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有了鳳棲谷特有的雪沙,一片片乾枯的樹皮悄悄掉落,露出裡面鮮嫩的樹幹,幾片翠綠葉子也鑽了出來,左右搖擺,似乎在欣賞這已經有些陌生的景色。
衆人壓低聲音歡呼着,鳳族弟子都感覺到了這棵寒玉梧桐散發的淡淡神力,雖然極其微弱,卻同樣令人振奮。
贏科王爽朗笑着說:“哈哈...若是好好呵護,千百年後,這棵寒玉梧桐又是一棵鎮族神樹!到時,鳳凰出世指日可待!”
一邊說着,忍不住上前嗅着初生者的香甜,那一絲絲淡淡神力,贏科王忘我的體悟着。
不多時,回神喝道:“令!將鳳棲谷守備增加三千人!從青林開始,每人一年,輪流值守,務必保證這寒玉梧桐的穩妥!”
衆屬當即躬身領命。哈利王淺笑着對贏科王拱手道:“既然烈兄完成了對寒玉梧桐的栽培,那我便帶着小女與蒼燈茗先行告退了!來日再登門叨擾!”
贏科王心情大好,也不願再多生事端,便要拱手送客。卻突然聽到哈努烈上前來說:“蒼燈茗,我允你個條件,若你在此樹下枯坐二十年,我便帶嫿兒讓你遠遠看一眼!可好?” wWW ▪тTk an ▪C O
詩藍聽罷,臉色見寒,喝道:“哈努烈!你什麼意思?如此戲弄我蒼哥哥!小心等你外出再也回不來!”
哈努烈回身看了看詩藍,冷哼道:“莫要嚇唬我!我冰鳳一族與你幻獸山谷絲毫不差!嚇唬我,你也要有那實力!”
詩玉聽了,輕輕撩起衣袖,露出了柔夷般的手指,虛按在身前,盯着哈努烈以及一衆子弟,冷喝道:“怎麼?欺負我幻獸山谷無人?你們可以一起上來試試!”
以他們對詩玉的瞭解,除了長子立鹿能與其抗衡一番,放任其他八人,即便如詩玉所說一擁而上,都在詩玉手下討不到好。
見詩玉發怒,衆人也便息了戰火。哈努烈轉而看着蒼燈茗,呵呵笑道:“你自己做決定吧!”
蒼燈茗沒有任何猶豫,重重點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詩藍驚呼道:“蒼哥哥,他在戲弄你!你沒有看得出來嗎?”
哈努烈當即舉手起誓道:“我哈努烈對天發誓!若蒼燈茗在此枯坐二十年,我必帶嫿兒讓他看一眼!”
蒼燈茗似乎根本不在意哈努烈的起誓,而是看着詩藍笑道:“傻丫頭,還記得我與你說過些什麼嗎?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爲我擔心,這是必經一難!若躲過去,則要前功盡棄!呵呵....”
隨即望着哈利王,沉聲道:“哈利王,小蒼給您一句忠告,與巨靈族朱庇特交好!他會告訴你接下來應該如何去做!”
哈利王望着蒼燈茗,在其眸子,彷彿有浩瀚星海,彷彿有空靈無一物。卻不由自主的想去相信眼前的狼狽青年。
“好的,需要我將你的情況告訴他們嗎?”哈利王問道。
蒼燈茗笑着搖頭,說:“自然有人去說的!陰雲已經即將蔽日,黑暗終將到來!先料一步,或許可護得周全!不然...粉身碎骨,身死道消!”
幾句結束,蒼燈茗便不再開口,虛腫的雙眼盡力閉上,因爲手腳折斷,只能斜靠在土坡上,臉上卻難得的安詳平靜。
“走吧!都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蒼燈茗喃喃自語道。
衆人各自心懷鬼胎,或許,只有詩藍是真正關心他的,但對於此刻的蒼燈茗來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經歷了七十五個生生世世,聚首分離早已不能挑動他多少神經。或許,只有嫿兒才能令他重新睜開雙眸。
哈努烈眼球滴溜溜轉着,卻突然感覺背後發寒,忙膽寒着望去,見詩玉恰好轉身,留下一抹陰沉的目光。雖然叫喧的厲害,但詩玉的實力他的再清楚不過的,若是詩玉願意,絕對可以逼迫他蜷縮在鳳地不敢邁出一步。
將滿腔怨氣都歸咎與了蒼燈茗身上,哈努烈暗罵道:“小子,你等着,總有機會折磨你!哈哈....”
九幽深處,一望無際的森森白骨,有兩個青年對坐,一張十分別致的石桌擱在兩人中年,一壺熱騰騰的清酒散發着嫋嫋香甜。一名青年掀起罩帽,露出光禿禿卻描畫着複雜紋路的腦袋,卻是靈霄,而另一人,若是蒼燈茗在此,定也人的,正是夜冥。
夜冥端起拇指大小的青瓷酒杯,一飲而盡,讚歎一聲:“好酒!你從哪弄來的?”
靈霄同樣飲了一杯,眯着雙眼,呵呵笑道:“我叫他黃泉水!乃是用萬千生靈的靈魂所釀!”
夜冥聽罷,輕嘆一聲,仰頭望着陰暗昏沉的天空說:“魂歸來去兮,一壺清酒哪可渡的萬千冤魂!”
靈霄聽罷,將酒杯端起眼前,望着杯中盪漾的清波,喃喃自語道:“佛不渡,魔不理,這九幽聚集了多少冤魂啊!”
“對了…小蒼如何了?那傢伙不會又輪迴去了吧?”夜冥笑道。
靈霄重又倒了一杯,幾滴清酒灑落在石桌上,一縷沁人心脾的香甜甚至令虛空都有些盪漾。兩人同時擡頭,相視一眼,眼中的迷醉頓時消退。夜冥手指輕輕點在桌面。
“咚…咚…咚…”
隨着節奏越來越快,置在桌面的酒杯竟蕩起漣漪,不多時,更是激起了水花,大片灑落桌面。香氣更濃,震顫愈加劇烈。
夜冥眺目遠望,昏暗的地平線上,涌現一道銀芒,閃閃爍爍,倒是十分漂亮。
靈霄無奈苦笑道:“這就是我討厭來九幽的原因之一!這些東西像聞到腥味的鯊魚,趕都趕不走!”
“你來?還是我來?”夜冥攤開手問道。
再見靈霄,已經緩緩起身,放下了酒杯,這一刻,淡淡的笑容變得十分莊重,回頭說:“還是我來吧,你的殺意太重。這些以往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卻被困在這九幽煉獄中不得輪迴!哎…”
夜冥十指交叉,輕靠在椅子上,如墨的眸子竟被這銀芒映的熠熠生輝。
離得近了才發現,從地平線上奔來的,竟是密密麻麻透明的人形生物,相互推搡,擁擠,並伴隨着聲聲怪異嘶吼。
數以萬記?百萬記?怕是遠遠不夠,目力所及,宛若汪洋一片,層層疊疊,無邊無際。
靈霄幾步踏出,獨自面對這滾滾而來的瘋狂大軍。空氣被擠壓的扭曲變形,靈霄的衣袍被肆虐的亂流撕扯的獵獵作響。黑袍褪下,裸露的上半身,在映耀天空的銀芒下,更顯得森然慘白。
稍稍活動幾下,肌肉漲起,筋脈在皮膚下劇烈涌動。蒼白的皮膚隱隱泛紅,黑色鬼雲紋悄然間爬滿了半個身子,若是細細打量會發現,整個鬼雲紋的構成,像極了一隻咆哮的雄獅。
有幾隻靈魂奔跑速度其快,將身後大隊落下百丈之遠,打量片刻,便發現了怪異之處。靈魂按照生前不同的經歷,不同的身份,有着不同的情緒與狀態。有的暴躁,有的安穩,有的強悍,有的便嬌弱。而此時的靈魂,卻如剛剛從戰場退下來一般,只有無可抑制的暴虐,空洞的眼眸沒有一絲靈動,完全淪落成只懂得廝殺的簡單生物。
“吼...霍霍...啊....”
各種怪異刺耳的咆哮聲,一股腦灌進靈霄的腦海,率先衝上來的幾隻靈魂,瞧見了靈霄,速度提高了三層,一躍而起,似餓虎撲食一般,毫不畏懼衝了上來。
離得更近了,能夠看到晶瑩的經脈在靈魂體內流淌,空洞的眸子爆發出唯一的精芒,嗜血,殺意。除此之外,與一團臨時凝聚的雲霧沒有什麼兩樣。
泛着淡淡銀芒的靈魂,卻顯得斑駁不堪,點點痕痕像屍斑。靈霄看見了,沒有緊緊皺起,喃喃自語道:“看看這骯髒的九幽將你們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哎...”
腳下劃過一個圈,骨杖憑空握在手中,手腕輕顫,掛在頂端的六角鈴鐺左右搖曳,微微旋轉,一聲聲輕靈嫋嫋飄向遠方。當即,十幾名將靈霄圍攏的靈魂彷彿頓時失去意識,呆立不動。靈霄平舉骨杖,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依次點在他們的天頂處。一束銀芒綻放,聽到六角鈴鐺劇烈顫抖,十幾名已經撲倒身前的靈魂就此消失的無影無蹤。
靈霄呼出一口濁氣,收回了骨杖,雖然六角鈴鐺還在左右搖曳,卻也立即失了聲。夜冥舉着酒壺,晃悠來到靈霄身邊,偷偷打了一個飽嗝,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哈哈...靈霄!大有進步!哥哥我對你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靈霄白了他一眼,憤然道:“這酒陰氣太重,你整日待在九幽煉獄,喝多了可傷身子!”
夜冥根本聽不進去,隨意擺了擺手,笑道:“無妨!這小小九幽,何懼其哉!”
說罷,手掌輕翻,神色頓時變得肅然,正欲怒吼一聲,卻發現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喝罵道:“我劍呢?噬魔你在哪?”
靈霄舉起骨杖重重敲在夜冥腦袋上,喝罵道:“發什麼瘋?你忘記了?你讓噬魔去保護蒼燈茗了?現在應該在那姑娘身上!”
夜冥砸了咂嘴,恍然大悟道:“呵呵...你瞧我這腦子!忘記了!忘記了!不過....老子沒有噬魔照樣殺的他們跪地求饒!”
說話間,捏碎了酒壺,清酒灑落虛空,卻被夜冥託在手掌中,四下翻涌,不多時,便凝聚成一顆拳頭大小的水珠。
“殺!”
夜冥沉聲怒吼,手掌緊握,頓時,水珠化作一柄纖細長劍。有拇指粗細,通體晶亮,閃着耀眼寒光。
“殺!”
長劍在手中挽出一個劍花,一朵六角菱花現出眼前,且愈來愈清晰。隨着逐漸看不清了長劍蹤跡,第二朵,第三朵,第十朵六角菱花整齊排在身前。
靈霄在一旁呼喝道:“夜冥!你小心些,不要釋放殺意!”
夜冥無所謂的拜拜手,喝罵道:“你小子真是多管閒事!這異靈潮我見的比你多的去了,哪裡會不懂得如何處置!我們就比一比,誰救得靈魂多!”
靈霄撇撇嘴,嘟囔道:“信你纔怪!你哪次不是到最後就大開殺戒?”
但埋怨歸埋怨,手下的動作卻絲毫不含糊,骨杖脫手而出,深深插在腳下黑土中,插的深了些,竟流出了絲絲猩紅鮮血。靈霄手中捏出幾個繁複的指訣,揹負的鬼雲紋亮起,那雄獅似活了一般,盤在身上仰面跑咆哮。
“叮叮叮.....”
六角鈴鐺瘋狂擺動,幾乎帶動着深埋地下的骨杖也微微顫抖。更驚奇的是,不多時,六角鈴鐺竟漲大了一倍,上邊篆刻的古樸花紋清晰可見,若是仔細辨別,有幾隻怪異的兇獸正吞雲吐霧。
靈霄側滑幾步,雙手平舉,左右手腕顫動,竟又拿出兩根一模一樣的骨杖,雙雙插入地面。依此而行,面前**入了十八跟骨杖,十八顆六角鈴鐺瘋狂顫抖,聲若震天,一旁的虛空似乎都隨着頻率一同發顫。
夜冥也不甘落後,腳尖點地,身子掠過千丈距離,再出現是,已經與幾名靈魂貼近不過丈許。倒是將有些醉酒的夜冥驚出一身冷汗,頓時酒醒了不少。
“媽呀...嚇死我了!”夜冥輕呼一聲。
但那些無意識的靈魂可是不動的害怕,見夜冥突然出現,反應十分迅速,怪叫一聲撲了上去。卻不料正撞在夜冥擊出的劍花上。六角菱花正印在他的天頂處,隨之整個靈魂都被“嗖”一下吸入了菱花中,菱花便也破碎成星芒消散。
兩人便一左一右,樂此不彼進行這枯燥的廝殺,雖然叫廝殺,卻是一邊倒的情況,即便靈魂撲倒兩人身上,也造成不了任何傷害,反倒被兩人至強氣息直接震碎,散落到這九幽大地,變作了養分。
十天過去了,兩人依舊衣袍飄飄,不見多少疲倦神色,靈霄揹負一隻手,落於夜冥身後半步,眺目遠望一處金燦燦的塔狀建築。
“夜冥,若是我倆聯手,能將那破塔擊碎嗎?”靈霄隨手消滅一隻撲上來的靈魂,隨口問道。
夜冥冷哼一聲,說:“等小蒼舒醒,莫說那塔!便是這九幽煉獄,都一併擊碎!現在看到我就一陣噁心!”
兩人身後,一望無際的銀芒正閃動,數以萬計的靈魂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