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門緩緩的被推開,侍衛伸出腦袋,想要一探究竟。大人今日特別交代,要密切注意款待之人,若是他有一點點異動,立即擒住。
門外的御楓的心也提了起來,手緩緩移到了腰間的長劍上,此時,屋內忽然傳來方繁的一聲怒吼:“都給我滾出去。不過就是碎了個杯子,別打擾我與莊主談話。”
“是是是。”侍衛趕緊縮回腦袋,又合上了房門。
方繁一雙眼早已充血,不敢置信的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他居然可以模仿他的聲音!他到底是何人!!
或許是藥效發作,或許是方繁已經失去了希望,只是掙扎了一會兒,他就不動了,只是那雙眼依舊大睜着,滿是詫異、恐懼和不甘。
秦修之喘着粗氣,全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地上,手中帕子早就被方繁暗黑的血浸溼,秦修之閉上眼,深呼吸了幾下,才緩過勁了。屋外人聲鼎沸,不時的傳來美妙的樂曲,包間裡卻安靜的讓人心驚。
按照商君的計劃,事情才完成了一半,想到這裡,秦修之趕緊站起來,費力的將癱倒在地的方繁扶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擺弄了半天,方繁仍是不能坐直,秦修之轉念一想,乾脆讓他半趴在桌子上,塞了一個酒杯進他手裡,自己也趴在桌子上。
不一會兒,門外的人便聽見方繁的聲音大笑着說道:“來人,今日太開心了,再上些好酒好菜,我要與莊主痛飲。”門外的侍衛對看一眼,輕推開們看去,只見自己的大人與商莊主都背對着他們坐着兩人看來都是有些微醺的靠在一起,又看見商莊主連連搖手,回道:“大人太客氣了,商君實在不勝酒力。”
御楓側過身,微微擋住了側開的門,對着幾個侍衛低聲笑着說:“看來我家主子與大人真是一見如故啊,平時他很少喝的如此盡興啊!”
其中一個侍衛點頭回道:“那可不是,大人也極少如此開懷。”
御楓也一臉慼慼然,回道:“既然如此,可別壞了主子們的興致,上菜吧。”
“對。”侍衛連連點頭,對着樓下的小二大聲叫道:“來人,上菜上菜。”
不一會,七八個菜同時端了上來,看大人與商莊主相談甚歡的樣子,侍衛們也放鬆了一些,意思意思的搜了搜小二的身子,也沒有什麼異樣,揮揮手,說道:“快進去吧!”
小二魚貫而入,菜品也紛紛上桌,一時間,人頭攢動。
方繁半趴在桌子上,不一會,略帶酒意頗爲不耐煩的聲音再次響起:“都下去吧。”
小二們立刻轉身出了包間,御楓拍拍幾個侍衛的肩膀,頗爲熟稔一般的笑道:“主子們不知道還要喝多久,不如我們就在旁邊的小間吃點東西候着,你們看如何?”
幾個侍衛對視一眼,看見包間裡面統籌交錯,有些動心了,又故作矯情地回道:“這不好吧。”
御楓見小二們都已經出來,這些是侍衛並未注意少了一個,反手關上門,御楓笑道:“咱們開着門嘛,一眼就能看見有沒有異樣。”
今日大人派足了人手,應該也沒有人能對大人不利。只是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幾個人點頭應道:“也好。”
“請。”御楓與他們一起簇擁着走進了旁邊的小間。
包間裡一切重歸平靜,一個三十出頭,一身布衣的男子從圓桌後面站直身子,躬身叫道:“主子。”
秦修之打量了他一番,身形與方繁頗爲相似,剛纔只是一瞬,他便已經藏匿在圓桌底下,可見此人非常機敏,點點頭,秦修之問道:“就是你?”
那男子點頭:“是。”
“快坐下。”秦修之利落的從腰間掏出易容所需的用具,好在剛纔方繁只是扒了他的衣服而已,說起這個,他想到方繁所說的話,商君會是女子嗎?不……不可能。即使心裡一直在否定,腦中又不由的想起商君光潔的臉龐,紅潤的薄脣。
手拿着用具,秦修之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男子擔憂的輕聲喚到:“主子?”
秦修之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一邊幫着男子易容,一邊問道:“你是否瞭解方繁的日常行動,語調神態?”要易容成功,光是容貌相似是遠遠不夠的,尤其是聲音,語氣,神態等等,有一樣不像,便會敗露。
男子坦然一笑,回道:“主子放心,小人在侍郎府裡潛伏過一段日子,對府中事務和方繁都很有了解,至於聲音嘛……”
清了清嗓子,男子開口:“莊主,你我再飲一杯,如何?”
“嗯,惟妙惟肖!”秦修之滿意的點點頭,臉上的易容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加上這聲音神態,沒有十分也有九分。
最後將那鬍子也打理好,秦修之笑道:“好了。”
透過光潔的琉璃玉盞,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再看了趴在桌上的方繁一眼,不禁嘆道:“主子的易容術真是出神入化!”他也學過幾年易容術,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夠易容得如此相像,他真是望塵莫及。
秦修之收起用具,說道:“趕快把衣服換上。”
男子將方繁放倒,利落的扒下他的衣衫穿好,看着地上的屍體,男子爲難的問道:“這屍首應該怎麼處理?”
秦修之環顧四周,包間裡既沒有隔間,更沒有壁櫃,空空蕩蕩的,輕輕拍着桌面,秦修之也爲難得暗歎,這屍體要怎麼藏呢?起碼待會兒侍衛進來的時候,不至於有兩個方繁!
忽然,搖晃的桌布讓秦修之眼前一亮,對着愣在一旁的男子說道:“把他塞進桌子底下。”只要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異樣就好。
男子聽命,趕緊將屍體塞進大圓桌底下。
整了整衣襟,秦修之說道:“待會兒你和他們回府,令牌明日我會派人送回侍郎府,屍體留給御楓後面處理。”
“是。”
秦修之再仔細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破綻,說道:“走吧。”
兩人走至門邊,男子率先大聲笑道:“今日與莊主喝酒,真是盡興,下次還請莊主光臨寒舍!”
聽見聲音,幾個侍衛趕緊出了小間,打開房門,只見商莊主微微拱手,回道:“大人客氣了,商君一定到,請。”
方繁點點頭,回道:“請。”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包間,離開前,秦修之向御楓使了個眼色,御楓瞭然的走在最後,趁着他們下樓的時候,退回了包間裡。
兩人說笑間已經到了環翠樓外,正當秦修之與男子告別,準備踏上馬車的時候,數支利箭朝着他射過來。
“小心!”守在門外的維繫飛身而起,長劍隔開了飛馳的利箭。
秦修之一驚,擡頭看去,四周的屋頂上,隱約可見無數黑影,而他們手中的利箭不容忽視的閃着寒光,秦修之站定,他們倒沒有再射箭,反倒是看向“方繁”,秦修之問道:“怎麼回事,方大人?”
“方繁”一愣,連連搖頭,他也是一頭霧水。
秦修之眉頭緊蹙,難道被發現了?也不可能啊,因爲站在“方繁”身後的侍郎府侍衛們也是一個個的一臉警戒!
正在秦修之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道冷硬的男聲響起:“我們被包圍了。”
秦修之一驚,回頭就看見蕭縱卿暗沉的臉,未等秦修之開口,蕭縱卿丟下一句,“退回去再說。”轉身走進了環翠樓。
待秦修之他們都退回環翠樓之後,潛伏在房檐上的黑影也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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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府
一輛純黑的馬車停在離尚書府不願的暗巷裡,馬車旁,年輕的車伕蹲在巷口,戒備的注視着四周,一個布衣男子從車伕身邊走過,忽然將一直用塊黑布包裹着的東西扔到了車伕手裡。
簾子被掀開,何紹華興沖沖的鑽了進來,將手裡的東西激動的遞到予函手中,說道:“主子,令牌送到了!”
予函緊握着手中的令牌,掀開窗簾,一束月光射進車內,瑩潤的光華照在令牌上,能清楚的看見上面精細的花紋還有每一處細微的凹槽,這是仿製不出來的。確定手中的令牌確實是正品,予函說道:“抓緊時間,我們進去。”
“是!”何紹華鑽出車外,坐在何成旁邊,輕揚馬鞭,馬車從暗巷裡奔了出來,想着尚書府的正門駛去。
尚書府前方的城樓上,一道不屬於黑暗的絢白身影傲然而立,如鬼魅一般。
“主人,他們來了。”
輕搖着手中殷紅的摺扇,玄鐵面具閃着森寒的光,暗啞的聲音在月夜裡冷冷的香氣,如貓捉老鼠一般愜意:“不急,等他們進去了,再來個甕中捉鱉。”
“是。”黑衣人不敢多說,立刻退了回去。
馬車尚未靠近尚書府,已被衛兵攔截,喝道:“來者何人?”
已經易容的何成朗聲回道:“吏部侍郎方繁。”
一聽是方繁,衛兵立刻收斂了氣焰,回道:“原來是方大人啊,請您出示令牌。”
何成正打算送出令牌,一隻透骨釘朝着他的方向直射而來,嵌入馬車車壁之上,衛兵大驚,叫道:“有刺客!有刺客!”一時間尚書府前一片混亂。
何成亦是大驚,回頭看去,只見祁風華帶着一隊人馬,追上前來,對他大聲叫道:“有埋伏,快走!”
“走!”馬車裡,予函沉穩的聲音傳來。何成一會意,狠狠的揚起馬鞭,馬車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馬車離去,黑衣人輕聲問道:“主人?”
“是他?”透骨釘,還有那張年輕的臉龐他可是記憶深刻。
我不找你,你倒是送上門來了。白衣男子一掃剛纔懶洋洋的樣子,輕撫着右臂上的傷,指着最前面的祁風華,沙啞的聲音饒有興味的說道:“追!那個人,我要活的!”
“是。”黑衣人躬身褪去,數道黑影也朝着馬車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