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旋轉着縮小,幾縷黑霧從洞口飄了出來,虛空扭曲着閉合。蒼燈茗呆愣片刻,臉色突然變得鐵青,從未有過的憤怒,死死咬着銀牙,只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
雙眸中一簇黑焰沖天而起,頓時塞滿了整個眼眸。一股滔天氣勢驟然爆發,激盪虛空,莫說一旁躍躍欲試的哈努烈,便是那遮天蔽日的寒玉梧桐,都噤若寒蟬,止住了搖擺。
“九幽....沒先到你們竟已經將手伸到大荒界!”蒼燈茗悶哼沉喝道。
氣勢一閃即逝,整個鳳棲谷靜若止水,甚至聽不到一絲風聲。足足十息過後,一片落葉不合時宜的飄落,“唰唰”的聲音顯得尤爲突兀。
蒼燈茗從憤然中驚醒,看着已經縮成針孔大小的黑洞,沉喝一聲,提拳而上,拳頭包裹在熊熊燃起的黑焰中,拳鋒燒灼虛空,狠狠擊中了那個針孔。
“咚....”
虛空震動,那黑洞不僅停止了縮小,周圍竟產生細密的龜裂。哈努烈驚訝的瞪着雙眼,呆呆望着這超乎想象的一幕。
“是...是...是何人?竟能任意出入鳳棲谷?”不知哈努烈是驚恐還是疑惑,結結巴巴的問道。
蒼燈茗沒空搭理他,而那縮小的黑洞更懶得理會他。蒼燈茗沉喝道:“給我滾出來!將那女子還給我!”
說罷,提拳再起,黑焰拖曳出一條華麗尾焰,伴隨着沉悶的破空聲,正中黑洞中心。龜裂又向外蔓延了一些。
“滾出來!”蒼燈茗緊緊皺着眉頭,聲音中帶上了些殺意。
只是黑洞中依舊沉寂,除了悄悄蔓延的決裂,並無半點回應的意思。蒼燈茗忽而平靜下來,眸中的怒火也漸漸熄了,鬆開了緊握的雙拳。
若是熟悉的人在此,定然會知道,此時的蒼燈茗,纔是最可怕的。一股難以下嚥的屈辱感哽咽在嗓子裡,怒火在胸腔中打轉,就是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嘴角那一抹上挑的弧度越來越高,直到咧開嘴微笑,然後是放聲大笑。
披肩黑髮高高揚起,如旌旗一般獵獵作響。哈努烈更是目瞪口呆的發現,一縷縷真氣以肉眼可見的濃郁繞着蒼燈茗一圈圈環繞。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也就罷了,但他只是一句靈體,竟能控制真氣,不可謂是大千世界,無所不有。
一幕又一幕,深深打擊着哈努烈高傲的自尊心,若是一開始,他還可以自我安慰的話,如今,卻是提不起一絲一毫要與蒼燈茗爭鬥的心。
“滾出來!我知道你們是誰!”蒼燈茗語氣頗爲淡然,卻化作絲絲銀線,順着那個小孔鑽了進去。
靜默片刻,蒼燈茗突然回身,視線掃過一旁的哈努烈,倒是將哈努烈驚的蹬蹬蹬退後三步,故作鎮定問道:“你...你想幹什麼?”
“一元情魔珠呢?”蒼燈茗尋覓了幾眼問道。
哈努烈條件反射的說:“不...不知道!”
只是話一出口,卻若蚊哼一般,冷汗不自覺的冒了出來。心中不停的咒罵,良久後,擡頭看了蒼燈茗一眼,見他似乎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才悄悄舒了口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不過眨眼間,似乎身份掉了個個。
十分不情願的掏出一顆珠子,此時已經有了些暗淡,而且又一道貫穿整個珠子的裂縫。哈努烈瞧見了,驚呼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元情魔珠可是神器啊!怎麼這般脆弱?”
蒼燈茗略微招手,一元情魔珠飛掠到他手中,入手溫潤,卻透着絲絲涼意。珠子極其光滑圓潤。便是這獨獨一顆珠子,也是價值連城。
“這類有靈神器,神器本身的實力是由器靈決定的!而且這女子本身便是被強行封印在此,我激起的女子埋藏極深的回憶,實力自然大跌!”
蒼燈茗一邊打量着這珠子,一邊解釋道。
哈努烈似懂非懂點點頭,抱着雙臂站在一旁看戲。這鳳棲谷他每次來之前,都會開啓禁制,外界便無法探查其中之事,而這禁制也即將到時間。他正在幻想贏科王看到這一幕驚訝的反應。
耽誤了一會,黑洞周圍的龜裂漸漸恢復了些,也控制住了縷縷黑氣溢出。蒼燈茗似乎十分不滿,握着一元情魔珠提拳而上。
“咚....”
這次,黑洞沒有任何反應,似被人從另一側抵住了一樣。蒼燈茗微微愣住,旋即無奈笑道,笑着笑着,連緊皺的眉頭都舒展了開。
喃喃道:“想我九幽天帝,在這九幽中統御萬方,今日竟連這小小屏障都打不開嗎?呵呵....”
若是外人看來,蒼燈茗像個十足的傻子,一個人面對虛無一物的空氣喃喃自語,還時不時擊出幾拳。
突然,鳳棲谷抖動幾下,雖然輕微,卻令人生疑。就在哈努烈與蒼燈茗疑惑之際,那龜裂的黑洞快速閉合,眨眼間便恢復原狀,什麼也沒有剩下。
蒼燈茗心頭微動,掛起一抹森然笑意,抿了抿嘴,輕輕吐出幾個字:“九幽浮生,百衆皆退!”
最後一字落吧,蒼燈茗擡起手指,在虛空筆走龍蛇,一朵黑焰勾勒寥寥幾筆,逐漸呈現一個“蒼”字。
遒勁有力,意態跌宕。若字如其人,那必定是胸懷天下蒼生,愛憎分明之人。
“蒼”字漸漸印在了那消失的黑洞之上,隨即又悄悄隱去。蒼燈茗後退一步,略微提氣,環繞在周身的真氣凝成一縷縷綵帶,在五根手指間跳躍。
“五靈離火陣!”
赤橙綠藍紫五種顏色的綵帶凝聚的一剎那,蒼燈茗心頭輕吟一聲,隨即喝道:“定!”
綵帶化作一根根尖銳的鋼釘,狠狠插進空中,眨眼間沒了身影。“蒼”字也在一掠而過後消失了。
以靈體控制真氣,感覺體內飛速消耗的魂力,也是感覺眩暈不由自主的涌上腦海。輕輕揉了揉額頭,蒼燈茗深呼一口氣,便是後退了幾步。
大陣既成,五種顏色對應着五行,而居於中間的“蒼”字又是以九幽黑焰寫成,所以陣法相生相剋,皆向中間的“蒼”字提供能量。
恐怖的溫度立刻自天空瀰漫而開,連遙遙天際之上不幸飄過的彩雲,都被燻烤的頓時消了蹤跡。寒氣像受到驚嚇一般,四散而逃,靠的近的寒玉梧桐的枝葉,微微卷起,幾息過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枯黃,最後竟直接爆裂成一團灰燼。
靈體再次透明瞭一些,蒼燈茗憋着一口氣,緊緊盯着那片虛空。直到那個“蒼”字再次顯現,蒼燈茗沉喝一聲。
“破!”
虛空竟直接爆裂,一團黑漆漆的洞口顯露出來,大片黑氣不受控制的四溢而出,卻在遇到一朵搖曳的黑焰時停下了腳步,像有思維一般,四下打量了片刻,都乖乖退了回去。
蒼燈茗積聚的怒火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那不過丈許的黑洞彷彿便是怒火的宣泄口。衝着洞口輕輕推出一掌,“五靈離火陣”再次運轉,“蒼”字越來越大,逐漸映在了黑漆漆的虛空中。
蒼燈茗定晴望去,果然,在目力剛剛所及之處,大片般透明的靈體正不知所謂的遊蕩。或許是這突如起來的外界氣息吸引了他們,紛紛朝這邊望來。見到竟出現了一個明亮的洞口,當即引發了瘋狂騷亂。大片靈體爭先恐後的朝這裡狂奔而來。
蒼燈茗哪裡顧得上這些,閃身鑽進了黑洞中。對於此地,他再熟悉不過,但對於記憶中,卻始終是他試圖忘記或者銷燬的一處。
將一元情魔珠拋向空中,唸唸有詞,手中捏掐的發覺與哈努烈並無差異。就在哈努烈疑惑爲何蒼燈茗也會法訣時,一隻乾枯的舉手撕裂了黑漆漆的虛空。
整片天際,都彷彿在此刻徹底的凝固了下來,一股自九幽之中傳出的寂滅氣息,從那隻枯瘦之後,如同颶風一般的席捲而出!
“轟轟隆!”
天地間的片刻凝固持續了瞬間,便是被陡然打破,漆黑的天際之上,不知是涌動的何物,竟直接被這枯手擊碎,破散。
“螢火也敢與皓月爭光!’’
枯手之後傳出了厲聲訓斥。
蒼燈茗昂首望去,冷笑連連,虛指喝道:“狗東西!不過是一無名小卒,也敢如此與我說話!看來是傷疤好了?就忘記了當初是如何捱打的了?”
話音未落,枯手更是迅猛了三分,朝着蒼燈茗虛抓而來。
雖然蒼燈茗十分強勢,心頭卻隱隱發虛,以他目前的實力,面對這隻枯手可謂五半分勝算。此次強行現身,目的是爲了探查對方虛實,也是爲了救回那名可憐女子。
枯手率先與瘋狂旋轉的無靈離火陣相撞,無靈離火陣頓時化作百丈龐大的五色火盤,“蒼”字居中,在枯手的威壓下,發出陣陣音爆之聲。那恐怖龐大的能量,偶爾從黑洞中溢出,驚的哈努烈臉色大變,遠遠退去。
蒼燈茗望着那幾乎遮蔽了半邊天際的五色火盤,心中卻偷偷發苦,暗道:“這已經是我巔峰實力,而對方的一名無名小卒,一隻虛手便可壓的我無力反抗!”
正思索着,黑漆漆的天際突然爆發一陣炫目焰火,五靈離火陣終是弱了幾分,炸裂後灰飛煙滅。
“看你還有何招式?現在將你擊殺,也省的日後的麻煩了!”
枯手速度又是增加了三分,似要將這天捅破。蒼燈茗皺着眉頭,不退反進,緩緩高舉起了手臂,與那巨大枯手隔空相對。
若是隻從外型看,的確是雲泥之別,蒼燈茗連螻蟻都算不上。但那股所向無畏的氣勢,卻將兩人擡到了平等高度。
此一舉,枯手竟略帶遲疑。僅僅是這片刻的遲疑,蒼燈茗便重又掛起了一抹壞笑。
背在身後的一元情魔珠輕輕顫抖了一下,蒼燈茗突然呼喚道:“歸位!”
“嗖....”
虛空之一道黑影以閃電般的速度衝回來,鑽進了一元情魔珠中。蒼燈茗見罷,略微抖了抖肩膀,轉身欲要跳出黑洞。
但那枯手哪裡肯給他機會,不過眨眼功夫,已經來到蒼燈茗身後,排山倒海的颶風,幾乎要將蒼燈茗這副靈體撕碎。身後那靈體大軍也越來越近,若是讓他們逃了出去,整個大荒界怕是要生靈塗炭。
“噗.....”
蒼燈茗被這枯手輕輕按下,瀰漫着一種極端恐怖的寂滅氣息,彷彿一切的生機,在這一指下,都是會化爲湮粉一般,蒼燈茗身下的虛空直接走出現了一條足有千丈距離的空間裂痕。
“邙碭慈!你找死!”
突然一道頗爲雄厚的聲音由遠至近,聲音未消,人已至。
只見來人着一身青灰色麻布棉袍,倒是樸素的很。但再看那飄逸的黑色長髮,挺拔的身姿,僅是背影,便十分令人安心。蒼燈茗習慣性的看了看那人袖口處,果然,“夜冥”兩個字時用黑絲線繡上的,字體娟秀,卻又帶着陣陣凌冽殺意。
“呵呵....夜冥!好久不見了!”蒼燈茗緩緩坐起,衝着來人揮了揮手。
見到來人,那枯手輕微抖動幾下,外強中乾喝罵道:“你來作甚?這裡好像不是你的地盤吧?”
面對枯手的置疑,夜冥竟絲毫不去理會,飄然轉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蒼燈茗,撇了撇嘴,嘆道:“你...爲何搞得這般狼狽?嫿兒還好嗎?”
蒼燈茗擺了擺手,嬉笑道:“嫿兒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花菲絮,小花妮倒是很好!老師每日把她帶在身邊!”
夜冥臉色見寒,慍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開玩笑!”
蒼燈茗抖了抖身子,昂首冷眼望着枯手,或許是枯手後那幾道刺眼的身影,沉聲道:“今日之事,我必將十倍奉還!我們之間的約定還遠遠未到期,想要對我出手,想想後果!”
那枯手倒是沒有反駁,出奇的靜默。蒼燈茗又喝道:“還有,記得若是讓我發現你們再私自招攬,孽殺靈魂!到時我也你們的靈魂永久封印在這九幽中!”
夜冥立於一旁,似乎對蒼燈茗的話不會有任何反對,片刻後,夜冥見蒼燈茗說完,遙指着那枯手,冷哼道:“滾吧!這裡雖然不是我的地盤,但我想殺你們八怪還是易如反掌的!”
兩人目光冰冷的望着那劃破空間,悄無聲息縮了回去的枯手。
蒼燈茗揉着夜冥的肩膀笑道:“謝了!那些靈體就交給你了!”
夜冥回身望着那些癲狂的靈體,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疲倦,卻笑着搖搖頭,說:“真拿你沒有辦法!快回去吧,這裡交給我了!”
蒼燈茗轉身跨出了黑洞,卻突然止住了身子,笑道:“花菲絮那裡我已經讓老傢伙在適當的時候告訴她了!無論前路有如何艱難,我想,即便是死亡,她依舊希望與你一同赴死!若是你戰死,怕她也不會苟活!”
說罷,蒼燈茗急吼吼的跳了出去。只是,這次夜冥卻沒有氣惱,也沒有反駁,看着蒼燈茗的背影喃喃道:“或許,你的想法是對的!”
說罷,揮手將那黑洞封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