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奉了周舒的吩咐,出了小院後,剛打開門呢就是看見一羣人聚集在一起,正在不斷的大聲說着什麼,不過洪福卻是沒有和周舒說的那樣,直接就是出去趕人,因爲他看到了這羣人裡頭,雖然大部分都是都是住在對面的一家富商的家人和奴僕,但是其中的兩人卻是穿着一身的黑色衣服。
這黑色衣服他知道,那是僞唐衙役,恩,也就是他們說的巡警的公服。
當即他是不動聲色的走了兩步,到了門口幾個名爲保護,實際上是監視看押周舒的僞唐賊軍的士兵邊上,不過對於這幾個士兵,他卻是沒有擺出以往尚書府上大管家的架子,而是拿出了伺候主子的謙卑態度湊上前去:“軍爺,這外頭是怎麼了?”
被他問話的士兵看起來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肩膀上掛着的是二等兵的軍銜,不過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中士。
等那中士略微點頭之後,他才道:“對面那家人在門口胡亂倒垃圾被逮住了,這不,被那些巡警找上門來要罰款呢!”
倒垃圾罰款?聽到這話,洪福這個大管家有些搞不懂了,人家喜歡把垃圾倒在門口,怎麼這僞唐的官差還找上門來了。
不過爲了打聽的更仔細一些,所以他又是問:“是這樣啊,不過這只是罰款罷了,對面那人家也是個體面人家,這罰款交了也就是了,怎麼會如此不智和官差吵鬧啊!”
然而這年輕士兵一聽,卻是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那你也不問問,他們要被罰款多少!”
“多少?”洪福一邊問着,一邊心中暗道,這倒垃圾而已,而且人家還是倒在自家門前,這能夠有多少,料想少則幾十文錢,多也不過一二兩銀子而已。
但是那年輕士兵的話卻是讓他嚇了一條,因爲他看見了這個年輕士兵伸出了一個巴掌,然後道:“五十兩!”
“什麼?五十兩?”饒是他洪福是尚書府上的大管家,手中經手的錢財不計其數,多的時候,代替周舒收錢那也是受過幾千幾萬兩銀子的,即便是他自己,其實家財也是頗豐,老家裡妻妾奴僕成羣。
這區區五十兩銀子自然是不被他放在眼裡,但是這並不代表着他不知道五十兩銀子是什麼概念。
別說是五十兩銀子了,就算是五兩銀子,也夠一個數口之家安穩的過上一整年了。
“五十兩,這麼多,這倒個垃圾而已,他們自己派人把垃圾收了也就行了,怎麼會罰這麼多!”洪福這段時間,也是和這些看守周舒的士兵們打多交道了,知道這些人雖然嚴格控制周舒的人身自由,但是平常時候上卻是不會過多的爲難。
只要是態度不是那麼的囂張,人家年輕小兵還是很樂意在無聊的執勤時間裡和他聊上那麼幾句的。
此時,那年輕士兵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呢,一旁的中士卻是開口了,不過此人的語氣就沒有之前那個二等兵這麼好了,一出口就是:“五十兩算什麼,沒有罰他五百兩就算不錯了!”
說罷,他又是道:“我大唐治下,嚴禁亂倒垃圾等不文明的行爲,如果是平時也就算了,這種事罰款雖然也不少,不過幾兩銀子也就過去了,但是現在嘛,我大唐以金陵城爲京師,聖君陛下明年就會移駕到金陵城來,而聖君陛下又是最痛恨髒亂差這種行爲。
所以現在可是御書房大臣錢大人親自主持金陵城的市容市貌整頓工作,這個關鍵時刻,誰敢怠慢?
而且了,如果一開始不重罰,怎麼以儆效尤?”
聽這麼一說,洪福就是知道,對面的這人家估計是撞到人家槍口上了,僞唐那邊重視市容市貌的事,過去幾年裡他也是略有耳聞,不過據他所知,這處罰的力度也是沒有這麼大的啊。
而對面這戶人家,估計是撞到槍口上,被人家逮住了要來殺雞儆猴了。
這中士說罷後,然後看向了街頭一眼,隨即又道:“你看着吧,他們很快就會乖乖的交上罰款了!”
這人的話音落下後,洪福也是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街頭,只見街頭上有着一隊穿着黑色公服的巡警正在小跑列隊而來。
原先被糾纏的兩個巡警看見援兵來了後,這連忙掙脫開來!
然後洪福就見那隊十來人的巡警直接抽出了長刀,爲首的一個人大步上前喝道:“爾等這是要違抗我等巡警執法嗎?”
此時,對面那人家終於是走出來了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此人就是此家的家主,不算什麼權貴士紳,只是個富商,充其量也就算得上體面二字。
只見此人一出來,就是陪笑着,然後親手送上了五十兩銀子罰款,這才送走了這一羣巡警。
那巡警離開之前,爲首的人大聲朗聲道:“如今城內正值整頓期間,一律犯法之事從嚴懲處,還望爾等好自爲之!”
這些巡警們匆匆離去了後,洪福嘆了口氣道:“雖然說亂世當用重典,但是這處罰如此嚴苛,難道真的就不怕引起什麼動亂嗎?”
這個時候,一個剛走過來的少尉聽到了這話,這個估計是剛從武學堂裡畢業沒有幾個月的年輕軍官頓時就是露出一絲譏笑:“我陸軍在城內駐紮重兵過萬,還怕他們區區的動亂?哼,他們要是敢動亂,我們就敢殺!”
“這金陵城不戰而降,我陸軍進城之際也是沒有什麼機會肅清城內的歹人,要不然的話,當初在金陵城打上一場大戰,這等歹人早就被殺光了,那還有給他們動亂的機會啊,現在他們要動亂,那正好趁機把城內清理一遍,這樣我們也才能安心迎接聖駕!”
聽到這話,洪福心中是一頓駭然,這看向這個年輕少尉的目光都是不由得低下了頭,這一個多月的接觸讓他知道,這僞唐賊軍裡的普通士卒,大多都是普通人,只要自己的態度好一些,謙卑一些,人家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反感。
但是僞唐賊軍的那些軍官們,卻大多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而且這些軍官們想事情的角度和普通人大不一樣,對明王朝的官員和權貴士紳們,往往是帶着看不起和敵意的態度。
敵意可以理解,畢竟雙方是敵對關係嘛,但是看不起,他們憑什麼看不起飽讀詩書的大明官員?
洪福理解不了他們想法,但是現在的他卻是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怕動亂,甚至是巴不得城內有人動亂,這樣他們才能夠趁機清理一二,畢竟這金陵城也算是不戰而降,城內說實話藏着不少各種亂七八糟的人。
辭別了門口的這些衛兵後,洪福也是重新回到了院子裡,然後上了二樓把事情告之了周舒。
周舒聽聞只是因爲亂倒垃圾就被罰款五十兩後,也是不由得的嘆道:以往對於唐法之嚴苛也是多有耳朵,但是多聞不如一見啊!
不過這錢夢久倒也是有大魄力,亂世用重典,換成了老夫,怕也是要這麼做的。
只是這麼一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冤枉了!
但是說着這話的時候,周舒卻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身處的境遇,當即就是嘆了口氣,現在的他還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那裡還能操心別人的死活啊!
也不知道僞唐那邊到底怎麼處置自己,難不成真的想要自己投誠,然後給自己一個大官繼續當着?
話說當初率領軍民出降的時候,他心裡是不願意的,一開始他和其他人一樣,都是想要渡江逃跑的,奈何時間遲了那麼半天,等他準備逃走的時候,金陵城已經是被徹底封死了。
然後賊軍攻城兇猛,守軍半日就是被徹底擊潰了。
當時城內的衆多官員士紳貴族們,都是人心惶惶,就怕賊軍破城之後會屠城,就算不屠城,但是恐怕也不會放過他們這些官員。
於是乎很多人就是聯絡起來,爲了保護性命,請求周舒等人主持大局!
而周舒說實話,也是不想死的,在衆人的懇求之下,這纔派人和賊軍和談,最後率領城內百官軍民正式出降,因爲投降的時候,周舒雖然說過讓大軍儘可能的保住百官和士紳們的性命。
但是實際上,剛開始沒幾天他就發現,這些賊軍們雖然沒有大規模的殺降官,但是該抄家的抄家,查封的查封,這手段是乾淨利落,彷佛是幹過成千上百次一樣,熟練的很。
魏國公府以及其他官員、貴族們的府邸,也是被清一色的查抄,不過萬幸的事,除了少部分頑抗不從的人外,大部分官員貴族以及他們的家眷的性命還是得到了保全,一些態度比較好的據說在抄家的時候,還給他們留下了一些維持生活的金銀和房屋,沒有說一股腦的全部查封了。
周舒的家人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雖然沒能和他住在一起,也沒能被放走,但是目前安全上還是有保證的,但是這種安全卻是暫時的,至於以後,他就不知道了。
因爲現在的他還搞不懂僞唐那邊到底要怎麼處理他,是會把他給殺了,還是說關上一段時間就放了他,又或者是堅持要讓他公開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