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燈盤膝坐於靈識中,身下如樹根一般細緻錯節,密密麻麻向外生長,逐漸紮根在蒼的靈識中。一種奇妙的感覺,好似兩人本就同爲一體。兩者的記憶雖不同,感覺和思維卻是一樣的。
“我,本名蒼燈茗,號九幽天帝,又名執火真君,居於九幽黃泉界......”
“咔擦…..”
靈魂最深處的冰封出現一絲細小裂縫,隨之裂縫逐漸擴大,兩人融合的更加徹底。
靈識中,兩道一模一樣的身影對立而坐。
“小蒼,你醒了?”茗燈看着緩緩睜開眼的蒼笑道。
“我應該被吞噬了啊!爲何還有意識?”蒼疑惑道。
“我們本就是一人,何談吞噬之說呢?呵呵…”
茗燈手指輕點在蒼的眉心處,笑道:“從今日起,你的名字便叫蒼燈茗了!你是九幽天帝!世界的主宰!”
話音未落,身子化成一縷青煙,鑽進蒼的天頂中。自此,茗燈消失,九幽天帝蒼燈茗重現於世。
外界,噬魔與皇甫青坤斗的不可開交,兩者都完美的將力量控制在地荒界可承受範圍內,卻也是翻山倒海,地覆天翻。
卻見百招之後,噬魔亮出鋒刃,使得一直憑藉兩根手指與之纏鬥的皇甫青坤神色變幻,悄然後撤幾步,輸了幾招。噬魔也並不趁勢追擊,反而青光大作,不多時,由光暈中走出一孩童,約莫十一二歲模樣,生的十分水靈靈清純,錚亮的小光頭搭配兩顆滴溜溜滾圓的黑眼珠,着實既靈動又可愛。
孩童身後光暈漸漸消失。卻是不見了那柄闊劍的影子。皇甫青坤上下打量幾眼,心中已然知曉,想來這孩童便是那柄叫噬魔的闊劍所化,也即是噬魔的劍靈。
孩童摸了摸腦袋,眨了眨眼睛,清脆的聲音如山間黃鸝般婉轉。
“咦….怎麼?我化作了人形你便不認得了嗎?你這人,雖然可惡些,但還算遵些道義!倒是沒有趁勢偷襲!不錯…不錯!”
變幻做孩童的噬魔似乎性格也隨着改變,操着稚嫩的嗓音喋喋不休。在他身後,蒼已經陷入沉寂多時,沒了呼吸,沒了動靜,甚至連氣息都消失,若說得已經死去,卻總感覺的的確確存在着。
不自覺的,皇甫青坤邁出一步,正嬉笑的噬魔驟然凝神,白皙的小手立掌成刀,便是猛然劈下。青色的劍芒揚起數丈,詭異的是,只見其物,不聞其聲。若是換做一人,定不會在意這軟綿綿的一劍。只是皇甫青坤卻頓住了身形,肩膀緊收,只看縮成針尖狀的瞳孔,便知他對着劍芒很是忌憚。
不知噬魔的用意,竟也着了一身素黑色錦袍,胸口處用銀絲鑲繡着一個“劍”字。如此小人,卻是大人裝扮,倒是十分惹人憐愛。
看似劍芒軟弱無力,皇甫青坤卻是伸出了一直揹負在身後的手,還未接招,步履矯健,已經連連變幻了幾處位置。終於,劍芒與皇甫青坤有了些許偏差。皇甫青坤心頭一喜,兩隻早已蓄勢待發的手掌頻頻擊出,掌心泛起絲絲白霧,手掌隱約有些晶瑩透亮。
也不敢硬接劍鋒,幾掌都打在了劍身上,使得劍芒頻頻錯位,終於在皇甫青坤擊出最後一掌後,劍芒偏離了攻擊路線,擦着他的肩膀落下。皇甫青坤借勢又是退出丈許遠,微微喘息幾下,還未落下的手掌捏起幾個法訣,修長的手指瞬息彈出百餘下。
噬魔也只是試探,見一擊不中,毫不戀戰,劈下的劍芒與地面離了三尺,見噬魔手掌輕顫,劍芒直接碎裂,這一放一收間的轉換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彷彿不過吃飯喝水般簡單。
百十道彈指已經初現端倪,與虛空中凝成一根根拖曳着銀色尾焰的羽箭。細細打量,不得不重新審視道人的實力。只瞧見每一根羽箭大小長度一模一樣,這元氣凝聚的羽箭精緻到出神入化。羽箭長三寸,手指粗細,三棱型的箭頭有着幾乎完美的弧度,通體篆刻流雲般花紋。若只是一兩支也就罷了,瞬息間,噬魔身前已經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與噬魔相同的是,這大片羽箭,竟也詭異的沒有絲毫聲響。如此這般,噬魔也是冒出了一二冷汗,蒜頭小鼻輕輕抽出,緊張兮兮盯着大片羽箭。
已無從躲避,只能硬抗。不僅因爲這羽箭範圍太廣,而且他身後蒼還依舊在沉寂,莫說這千萬支,僅憑一兩支,也可輕易要了蒼的性命。
噬魔,本體爲劍,所以也最擅長劍訣。果真,噬魔小手虛握,登時,一柄縮小版的噬魔劍憑空顯現。霎時,凜冽的劍氣縈繞劍身,竟泛起淡淡青色光暈。第一支羽箭正中噬魔劍尖。兩隻神兵利器發生碰撞,恐怖的勢能都被兩人內斂了起來,恐傷了這脆弱的地荒界。也因此,噬魔只是輕微一顫,終於發出了些“嗡嗡”聲響。而羽箭畢竟是真氣凝聚,微微頓挫,便是化作了青煙。
小手劇烈抖動一番,噬魔劍隨着飛速旋轉。片刻,便形成一股碗口粗細的風暴,遇風便漲,伴隨着凌厲的劍氣,風暴席捲箭雨,箭雨紛紛改變方向,被吹的七零八落。
蒼的心臟倏然跳動,手指也隨着顫抖。輕暱的嗯了幾聲。噬魔緊接着捕捉到了,只是這般稍稍失神,便沒有察覺到箭雨後的情況。
皇甫青坤竟也化身萬千箭雨中的一員,隱匿在不起眼的角落,直逼噬魔胸膛。
“嗤….” щщщ_ тт kān_ ℃o
一道極其微弱的聲音,是一支羽箭擦過劍身發出的金屬摩擦身。也正是這道聲音引起了噬魔的注意,滴溜溜的大眼率先發現了那支與衆不同的羽箭。晶亮的明顯了些。奈何距離太近了,噬魔根本來不及作出有效反應。
“鐺…..”
若磐磐之聲,清脆而悠長。噬魔悶哼一聲,倒飛出去,在半空連連翻滾。皇甫青坤當即顯現真身,噬魔本體不知用和材料所制,重擊之下竟緊緊只是擊飛而已。所以他見已經來到蒼的身邊,索性直接下手,反正原本的目的便是蒼。
手掌逐漸要印上蒼的天頂,皇甫青坤心頭竟隱隱閃出一絲不捨,但想到嫿兒的命運,也只能壓下良心的責備。
噬魔在空中定住身形,見此一幕,大驚失色,怒喝道:“皇甫小兒!我要滅你滿門!”
稚嫩孩童轉瞬間變換回了驚世巨劍。整座地荒界都在微微顫抖,是在恐懼,可以明顯感受到地荒界的恐懼。天昏地暗,飛沙走石,蒼穹倒卷而上,一道深不可測的裂縫貫穿整片天空。
眼見噬魔無所顧忌的斬擊便要將這地荒界也一分爲二,皇甫青坤卻不曾停留半分。冷哼一聲,道:“滿口大話!以爲進階到神級武器便可爲所欲爲了嗎?無知小兒!”
蒼倏然睜開了雙眼,淡然如水的眸子,清澈見底,只是那招牌似的壞笑有了些邪魅的感覺。不見有何動作,身子虛晃消失在了原地。
皇甫青坤一擊落空,不可思議的盯着手掌下面。似乎無法相信蒼能夠躲過自己的一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快說!”
皇甫青坤終於察覺到了些許異常,經歷了今日的種種,他越發不相信自己的經歷和判斷。
蒼負手立於皇甫青坤身後,邪笑道:“皇甫青坤!你站在哪一邊?或者說,你想讓皇甫家族站在哪一邊?”噬魔舒了口氣,收起了威勢,又是變幻爲孩童,抱着肩膀躲在一旁興沖沖的觀看。如此大的陣勢,地荒界卻是寂靜的可怖,管那平素鬧騰的飛禽走獸,還是各路強者,統統沒了蹤跡。
皇甫青坤向嫿兒身邊靠了靠,心中隱隱發虛。雖然他確定蒼的實力連神位都沒有踏入,卻被他天地不懼的氣勢所迫,更是因爲那句話,着實心頭掀起滔天巨浪。
“你…你什麼意思?”皇甫青坤色厲內荏道。
蒼探頭瞧了瞧依舊昏迷的嫿兒,不由露出溺愛的淺笑,睡夢中的嫿兒,曼妙的身姿一覽無餘,斜斜靠在青石上,一頭烏黑如雲鋪散。如蝴蝶微憩的睫毛,海棠般的朱脣,再看那微微凌亂的綾羅下,是明珠都無法比擬的熠熠生輝的肌膚。
漸漸沉醉在嫿兒的迷醉中無法自拔,蒼哪裡還顧得上去回答皇甫青坤的問題。
突然,噬魔閃身來到蒼跟前,沉聲道:“快走!我察覺到幾道極其強大的氣息!”
見到噬魔有了離去的架勢,皇甫青坤大袖一會,捲起嫿兒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蒼急吼吼趕出幾步,欲要追去。被噬魔忙攔了下來,喝道:“嫿兒沒有危險!先別管他們了!若你再不走,那幾人來了,便是我本體在此也難討優勢!”
蒼聽罷,大驚失色,渾身顫抖幾下,也隨着噬魔匆忙隱去身形,尋了個方向離去。
卻說皇甫青坤帶着嫿兒來到界外,正遇見立着幾人。不由定神望去,卻都是熟識之人。
兩名俊秀青年正是牧霖陽與子鹿,另有一人生的挺拔威武,鷹鉤鼻,薄薄的嘴脣,眼神中常帶銳利。卻是與人心裡略微不適。
皇甫青坤見幾人發現自己,也只得略微收拾一番,來到幾人身前。
牧霖陽先於拱手道:“皇甫兄,經年不見,倒是越來意氣風發了!”
子鹿撇了撇嘴,酸溜溜的說:“人家都是做父親的人呢!與我們這般浪蕩公子哪裡還能相交呢?哎…聽說被青蓮管的服服帖帖的!”
皇甫青坤剛想拱手與之還禮,聽到此話,氣得七竅生煙,怒喝道:“子鹿小子!你若再這般狗嘴不吐象牙!待霖陽都子孫滿堂了,你也依舊這般孑立!”
“哼…我寧可獨身一人,也不要受女子壓迫!丟人!”子鹿扭過頭,眼眸中卻是有些莫名意味。
牧霖陽瞧見,搖頭嘆息,忙上前勸解道:“皇甫兄,子鹿的性格你我都瞭解,不要與他這般計較了!來….我替你引薦一人!”
說罷,拉着皇甫青坤來到陌生青年身前,虛指說道:“不日你們也就是歡喜親家了!由我來引薦卻是越位了!呵呵….”
皇甫青坤聽罷,眸中閃動精光,拱手道:“哦….想必,這位應該是哈努烈的哥哥吧?不知….兄臺是排行第幾?”
青年撇過皇甫青坤一眼,淡淡的說:“我是哈努烈的四哥!我叫達塔!”
皇甫青坤心頭微驚,暗道:“第四子竟都是這般實力,果真冰鳳一族底蘊深厚啊!”
剛要奉承幾句,卻聽達塔不耐煩的擺擺手,說:“聽說我弟弟的未婚妻差些跟人跑了!這般女子,若不是哈努烈那混小子死纏爛打,父親絕對不會讓她進門的!哼….如今在此遇到也好!便交於我吧!七日後也便是成婚大典了,莫要再出了什麼差池!傷了我冰鳳族的名聲!”
皇甫青坤堆滿笑容的臉凝固了,伴隨着嘴角的抽搐,一肚子的話哽咽的喉嚨裡,堵得險些背過氣去。
臉色頓時化作豬肝色,藏在衣袖中的手拼命握成拳,發白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身爲道人,已經是這天地中頂尖強者,哪裡有人會對他們這般說話。
子鹿聽罷,也是火冒三丈,咬着銀牙便要欺身理論。牧霖陽重重咳了幾下,沉聲道:“達塔,這話就有些過於嚴重了!再怎麼說嫿兒你也見過,的確是名難得的女子!你聽到的也只是謠傳!莫要亂說,不僅辱了人家名聲,也不利於冰鳳一族的團結!”
達塔斜了牧霖陽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伸出大手,衝着皇甫青坤冷冷道:“你放心,既然父親同意這門親事!嫿兒交予我定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牧霖陽一隻手壓着皇甫青坤的肩膀,故作輕鬆道:“皇甫兄,哈努烈與嫿兒是青梅竹馬!兩人十分熟絡,嫿兒對冰鳳族也不算陌生!放心吧,待幾日嫿兒便會習慣的!”
皇甫青坤似下了重重的決心,揮手將依舊在昏迷中的嫿兒交給達塔,眼眸中似有淚花閃動。
達塔打量了下嫿兒,眸中閃過一抹驚豔,暗道:“以往倒是沒有發現,竟生的這般精緻!怪不得哈努烈那小子被迷得神魂顛倒!”
朝幾人點點頭,達塔閃身便離去。留下皇甫青坤靠在牧霖陽身上獨自唏噓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