次相見不同,石靜玉梳着婦人的髮髻,卻神情黯然。好像是一朵嬌美的鮮花,在盛開的季節中突然遭遇了眼霜,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哪怕佩戴着華美的首飾,也撐不起她的精神。
她的夫家昌平候府在這次的關景煥一案中受到了牽連。幸好她的夫君在形勢危急時,寫下一封休書給她,才令她逃脫了淪爲教坊女妓的命運。
但是,她在高家誕下的兒子,卻遭到了發配的命運。她和高致遠兩人雖然談不上情比金堅,也是和和美美。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令她同時失去了丈夫、兒子,痛苦難言。
她雖然得以保住了身份地位,但每每看見她的樣子,莊夫人也不由心頭嘆氣。
當年只想着低嫁,看着高致遠雖然是嫡長子,但性情敦厚老實,能好好待她。誰料到,昌平候野心不小,最後招惹出這樣大的禍事?
莊夫人這時帶着姐妹倆出門,一來讓石靜玉散散心,二來也幫石靜芙留意親事。
見着徐婉真,莊夫人心頭升起一個主意,執着徐婉真的手憂心忡忡道:“真兒,你可要好好勸勸玉姐兒。她一門心思的,要去雲嶺。”
“那雲嶺又是什麼好地方?再往南走就是南詔國,盡是些未開化的蠻人。她的身子,怎麼受得了那種日子。”這已經是莊夫人的心病了。
徐婉真一聽,便明白了石靜玉的心思。高家被貶爲庶人後,男丁發配雲嶺,女眷充入教坊司。石靜玉這是想要去尋高致遠。
石靜玉道:“母親,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又如何能負他?”若不是他立下休書,自己怎能如此安然。
說到這裡,她的眼眶微紅,扭過頭去不願讓人瞧見她的傷心。
淳和公主見狀,道:“真兒,你去陪着你大姐姐,這裡有我。”
這個時候來的人比剛纔少了不少,但身份非富即貴。有淳和公主在這裡,也不愁會怠慢了客人。
莊夫人也道:“你們幾個小姐妹自去玩,這裡有我在。”她是徐婉真的義母,跟徐家也有着幾分關係。此時想着讓徐婉真開解石靜玉,便攬下這樁差事。
徐婉真也不矯情,她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斂禮道謝了,叫了一名小丫鬟過來,讓她將安國公夫人幫忙招待女眷的事情告訴朱氏,也好讓她知道如何應對。
“不如,還去我的院子?”徐婉真含笑徵求這石靜玉、石靜芙的意見。
石靜芙已經十三歲,正是議親的時候。經過石靜玉這一事,她也猛然長大好多,不再似往日般懵懂天真。
“走吧,我聽二姐姐的。”她牽了牽石靜玉的袖子,跟着徐婉真出了暖閣。
看着幾人出去的背影,莊夫人嘆了口氣。都說兒女就是來要債的,此話半點不假。原以爲將女兒嫁出去了就可少操些心,哪裡知道有這起飛來橫禍。
淳和公主顧忌着她的心情,便和她說起一些別的趣事。
沒過多久,塗家的女眷也都到了。倒不是她們刻意拿架子,實在是就算一早從書院出發,到了這裡也就是這個時辰。
寧先生帶着塗曼芬,塗曼珍挺着個大肚子,等着塗家女眷到了方纔一道進了門。
人一多,便熱鬧起來。莊夫人顧不上再想石靜玉的事情,留神着眼前這些女眷,想着哪家可有俊傑堪配石靜芙。
……
外面熱鬧喜慶,徐婉真在閨中的小院仍然一派安寧祥和。有朱氏的細心照料,時光彷彿沒有在這座院中留下痕跡。
“大姐姐,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再起詩社?”這個當口提起這件事,並不是她年幼無知,她只是想要讓石靜玉的心情好一些。
徐婉真笑道:“待我們後院的寒梅開了,便請你們來賞雪吟詩。”
石靜玉神遊天外,對兩人的對話聞所未聞。她的心中牽掛着關押在牢中,即將發配雲嶺的丈夫幼子,對這樣的話題哪裡還有興趣。
徐婉真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安平候父子一心爲太子做事,雖然牽連了無辜女眷,但實算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