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給我面子!”陳楚之看着桌上的空盤,得意地吹了下口哨,“怎麼樣,評價一下。”
“馬馬虎虎。”我輕輕地咬着吸管,並不想理他。
陳楚之卻不死心地看向高慕寒,眼底分明帶着期待,好像格外需要別人肯定似得。
我覺得奇怪,這不像他一貫作風啊,這傢伙,向來是隨心隨性,大大咧咧,怎麼糾結起這個來了。
而高慕寒劍眉微挑,清俊的臉上依舊是一副清肅的表情,淡淡地回了句,“馬馬虎虎。”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兩嘴巴真刁!”陳楚之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登時激動起來。
我埋着頭默不作聲,只覺得耳朵熱熱的,被他一家人一家人的叫慣了,心裡竟然生出些了溫情來,好像,我和高慕寒真的成了一家人。
哪怕理性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可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想到他,還是會輕輕漾起來,情感是無法控制的。
我坐在一旁,安靜地聽着兩人閒聊。
男人跟男人相處,是跟女人不一樣的狀態。
很明顯,在陳楚之的插科打諢中,高慕寒似乎很放鬆,再想想我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時的感覺,難得有這樣愉悅又輕鬆的時候。
我偷偷地用餘光打量着他,金色的光線下,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微微翹起的脣角和帶着笑意的眉梢,讓他整個人的輪廓看上去柔和了很多,少了幾分凌厲,多了些許柔和。
我彷彿處在一個單獨的時空裡,靜靜地觀察着他們,聽着男人們之間的談笑。
時間彷彿靜置了,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可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已經來不及收回那太過明顯的目光。
而那兩人,一個眼底帶着戲謔的笑,一個疑惑又溫柔地看向我。我看見高慕寒的脣瓣一張一合,耳邊聽到了清淺的聲音,“怎麼了?”
臉騰地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就像小時候偷看喜歡的男生,卻被他的目光撞進來逮了個正着。誠然,我已經不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卻還是在已經成熟的年紀,像第一次戀愛一樣,心跳得像小鹿亂撞。
“哎吆,兩人在我面前撒起狗糧來了。嘖嘖嘖……”陳楚之語氣戲謔又欠揍,我原本就發熱的臉,更是羞得無地自處。
耳邊似乎傳來高慕寒的輕笑,接着,我的腕間出現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輕輕地挽住了我。
“我們走吧。”
我不敢擡頭,只能任憑他拉着,順從地離開了餐廳。
今天是天寶上小學的第一天,高慕寒拉我早早地到了學校門口,來接天寶放學。
門口烏壓壓地已經等了很多家長,熙熙攘攘,許是怕我被擠到,他紳士地用手臂攬着我,將我的身子和人羣隔開。
夕陽西下,光線漸漸黯淡下來,天邊的那抹晚霞也從豔麗漸漸變暗。
約莫等了十來分鐘,終於,耳邊響起了“叮鈴鈴”的下課鈴。不一會兒,一羣穿着藍色校服的學生,排成幾列從校門口魚貫而出。
我湊上前去,睜大了眼在人羣中找着天寶。
“媽媽!”目光未至,耳邊已傳來天寶清脆又稚嫩的童聲,“你和爸爸都來了!”
他興奮地跑過來抱住我的腿,仰着天真的小臉。
我剛要蹲下身子抱他,卻被高慕寒搶先一步,他單手抱起天寶,摘掉他書包遞給了我。
“怎麼樣,第一天上小學,還適應嗎?”雖說高慕寒在外人眼裡冷冷冰冰,可對天寶,卻是有着出奇的溫柔和耐心。
天寶這幾天又長了體重,可他抱起來絲毫不費力,大步地走在前面。
我跟在他身側,儼然一副一家三口的模樣。
“很好啊,同學和老師都很好。”天寶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時地回頭看看我。
我忙插嘴進去,“學習呢?”
雖說這孩子聰明,但畢竟年紀小,突然跳級我怕他有壓力。
“嗯……”天寶撓撓腦門,似乎在組織語言。
直到上了車,坐上安全座椅,他才一本正經地像個小大人似得說道,“我覺得你跟爸爸有必要帶我去吃一頓好吃的披薩。”
“嗯?”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高慕寒輕笑一聲,朗聲應道,“看來胸有成竹嘛。”
天寶探着身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媽媽,書包給我。”
我忙從副駕駛座將書包遞回去,他扒拉了半天,從裡面掏出一份隨堂測試,一臉得意地遞過來,“全班只有兩個人考了一百哦!”
我翻開卷子,鮮紅的一百分在黯淡的光線下,清晰可見。我心裡一時歡喜,臉上的笑意怎麼都收不住,心情也清朗起來。
“不錯啊。”高慕寒朝我這邊瞟了一眼,拿起手機翻了幾下,接着聽到了機械的導航女聲。
“怎麼樣?”天寶得意地昂着小小的下巴,“是不是該給我獎勵呀!”
“準了!”高慕寒眉眼俱笑,跟着導航的指示,淡定地拐着彎,隨着車流融入這茫茫夜色中。
“耶!”天寶開心地拍着手,兩條小腿晃啊晃得,恨不得跳起來,黑溜溜的眼珠閃着奇異的光,見我扭回頭看他,搶先一步開口,“媽媽不許反對!”
我剛要說“那是垃圾食品”,被天寶這麼一堵,只能將到口的話生生吞回去。
“今天高興,就由着他吧。”高慕寒也爲天寶說起話來。
不得不說,他對天寶幾乎到了寵溺的程度,有應必答。
披薩、漢堡、可樂、薯條這些東西,都是垃圾食品,偏偏小孩子愛吃。我作爲一個成年人,知道這些東西實際上沒什麼營養,如果是我單獨帶着孩子,是絕對不會選這樣的地方吃東西。
可惜,在高慕寒同意的情況下,我的反駁很無力。
他說的每一個字,哪怕不是命令的口吻,卻都有一種讓人聽命執行的魔力。
畢竟是上小學的第一天,爲了不掃他們的興致,我也只能將意見吞進肚子裡。高慕寒似乎側頭瞧了我一眼,我彎彎嘴角,擠出一個笑來。
窗外夜色正好,車內放着輕柔的古典樂,我隨着音樂的節拍,輕輕地用指尖點着膝蓋。車裡沒人再出聲,此刻的安寧,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