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理取鬧!”禾笙氣的捏緊了身側的拳頭,又鬆開,他好歹是上過新式學堂的學生,再說,姐姐也不喜歡看見他鬧事。
這鋪子,來得不容易。
“叔,你來處理,趕緊把她弄走!”禾笙狠狠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要進內間。
何珊原急着站起來,可腳踝一痛,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你們就是那麼對待客人的?這還做什麼生意!”
她越說越激動,竟然嗚嗚的哭了出來。這一哭,就把店裡頭的三個男人都給嚇愣了。
怎麼還哭上了呢?
禾笙氣結,恨不得上前去把她拎起來給踢出店去。掌櫃的攔住了他,一邊勸着禾笙,一邊又勸着坐在地上的何珊原。
“這是在幹什麼?”
門口進來兩個人,一個是穿着芙蓉繡旗袍的蘇禾柳,一個是跟在她身後一臉冷然的肖孟九。
何珊原愣住了,她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呆呆坐在地上,愣愣望着蘇禾柳身後的肖孟九。
蘇禾柳皺着眉心,望着剛纔還在撒潑的何珊原,一邊又問着禾笙。禾笙跑到她的身邊,拉着她的手指着何珊原一臉的怒氣。
“姐姐,這人根本就是無理取鬧,還在這裡撒潑,你等着我給她趕出去,我們店裡不做她的生意!”
“禾笙!”蘇禾柳微微皺眉,望着呆愣住的何珊原。順着何珊原的目光,又望朝了身後的肖孟九。
肖孟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完全不把自己當成了個外人。何珊原低下了小臉,頗爲惱怒的又擡頭看了跟自己生了矛盾的禾笙一眼。
真是倒黴!她來之前明明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店裡的老闆剛出門,根本就不會那麼早就回來的。她就是趁着這個時間故意進來鬧事的。她就是不願意看見蘇禾柳站在肖孟九的身邊。
可現在,她落在了肖孟九的眼裡,是不是也像是個撒潑的市井潑婦一樣,更加讓她討厭?
蘇禾柳伸出了柔白細膩的手掌,友善的對何珊原笑着。“地上太涼,這位小姐還是先起來再說吧。”
何珊原咬碎了一口銀牙,擡眼怒視着她。自己忍着腳踝的痛意,小心的站穩了身子,這才挺直了身板的對蘇禾柳說:“你們店裡的夥計態度太差,趕緊把他辭了吧!有着這樣的夥計,生意遲早得黃了!”
禾笙又衝出來,氣的是眼睛都發紅了。“你這丫頭就只會胡攪蠻纏,哪裡還有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小心將來連嫁都嫁不出去!”
何珊原瞬間板上了臉,恨恨望着禾笙,冷笑道:“本小姐我的終生大事輪不着你一個夥計來操心,你就先擔心擔心自己的飯碗吧!蘇老闆,我要你給他辭了!”
蘇禾柳眉眼含笑,將禾笙拉到了另外一邊去。“小姐,我弟弟不懂事,衝撞了你,小姐大氣,可別跟小人一般計較。”
“姐姐!”
何珊原又驚愣了一次,這倆人竟然是姐弟?只一瞬間,因爲她討厭纏着肖孟九的蘇禾柳,也帶着討厭起了禾笙,怎麼看,都覺得面前的幾個人討厭的要命!
“我要做旗袍,趕緊把你們店裡最好的料子拿過來給我。”
禾笙暗暗咬牙,拉着蘇禾柳咬牙切齒的說:“她根本就是挑事兒的!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上,純純的事兒主!”
說到這,何珊原高傲的擡起了小臉,不可一世的樣子。“我要做商少夫人那樣的旗袍,要一模一樣的,你這店裡頭的樣式太過平常,根本就入不了本小姐的眼。難道商少夫人是客,我就不是客了?我就只能讓你們用這些次品來敷衍的麼?”
坐在椅子上頭肖孟九眸心一緊,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撞擊了一下。他曾經遠遠看過她一眼,身穿旗袍的她,原來是這般的迷人。婉約,嫵媚,她全都佔了。
那個原本該屬於他的女人……
蘇禾柳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淡淡勾着脣角望着何珊原,也不再客氣,張口就來:“商少夫人那身旗袍是自己定做的,是按着她的要求來的。她的料子是商家鋪子裡頭賣得最貴的織錦,我這小店裡頭可是買不起的東西。她的盤扣全都是商大少爺給她尋來的色澤大小一般的珊瑚珍珠,我店裡頭更加沒有。若是小姐想要跟她一模一樣的旗袍,那就自己帶着料子和珠子來,我一定給小姐弄得跟商少夫人一模一樣。”
何珊原小臉被蘇禾柳騷的一紅一白,嗆得話都講不出來。她恨恨望着蘇禾柳,狠狠跺了一腳,嬌蠻的冷哼了一聲,這才跑出了店鋪。
到了外頭,眼中的淚水就再也留不住,嘩嘩的就流了下來。一邊懊惱她怎麼能在肖孟九面前這麼嬌蠻,一點兒女兒家的素養和樣子都沒有,一邊又氣很蘇家姐弟對她說的話。一來二去,心裡是複雜的緊,眼淚就越發的多了起來。
哭着回到自家的藥鋪裡,正在看診的何大夫瞧見哭得梨花帶雨跑着回來的女兒,忙着站起來想要過去瞧瞧,撞上了看診的桌子纔想起他的診桌上頭還有個伸手讓他把脈探病的病人,又悻悻坐下。
何珊原的眼裡就像是流不幹似的,何夫人聞見過來,卻瞧見她禁閉着房門,怎麼喊都叫不開,心裡着急的不行。
何大夫趕過來的時候,何夫人正急得想要喊人來撞開房門,何珊原哭紅着雙眼打開房門,望着擔憂自己的父母,心裡又有些愧疚了起來。可心裡的惱怒還是佔了風頭,她藉着之前的嬌蠻對着外頭就吼了一句。
“幹什麼?敢撞門進來我立刻咬舌自盡!”說罷,房門又重新緊緊閉合上了。
何夫人嚇得半響都合不上嘴,何大夫看得是莫名其妙,望着何夫人冷冷哼了一聲。“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肖孟九捏着一匹料子,是淡粉色印着碎花的料子,雖然不是很名貴,卻勝在清雅不俗。蘇禾柳給他倒上一杯新茶,自己在他的身旁坐定。
“我倒是看着剛纔那小姑娘的樣子,怕是瞧上肖大當家了。”
肖孟九放下那料子,輕輕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你怎麼又瞧出來她看上我了?”
“故意來我店裡找事兒,又恰好碰上了你,望着你啊,她的眼睛都不會眨了,顯然不是第一次看見你。女兒家的心思,我懂。”
他環顧這小小的內間,空間不大,五臟俱全,還有一張小小的牀鋪,整理的很乾淨,可以讓人休息的。
“你這地方倒是好,看來我以後得多來幾回,好讓那小姑娘多瞧我幾眼。”
蘇禾柳擡手就給他胸口一拳,笑罵道:“要是多來幾回,我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對了,聽她說,商少夫人的旗袍是從你這裡做出去的?”他神色淡淡的問着蘇禾柳,似是無意。
蘇禾柳輕輕點頭,不想多提。可肖孟九卻還在問:“沒想到,你的鋪子還能做出那樣的衣服。看來那商少夫人,沒少給你帶來生意吧?”
蘇禾柳擡眼望着肖孟九,把雙手懷抱在胸前,桃花似的眼眸緊緊盯着他。“大當家這話裡有話,怎麼每一句都不離商少夫人,難道你們相識?”
想起那一天的何寧,蘇禾柳快要淡忘的情節又涌上了腦海裡。望着肖孟九的眼神裡越發的狐疑,心裡隱約的覺得,何寧跟肖孟九一定有着什麼聯繫。
肖孟九隻是勾脣笑着,並未答話。可他的沉默放在了蘇禾柳的眼中,倒成了默認了。
她轉而笑笑,長嘆一聲。“那天她氣沖沖的把我問了一頓,說我是玩弄別人感情的女人,說讓我離你遠一些。”
肖孟九的身子猛然坐直,劍眉下頭的漆黑眸子緊緊盯着她。“你說什麼?”
蘇禾柳瞭然的眼中又露出一抹興味來,微微歇起身子,看起來更加舒服,也更加慵懶了一些。
“就是這樣啊。雖然她說的那些話是有些氣人,可是我覺得,她倒是過於在乎大當家了一些。大當家是沒聽見沒看見,她當初維護你的時候說出來的那些話,真是讓人生氣。”
話纔剛說完,她的肩膀就被一手大手給緊緊牽制住。肖孟九沉臉緊盯着蘇禾柳,像是擔心會漏掉一字一句一般的認真。
“她說什麼了?原原本本的說給我聽!”
蘇禾柳掙扎了兩下,發覺肖孟九手上的力氣更大了一些,微微的痛楚讓她輕呼出聲:“大當家,你弄疼我了。”
“說!”
他一聲低喝,將蘇禾柳嚇得臉色一正。心裡突然間來了氣,何寧是這樣,現在肖孟九又是這樣。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有問題,卻偏偏要把她夾在中間。
“鬆手。鬆手我就說。”
肖孟九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冷笑在她的耳邊。“我說我給你鋪子交租,你來給我跟那些老闆周旋,你就真的把自己當成我肖孟九的女人了麼?蘇禾柳,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作一回事兒了?”
她白了一眼肖孟九,諷刺的笑笑。“大當家,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