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柳將軍之女在府外求見!”冷殤邊查看王爺的臉色邊稟報道。
鳳君寒手中的筆未停,聲音不高不低,“哪個柳將軍之女?”這等小事也來煩他,這個冷殤真是越來越沒眼力了!
冷殤一愣,聲音低沉了下去,“可敦城守將柳將軍之女柳鶯鶯!”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從來都猜不透王爺的心思,從哪個角度去看,王爺都是深不可測的,此刻,他不知道王爺是真的不記得柳鶯鶯還是假的不記得!
鳳君寒劍眉微揚,放下手中狼毫,一旁的侍從急忙給王爺奉上一杯清茶,鳳君寒擺擺手,侍從悄然退出。
鳳君寒優雅地划動茶蓋,冷冷地看着冷殤不自然的臉色,聲音透着淡淡警告,“冷殤!”
冷殤只覺原本就不高的室內氣溫又低了幾分,忙低下頭去,再次道:“柳鶯鶯在府外求見!”
鳳君寒置若罔聞,看着冷殤,優美的脣際掛着一絲冰冷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冷殤不知道王爺爲什麼突然有這種反應,他多年的冷靜也開始動盪,頭低得更下,再稟報了一遍,“柳鶯鶯在府外求見王爺!”
鳳君寒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快得讓人捕捉不到,修長完美的手指輕輕敲在桌案上,發出輕輕叩擊的聲音,一下一下,似乎敲擊在冷殤的心上,更覺七上八下。
鳳君寒眼底寒意愈濃,“冷殤,你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你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本王?”冷殤這樣的人,永遠只有一種表情,若是多了一種,就不正常,就說明有事瞞着他。
冷殤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對王爺的秉性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知道此刻王爺動了怒,當即屈身一跪,“請王爺恕罪!”
鳳君寒淡淡道:“你何罪之有?”
冷殤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恨不得將地面看出一個窟窿,一字一頓道:“四殿下遇險那日,王妃來過軍中!”
冷殤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便將頭更深地低下,一句話都不敢再多說,欺瞞王爺,輕則充軍,重則性命不保。
原以爲不是什麼大事,以王爺的身份,後宮佳麗三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王妃傷心一陣,難過一陣之後,自會明白,身爲王爺正妻,自應有容人的雅量,這樣的事情以後還多得很,若不學會釋懷,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冷殤雖是無情無心之人,可是在皇家,男女爭風吃醋之事見得多了,早已習以爲常!
更何況,王爺大戰在即,日理萬機,平日關心的只有朝政大事,這些女人之間的事哪裡入得了王爺的法眼?
誰知,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王妃傷心之餘,竟然去了人跡罕至的城郊,才發生了後面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事!
冷殤艱難道:“那日王妃行至帳外,見柳將軍之女在帳內,停留片刻之後,就離開了!”
一聲清脆裂響,精美瓷杯從鳳君寒手中滑脫,瓷杯中的茶水四濺,流水蜿蜒,溼了冷殤堅毅的雙膝!
冷殤只覺後背發涼,他不敢看王爺,跟隨王爺這麼多年,深知王爺眼底現在浮現的一定是嗜血殺意!
良久,冷寂的空氣中才傳來一句寒如冰雪的話語:“是王妃不讓你稟報本王的?”
冷殤依舊不敢擡頭,“當日王妃說王爺公務繁忙,她來過的事情不必稟告王爺!”
鳳君寒冷冷一笑,已是深秋,書房內卻異常壓抑寒冷,冷殤只覺遍體生寒,王爺的聲音依然低醇,卻字字如刀,“連自己要效忠的主子都搞不清楚是誰,看來本王這麼多年真是高看你了!”
冷殤一言不發,僵然跪於地上,紋絲不動,聲音鏗鏘,“冷殤自知辜負了王爺多年的信任,冷殤無顏再隨侍王爺左右,請王爺賜冷殤一死!”
鳳君寒漆黑如夜的眸瞳此刻連冰冷都沒有,只餘一片深邃悠遠,良久才吐出三個字,“滾出去!”
冷殤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不敢擡頭,躬身悄然退出了書房!
寬大空曠的書房只剩下鳳君寒一人,緩緩從胸口拿出那塊九曲玲瓏璧,深深凝視,晶瑩剔透,正面是“靜”,反面是“琬”,原本是琬兒的貼身之物!
驀然想起那晚琬兒溫柔嫵媚的笑意,“王爺,你愛我嗎?”
還有他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答案,“本王現在沒什麼心情和你談論這個問題!”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問!”那個悅耳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執着和決絕,可惜他當時身處失去長歡的痛楚中,沒心思去談論這些兒女情長,也無意去聽懂!
手中的九曲玲瓏璧帶着淡淡體溫,鳳君寒眼底隱有溼意,聲音低喃,“琬兒,我不相信你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上了,你到底在哪裡?”
我一直以爲我是不需要愛的,深宮只有權謀,只有傾軋,只有你死我活,愛情這種風花雪月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從來都不屑一顧。
可是有了你之後,我才知道愛一個人是多美好的事情,可是還沒等我好好愛你的時候,你已悄然不見,留給我的只有痛徹心扉!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你太期待被愛,太容易被傷害,一次曖昧,誤了一生。
所有的愛恨纏綿,如今都化爲灰燼,你曾經憧憬過,說愛情是人世間最美的東西,相思意,離別苦,只教生死相許,情真如你,已然不能承受一個輕浮的玩笑。
琬兒,你知道嗎?我這樣的人,是不能有軟肋的,可是你如同我生命中的一絲繾綣春風,註定引我終生追逐,我已在乎我會不會有軟肋!
我無數次幻想清晨醒來,就可以看見你靜謐美好的睡顏,就像你從未離開過我,我從未傷害過你一樣!
身邊一片冰冷的繁華,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身邊,共譜一曲地老天荒的愛戀?
★★★
鳳傾城和江南雁兩人策馬並立,一個美如冠玉,一個高雅卓然,緩緩往景王府而來,身後一列整齊的儀仗遠遠跟在後面!
鳳傾城遙望前方,秀眉微蹙,“靜琬還沒有消息嗎?”
江南雁輕輕搖頭,眼底深痛!
鳳傾城嘆息一聲,“錦繡山莊現在如何了?”
江南雁輕勒馬繮,減緩了駿馬的速度,“還好,靜琬將所有的事務交給錦繡山莊的總管福伯和紀勤共同打理,說她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期間有什麼事情可以請示景王爺!”
鳳傾城悵然一笑,很長一段時間?有多長?長到以後再也回不來了?
無聲輕嘆,明淨靈動的靜琬執着起來令人心動,決絕起來更令人心疼!
三個月的時間已悄然而過,靜琬蒼白的生命也戛然而止了吧,除了長歡,每個人都心如明鏡,可是每個人都不忍去相信,不相信那樣慧黠美好的女子已然不在人世!
鳳傾城沉沉嘆息,“當初靜琬以密函通知我,說慕家的人要動手了,慕家這次聯絡的外部勢力是南疆赫連真,五萬南疆大軍秘密分赴京郊,暗中助慕家一臂之力,不過南疆這次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並沒有打算真正幫助慕家!”
鳳傾城的聲音很低沉,靜琬心知時日無多,原本可以什麼都不管,可是依然在這樣的關頭將絕密消息透露給他!
江南雁心知肚明,靜琬離開之前見過秦弈風,慕家和赫連真暗中結盟的消息一定是秦弈風告訴靜琬的,靜琬失蹤之後,秦弈風也在派人四處尋找靜琬,也是個執着的男人,淡淡一笑,“靜琬是真正豁達的女子!”
鳳傾城目光清透,“昨日聽大理寺傳來的消息,再過幾日慕家的案子就該結案了!”
江南雁並不在意,輕聲道:“慕家這麼多年把持朝政,貪污國庫,欺上瞞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勾結外寇,出賣朝廷絕密,還真以爲能一直瞞天過海?”
鳳傾城看着江南雁的淡然,轉移話題道:“慕家的案子結了之後,江王府是否考慮早日完成和明府的婚事?你和明思凡的婚期已過,當日是大戰在即,延遲婚期,無可厚非,如今塵埃落定,再則也需要一樁大喜來沖淡京城的血雨腥風了!”
江南雁回過神來,喟然一笑,“三殿下所言甚是!”
鳳傾城看着江南雁,依舊是白衣勝雪英姿煥發的模樣,可是掩飾不住眼底深深的落寞,鳳傾城心下明白了幾分,又是一個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男人,只不過,江南雁不是長歡,江南雁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奈何情已動,心已遠,世事誤人!
鳳傾城想到此,故作輕鬆一笑,“父皇病重,二皇兄暫理朝政,已命吏部擢升你爲吏部侍郎,再則江王府即將大婚,雙喜臨門,你也應該開心一點!”鳳傾城心知江南雁是爲什麼而惆悵,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奈何?
每個人身上都有沉甸甸的責任,二皇兄是,他也是,江南雁也是!
江南雁沉默不語,不知不覺中,兩人已行至景王府大門前。
一歡快明媚的女子聲音驚醒了兩人的沉思,“鶯鶯參見世子爺!”
鳳傾城和江南雁同時擡眸,一明媚紅顏少女正在景王府前焦急等候!
江南雁輕輕點頭,翻身下馬,立即有侍從接過他的佩劍!
柳鶯鶯見江南雁身邊還有一高貴錦衣男子,俊美若女子,鳳儀秀雅,怔怔了半晌,世上居然有這麼好看的男子?
鳳傾城見柳鶯鶯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秀眉微凝,淡淡一笑。
江南雁看出三殿下的不悅,淡淡道:“這是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