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平賊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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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廣南部的戰事從宣平二年的十二月開始,到現在,可以說是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了,而這一個月裡,雙方你來我往都是想要達成自己所想要的作戰目標。

然而戰場上雙方的作戰計劃都是隨着戰場的局勢變化而不斷變化的,這也就是造成了計劃跟不上變化!

最開始大唐陸軍北上的時候,郝柏年是準備逐步推進的,先拿下宜章、郴州城、桂陽城等衡陽城以南的這幾座比較重要的城池,然後再對衡陽城發動總攻,然而沒有想到明軍竟然是當縮頭烏龜,空有數倍的兵力優勢,竟然還是躲在城池裡不敢出來。

爲了避免持續的衆多攻堅戰損失兵力以及時間,郝柏年採取了主力冒進北上,留下伏兵進行伏擊的引誘策略,然而這又是讓明軍看到了能夠一口把僞唐賊軍主力一口吞下的機會,繼而出現了後續一連串的雙方交戰。

而到了現在,戰場上的形勢和一個月之前已經是截然不同,對於明軍來說自然是好不到那裡去,損兵折將,還丟失了宜章。

但是對於郝柏年來說也是算不上理想,雖然先後殲滅了兩萬明軍,並且奪取了宜章,但是到頭來,他卻是發現自己所面臨的情況和一個月前並沒有根本上的變化,明軍還是躲在堅城裡不出來!

唯一的改變就是,不用和以往一樣一路攻城拔寨,打連續數場的攻堅戰,現在,湖廣南部的明軍主力盡數彙集衡陽城,只要他能夠把衡陽城給拿下來,那麼後續整個湖南南部地區,基本上就是無法阻擋己方大軍的步伐了!

而且他還看到了另外一個機會,那就是隨着長沙的明軍南下衡陽城後,長沙城內的明軍還會剩下多少呢?

一萬?兩萬?其中又有多少是明軍之中的主力部隊,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督標以及邊軍!

如果長沙那邊的明軍極少的話,那麼自己是不是能夠去襲擊長沙呢?

但是從之前湖廣明軍的衆多部署來看,張嶽這個僞明六省督師似乎也不傻,一直都是極力避免和己方主力部隊進行勢均力敵的正面野戰,而是採取堅守城池的策略,讓大唐王師引以爲傲的正面野戰能力無法得以發揮!

從這就可以看的出來,張嶽這個人不傻,他不可能會讓長沙空虛的!

萬一自己率領部隊襲擊長沙的時候,遇上了好幾人防守的長沙,哪怕防守的這些兵力都是地方衛所兵,那麼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夠拿下來的,到時候衡州方向的明軍就能夠輕易的截斷己方主力的補給線,更糟糕的是衡州方向的明軍回師長沙的話,己方就有可能陷入總數超過十萬乃至更多的明軍的前後夾擊之中。

哪怕郝柏年對自己的第一軍有着極大的自信,也是不願意讓自己的部隊陷入這種被前後夾擊的困境當中啊!

唉,現在他都是有些後悔,在宜章以及郴州、桂陽方向的明軍打的太慘,如果當時自己假裝補給線被截斷的話,恐怕現在衡陽城內的明軍早已經是出來包圍自己了,到時候自己就能夠迎來一場自己苦苦追求的正面野外大決戰,一戰奠定湖廣戰事的勝局。

可惜的是,當時的他不知道明軍的動作這麼大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麾下各部隊的捷報都已經是上報了,那個時候的他纔是知道明軍醞釀着這麼一個大動作。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吃,既然明軍已經是被自己打怕了,徹底放棄了圍攻的自己的計劃,短時間內想要讓衡陽城內的數萬明軍主力部隊出來,那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現在,他必須要有一個新的辦法,一個把奪取衡陽乃至長沙的方法,一個殲滅湖廣南部明軍的方法!

就當郝柏年苦思着破局之法的時候,長沙城內,張嶽也是愁眉不展!

僞唐賊軍裡的郝柏年是爲殲滅明軍而發愁,而張嶽,則是爲了該如何擋住僞唐賊軍的北上兵鋒而發愁!

至於說包圍殲滅僞唐賊軍的北上主力部隊,這種想法在他接到了徐新昌的書信後就是徹底打消了!

徐新昌來的書信說,僞唐賊軍已經兵臨衡陽城下,估計賊兵有三萬之數,而且還都是清一色的真賊,一個假賊都沒有。

同時張嶽也是從多個方面的公開流傳的消息得知,去年下半年的時候唐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軍制改革,把戰力羸弱的守備軍以及捕盜營都是一股腦裁汰了,轉而加強正規軍。

也就是說,以後的僞唐賊軍可就沒有真賊、假賊之分了!

想到這,他就是有些佩服甚至是羨慕僞唐賊軍裡的郝柏年了,人家覺得守備軍不堪用,說裁汰了就裁汰了,但是他張嶽同樣也是覺得內地衛所兵不堪用啊,也是想要把他們一股腦裁汰了,然後抽調出軍費來編練督標等新軍啊。

然而這種想法他也只能是想象而已,裁汰地方衛所?按照目前大明王朝的情況,那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別說他一個六省督師了,就算是內閣大佬們集體出動,再加上一個正德皇帝,那也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和張嶽一樣,在維持地方衛所的同時,儘可能的招募青壯,然後編練出新軍。

在大唐崛起,明軍的內地衛所兵連續遭到慘敗後,大明王朝在已經躺在病榻上的正德皇帝強力推動下,開始了大造火器,大練募兵的浪潮!

張嶽的督標、俞大猷的火槍軍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除了這兩個典型代表外,實際上很多地方官員,尤其是臨近大唐叛軍前線的地區,都是已經掀起了造槍炮練新軍的浪潮!

只不過這些地方官員造槍練軍的規模和聲勢沒有這麼大而已!

此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變化就是,地方開始大規模自籌軍費!

要造炮練軍,朝廷可是沒多少錢的,大部分軍費都是需要地方自籌,那些地方官員們爲了籌集軍費,也是手段盡出。

當然了,讓官員們自己出錢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向那些都有後臺、有背景的士紳們伸手也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向普通士紳向商戶們進行攤派一部分,然後加徵各種苛捐雜稅,比如說張嶽就是奏請在湖廣、南直隸、福建、四川等南方各省開設‘平賊餉’,所獲專用於平賊所需的軍費,正德皇帝已經準其所奏!

這樣就帶來了一個非常嚴重的負面影響!

嗯,這個並不是說會讓明王朝喪失中央財政權,因爲明王朝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中央財政權,財政權力都掌握在地方官員手裡呢,所以也就談不上喪失。

地方官員們的這種做法,真正所造成的影響就是普通百姓,尤其是最底層的民衆壓力瞬間加大!

雖然張嶽所提出的平賊餉分攤下來,民衆們的平均負擔並不會很重,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很輕,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等平賊餉具體徵收的時候,地方上有權有勢的人自然是不會交的,那麼他們的份額就得轉移到那些沒權沒勢的普通百姓頭上。

更重要的是,基層的地方官吏們,往往還會巧立名目額外徵收,該收一兩銀子的,他們就敢收十兩銀子!

平賊餉,雖然讓張嶽獲得了大量用來維持軍隊開支的軍費,但是也同時成爲了大明官場裡上到內閣大佬,下到普通吏員的狂歡盛宴!

如果是進行實際統計的話,那麼南方各省的民衆的稅賦負擔,在短短一年內最少增加了一倍以上,而增加的這一部分,頂多只有十分之一被用於各省軍費,另外是百分之九十那裡去了?自然是進了各級官吏的私人腰包!

這樣的狂歡,對於稍微遇上一點禍事就會家破人亡的普通民衆家庭而言,這可不是小事了,而是會讓他們家破人亡的大事。

封建時代的普通百姓對禍事的承受能力極低,尤其是最底層的農民們而言,糧食收穫稍微少一些就得賣兒賣女!

這一年裡,大明治下家破人亡者數不勝數!

所以說明王朝的地方官員造槍炮練新軍,是用民不聊生作爲代價換來的。

而且這可不是那些文人以及官員們口中的民不聊生,因爲文人以及官員們背後的士紳階層都還活得好好的呢,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屁事都沒有。

這說的民不聊生,是指普通百姓,尤其是最底層的貧寒百姓!

可惜的是,官員們是看不到這種民不聊生的狀況的,看到了也不在乎,這些泥腿子餓死就餓死了,如果敢流竄造反,直接鎮壓!

而用了諸多辦法,張嶽纔是勉力維持了這麼大規模的軍隊,然而現在他發現,靠着現有的軍隊,依舊是擋不住僞唐賊軍的北上攻勢啊!

現在,他突然有點理解前任的兩廣總督王越啊!

不是不想殺賊立功,而是實在是無能爲力啊!

當初的王越是眼睜睜的看着僞唐賊軍一路從柳州殺到梧州,然後又殺到廣州!

現在,他張嶽也是眼睜睜的看着僞唐賊軍一路北上,殺到衡陽來,偏偏對此他還無能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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