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廳前的庭院,秦修之走在前面,祁風華緩步走在後面,盯着他頎長的背影,祁風華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秦修之除了長得好一點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兩人走進一座小亭子,祁風華斜靠着石柱,雙手環在胸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秦修之回過身,也不再客套,直接問道:“商君的傷勢到底如何,修之懇請祁公子坦白告知。”
叫他出來就爲了這個?祁風華冷笑道:“你知道了也沒用!何必還要問?!”
秦修之微微皺眉,這位祁公子對於似乎有敵意?!看來要知道商君的傷勢,還得耍些心思才行,心中暗自思量一番,秦修之輕嘆一聲,說道:“在祁公子眼中,修之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商君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與他多次患難與共,我或許是那個能說動他的人。”
這話也有些道理,以他對小君的瞭解,估計小君這兩天都不會見他,更別說勸了,讓秦修之去勸,或許真比他有用。想了想,祁風華終於說道:“小君早在三個月之前就已經中毒了,只是他一直都用內力壓制,你們不知道而已,那次你受了傷,小君發了瘋一樣的要爲你報仇,不顧自己中毒已深,妄動內力,讓毒氣侵入心肺,我一時間查不出,他中的到底是何種毒物,時間緊迫,唯有用紫瀧藤爲他驅毒,紫瀧藤能解天下奇毒,但是練武之人都不願意實用。”
三個月之前?難道說,與莫殘一起對敵黑衣人的時候,商君就已經中毒了,怪不得他一路上都臉色蒼白,他們都太粗心了,居然毫無所覺。聽到紫瀧藤能驅毒,秦修之急道:“爲什麼習武之人不用呢?”
“紫瀧藤藥性極烈霸道,凡是練武之人皆有內力,內力與紫瀧藤相沖,兩敗俱傷,內力越強,反噬也就越強。所以,要用紫瀧藤,必須散盡內力。”習武之人,有誰願意散盡內力,還不如死了算了。
秦修之驚道:“也就是說,商君現在已經武功盡失?!”
那倒沒有,不過祁風華卻不願意對秦修之吐實情,爲了讓秦修之全力阻止商君,祁風華自然是怎麼嚴重怎麼說了。滿臉愁苦的搖搖頭,祁風華嘆道:“可以這麼說,爲了救他的命,我別無選擇。小君一直以他的武藝爲榮,你可能不會明白,習武之人,若是沒了武功,簡直生不如死,因此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他。”
“他的內力還能恢復嗎?”商君手持長劍,白衣勝雪的樣子他見過,那絕世的風采讓人過目難忘,他不能想象這樣的他,若是失了武功,會怎麼樣!光是想,他已經不能接受,更何況商君!
“小君的功力深厚,一時間難以散盡,我一直用類牧草壓制他的內力,待毒解了之後,停用類牧草,輔以鍼灸,內力或許可以恢復一半吧。但是用類牧草壓制內力是極冒險的事情,這其中,只要小君稍動內力,一切都功虧一簣,到時候紫瀧藤的反噬,毒氣的侵蝕,立刻就會要了小君的命!”他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是若是小君真的妄動真氣,他的武功真的就要廢了。
爲何他們認定商君去赴宴就一定要動武?!秦修之不解的問道:“方繁與商君之間有仇怨?”
這人的心思倒是很敏銳,祁風華也不迴避,回道:“是,方繁這次表面上宴請小君,實際上,就是爲了要抓住他。估計小君是想將計就計,纔會以身犯險,這也是我爲什麼,絕不許他去的原因,若是去了,哪有不動手的道理,小君只怕是有去無回了。他一輩子都太苦,只想着承擔責任,照顧別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你若真的關心他,就一定要勸他,決不能讓他去!”
剛纔聽祁風華說商君的病情,他心中早已暗暗有了決定,秦修之沉聲說道:“祁公子,修之有一事相求!”
祁風華輕輕揚眉,等着他說下去,秦修之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側,在他耳邊低語。
聽完,祁風華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複雜的盯着身側的秦修之,他真的要這麼做。。。。。。
蕭縱卿跟着商君進了屋內,大門立刻被他砰地一聲關上。
商君坐在桌旁,仍是不說話,蕭縱卿急了:“君!方繁這次忽然邀請,必是不懷好意,他見過以前的你,難道你不怕身份被揭穿嗎?!”明知道是個陷阱,他還要跳下去,今天的商君讓他很疑惑。
看來不解釋,他是過不了這一關了,起身斟了兩杯茶,將一杯推到旁邊,商君冷然回道:“他沒有那個機會。”
蕭縱卿心裡一驚,問道:“你想殺了他?!”
握着手中的清茶,商君看向蕭縱卿,輕哼道:“他就是當年殺我父親的監斬管,是他一聲令下,讓武家一百餘人萬箭穿心,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即使商君已經說的很輕,蕭縱卿仍是看見了他握杯子的指尖因爲用力而有些泛白,拿下他手中的茶杯,蕭縱卿緊緊的握着商君的手,說道:“是該死,但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若是以前,我絕不攔你,但是現在你身上有傷,方繁也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要捉拿你,一定是帶足了人手。而且你若是現在就把方繁殺了,隴趨穆必定會有所覺察,你不是要扶持予函上位嗎?打草驚蛇,只怕馬上就是一場血雨腥風!”
他沒想到,方繁對君的影響居然如此大,爲了殺他,君竟會如此急躁。
手被握得有些痛,商君苦笑,他是恨方繁,卻也不至於爲了他方寸大亂。溫暖叢手心傳到心裡,爲了讓三兒心安,商君解釋道:“若是方繁一開始,就死了呢?若是從此以後,朝堂上往來的方繁,是我的人,那麼以後見厲大人,監視隴趨穆,是不是就更有把握了。”目前能爲他們所用的官員,不是被斬就是被流放或者告老還鄉了,他們需要一個人,真正進入朝廷,方繁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人物。
“你想找人取代方繁,混入朝堂?”蕭縱卿暗罵自己,果然是關心則亂,原來商君是另有打算。細想剛纔商君在花廳裡所說的安排,蕭縱卿問道:“那你爲何還要讓予函此時冒充方繁去見厲大人?”
商君搖搖頭,坦然回道:“殺方繁的事情若能成事,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未能成事,起碼予函也見到厲大人了。”若是他失敗了,起碼予函那邊是成功的。
蕭縱卿心下一沉,君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並沒有把握,卻還是要執意如此!!抓着商君的手越收越緊,蕭縱卿低聲呵道:“你自己也預想到了,這其中的兇險,你現在沒有武功,根本不能保護自己,我不許你去!要刺殺方繁,我自有辦法,我不許你冒險!!”
告訴自己,一定要硬下心腸,商君臉色微冷,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商君冷硬的說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君。。。。。。”蕭縱卿纔剛開口,商君忽然站了起來,背對着蕭縱卿,商君冷聲說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說完,商君乾脆轉身進了裡屋,狠心的用力一拉,層層帷幔紛飛而落,也瞬間將蕭縱卿隔在了外面。
站在帷幔前,那道清冷的背影變得模糊,孤傲而決絕,蕭縱卿伸出手,拽着帷幔,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君從來都沒有這樣對他,從來沒有!!
君,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不要怪我了!
只聽見一聲巨響,門被狠狠的摔上了。
商君背後一僵,確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對不起,三兒!對不起!
他真的不想再等了,踏入天城的那刻起,他就不想再等!一切都快些開始,快些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