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柳心裡微微痛楚,不知道禾笙竟然會這般的討厭自己。掌櫃的心有不忍,低聲勸着她。她擡眼望着掌櫃,想起了提前先走掉的何寧。
“叔,商少夫人真的來過了?”
“來過了,聽說你還沒起,就先回去了。”
蘇禾柳懊惱的冷哼一聲,禾笙這是把她給算計了一把。一邊用何寧的事兒讓她賭氣不出來,扶了何寧的面子,一邊又得罪了秦夫人跟秦小姐。
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樣的招數,竟然用到了親姐的身上!
“商少夫人有沒有說什麼?”
掌櫃的想了想,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就是帶着商家的小小姐過來做了一會兒,說是找你,其他的也沒多說。”
蘇禾柳心裡繞了團大霧,怎麼都揮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何大夫一早就過來給老夫人請診了。老太太近來的情況,也有清醒好久的時候,精神奕奕的能跟着何寧和商澤修說說話,可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整日整日的昏睡,醒來之後臉色就蠟黃的難看讓人看着就擔憂。
何大夫站了起來,又對王媽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東西,王媽記了下來,一字都不敢落下。
看完了診,何寧就帶着商澤修跟何夫人來到了何父的墳頭,擺上了簡單的香燭,祭拜了起來。
這是青州城外頭不近不遠的一塊兒荒地,何父就是被葬在這樣清冷的地方。沒有風水,沒有人煙,只有這一座孤墳。
何大夫遠遠見到那一座墳,失了神的跑了上去,看見那簡陋的墓碑上頭刻着的名字,終於是放聲痛哭了起來。
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二哥,曾經在北邊何家,他的二哥是何家最優秀的孩子,是最被寄予厚望的人。而現在,他的二哥卻只能被葬在這樣的地方。
何寧見他哭得忘情,不摻一絲虛假,心裡一直強裝起來的堅強,終於有了一絲鬆動。她想起當初何父對她的疼惜,其樂融融的何家,落敗成了這樣,心裡怎麼能不痛。
她從來不在人前展露的悲痛,這一回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商澤修心裡的震驚,來源於他對何家的不瞭解。原本他以爲自己對於何家已經是足夠的瞭解了,可現在一瞧,原來他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他以爲自己給了何寧最好的一切,可直到現在,他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岳父。何寧臉上鬆動的悲慼,是他第一回得見。
原來他對何寧,還是一點兒都不夠了解。
何寧上前,給何父磕了兩個頭,細白的小手認真的擦了擦墓碑上頭被風雨刻畫的痕跡。何大夫溼着眼,細心的把墳頭上頭的野草拔掉,只有商澤修一個人還站在剛纔的地方,遠遠看着。
何寧對他說的話,無非就是在商家過的如何如何,商澤修如何如何的疼她。她隻字不提何母的下落,全然不管她在商家受過的委屈。
商澤修垂在身側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走上前,跪在何寧的身邊,對何父真摯的嗑了三個響頭。
“父親放心,寧兒我會照顧周全。”
何大夫手裡頭捏着一把荒草,看着兩個年輕人,背過了身擦着眼。
祭拜完了之後,何大夫還是忍不住心裡的話,問了何寧。“我二嫂?”
“死了。”
何大夫一怔,呆呆的望着何寧。商澤修蹙眉,疼惜的將何寧攬進了胸膛裡頭護住。她又變回了之前的樣子,用冷漠壘砌了堅強,把何父的去世跟何母的失蹤,完完全全丟棄掉了。
商澤修對何寧的維護被何大夫看在眼裡,他長嘆一聲,愧疚的望着何寧。“你要我是何大夫,我就是何大夫。你要我是你叔叔,我就是你叔叔。”
說完這話之後,何大夫就告辭了商澤修,轉身便進了身後的酒樓,買醉去了。
商澤修擡頭找着黃包車,卻被人喊住了。
“商大少!”
秦小姐甜甜笑着,換了一身比昨天還要時髦靚麗的西洋紗裙,頭髮比昨天做的更加好看,微微卷在一側。耳朵上頭鑲着金邊的瑪瑙耳墜,顯得脖子上頭的珍珠項鍊倒是顯得有些累贅了。
真是財大氣粗。
“商大少這是要去哪兒?”她輕撫着自己剛剛纔弄好的頭髮,嬌俏的臉上滿是得意。
商澤修沒接話,倒是他懷裡的何寧淡笑着喊了一聲:“秦小姐,真巧。”
秦小姐撇撇嘴,不予理會,而是熱情的走到商澤修的身邊,把她手上那隻新得的手鐲拿出來顯擺了起來。
“我爹說,商大少商澤修是青州最厲害的生意人,你快幫我瞧瞧,看看我這隻手鐲有沒有買貴了?我買了好幾十塊錢。”
她的話裡話外,都是炫耀。這下何寧纔好好打量着她,一身上下全是值錢的物件,不僅沒有覺得出彩,倒反是覺得愈發的累贅了。
“澤修,秦小姐家裡是賣珠寶的麼?”
商澤修眉眼含着笑,望着懷中的女人。“不是,秦小姐家做的是水產生意。”
“水產?”
“就是魚啊,蝦啊,什麼的。”
何寧淡淡哦了一聲,又轉頭上下的掃視着她。秦小姐生平就討厭的就是聽別人說起自己家的家業,她明明有那麼尊貴的身份,卻有着這麼令她覺得丟臉的家業生意。
恨恨看了何寧一眼,她諷刺的笑了笑。
“家裡做的雖然是小生意,可是能賺錢就行了,雖然比不得商大少,可是比起少夫人家裡是綽綽有餘了。聽說少夫人孃家就是青州人,只是青州只有最近南下的何大夫,沒有見過何府,難道少夫人家不是青州的,是別人記錯了麼?”
何寧眸子瞬間變冷,臉色又沉了下來。秦小姐看見這驟變的臉色,面上就愈發的得意。
“我也說別人記錯了,既然是青州人,怎麼不見府邸呢?還是回了老家?”頓了頓,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對着商澤修就笑道:“聽說過一段時間就是商老夫人的壽辰,可是商大少你還沒給我們家發帖呢,你跟我爹爹那麼熟,可不能把我給忘記了。”
何寧聽得是心裡冷笑,這姓秦的姑娘還真是太過自來熟,把自己當作一回事兒了呢。
“澤修,你不是說不請秦老爺了麼?”
秦小姐愕然的望着何寧,又將眼神給投向了商澤修。“不請?爲什麼?”
商澤修抿着脣,冷冷望着臉色難看的緊的秦小姐。“不準備請。”
“爲什麼!”秦小姐怒極,嬌俏的小臉全是隱忍的怒意。
“因爲我不喜歡你。”何寧從商澤修的懷中退出來,冷冷望着她。“因爲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討厭,所以我不想請你。”
秦小姐的臉一紅一白,被何寧的話給氣的說不出話來。伸出那隻帶滿了金銀的手,指着何寧的鼻子就罵道:“你敢看不起秦家?你討厭我我還嫌棄你呢!早就聽說你跟別的男人不乾淨,還敢來指責起別人來了,你……啊!”
一聲驚叫,讓路上的行人都駐足湊起了熱鬧。商澤修只是捏住了那根手指輕輕往後頭掰了一下而已,就讓秦小姐叫成了這樣。
“要是你還這樣口無遮攔,我不介意掰斷你整隻手。”商澤修眼中陰鷙又狠戾,聲音裡全是冰冷,給人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秦小姐被他的氣勢嚇得往後頭退了兩步,忍着手上的痛意不敢再多言半句。可是耳邊傳來的那些議論聲,又把她骨子裡頭的那股嬌蠻給帶了出來。
“我哪裡說錯了,是她先對我那麼說的!哪個名門淑女會這麼說話,她根本就是沒有教養!”
商澤修眼眸一收,危險的氣息更重了一些。何寧脣角勾起,似笑非笑,慢慢往前,逼的秦小姐又退了兩步。
“你要做什麼?你還想打我不成?”說着,她自己倒是擡起了手,不客氣的就想要朝着何寧的臉上招呼去。
商澤修一步就跨了上去,緊緊拉住了那隻放肆的手。何寧冷笑一聲,對她說:“你瞧,現在這裡所有的人都看見你要伸手打我了。明天他們準會說,秦家小姐沒教養,行爲儼然就是個市井潑婦。秦小姐的心思我懂,你想要嫁進商家。可是秦小姐,你這樣的女人,商家不敢要。”
秦小姐想要抽出手,奈何商澤修的力氣實在太大,咬咬牙,竟然開口就喊了起來:“非禮!商澤修要非禮人了!快來人!”
商澤修加重了手裡的力氣,疼的都讓秦小姐哭了出來。把那隻手臂狠狠一甩,秦小姐差點沒被他的力氣給甩得摔到地上去。
“就你這樣的,脫乾淨了放在牀上我都看不上。”
秦小姐不敢置信的望着商澤修,曾經多少男人都想要得到她,現在她竟然被這人這麼侮辱。
“你們,你們!”
“秦小姐,你知道爲什麼我說不請你,他就真的不請麼?”何寧一邊說着,一邊又親暱的挽上了商澤修的手臂。
“因爲我是他的女人,我是能綁住他那顆心的女人。你挑釁我,就是在找死。”
秦小姐黑了臉,腰板挺得筆直。“你敢得罪我?我表姐是鄭司令的夫人,軍團的總司令!你敢惹我,你纔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