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她像是沒有骨頭,而她的手在最初的掙扎過後也改成了揪住他的衣領痛哭。淚水溼乎乎地貼在他脖頸裡,這更令他厭惡。
他開始相信她是真對他動了心思,從前高傲得像只孔雀的她,居然對他這個被她所鄙棄所蔑視的奸生子動了情?
他雙手在輕輕地拍撫她的後背,嘴角卻冷冷地揚起來。
原先他以爲姬詠芳是夠蠢的,沒想到她更蠢。
她難道不知道他從來就沒有把她當成師姐看過嗎?
不但沒當過師姐,就連尋常的女人也不是。
他在她們手上受盡了侮辱,難道還指望他會感激她這份可笑的情意?
他這一生,如果一定要找個伴侶,也一定是個真正純良的女子。
“是我錯了,是我辜負了師姐這些日子對我的好,我該死。但是今日我知道了師姐的心意,那麼師姐不喜歡我跟別的女仙親近,我下次注意些就是。”他不緊不慢地在她耳邊說着,語氣甚是溫柔,目光漫不經心。
他與冥元遲早有一戰,正愁沒有個墊背的,既然她送上門來,他又豈有推拒之理。
冥元上下所有人施予他的羞辱,他總有一天會加倍還回去。
樑秋嬋伏在他肩窩裡,號啕的痛哭漸漸變成了輕泣。
把她送回西路時已是月上東山。
他回房坐在窗前開始重新清理思緒。
在今日之前他爲了拖延冥元知道他連晉兩階的秘密,一直也算韜光養晦低調做人,就怕有個萬一,樑秋嬋這裡沒說出去,別人倒先看出他的異常來。天兵營裡也有許多與冥元交好的宗派,倘若傳到冥元,他便就等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何況華清在天庭也有些交情好的仙友,比如原先的武德星君就與他也有交情。
正常情況下他自然不會來過問他,但是如果他來天庭時有風聲傳到他耳裡了呢?
所以,這接連好幾個月的蜇伏,也是因爲他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
而今日樑秋嬋竟然向他表達了這層意思,那麼他或許就可以尋找機會替將來籌謀籌謀了。
首先他服下大滿丹的事一定會露餡,而一旦露餡,華清絕對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事實上就算他會給機會,知道姬詠芳和林燮都是死在他手上的姬敏君也一定不會放過他,所以,如果他不想這一切發生,就得設法取得自保的能力。
這份能力的取得方式有很多種,但他還有個前提,便是他的母親邱氏,縱然他可以再想辦法保全自己,可她怎麼辦?他努力到今日的目的有一半還是爲了邱氏,他必須想辦法把她這裡的問題先解決。
可他如今的修爲還遠不夠起壇尋找她丟失的那絲魂魄,更不夠下冥府地府尋找生死簿——邱氏是凡人,生死輪迴都是由地府管的,就是替她補回元魂,也還得去地府備註,他若做不到這兩件,說再多也是白費力氣。
但是再難的事情也得去做。
而且必須開始去做。
他對樑秋嬋這種人可是完全沒信心,不趁着眼下有着連她自己都未必明白的情愫時趕緊把該設的退路設好,萬一遲些有什麼變化,到時又哪來的後悔藥吃?
眼下是個機會,至少以樑秋嬋在冥元和華清面前的影響力,他起碼多了道籌碼。而只要把母親邱氏的元魂問題解決,那麼他也算是無後顧之憂了。
對樑秋嬋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大家都不是好人,拼的就是誰的心更硬罷了。
凝眉望着窗外的圓月坐了半晌,他忽然站起來,順着門檻踱了幾步,忽然一頓,又邁出了門去。
慕九的夜生活一向單調。
她本來就不是個愛熱鬧的人,在洪蒼的時候琉陽管得嚴,起居作息都有嚴格規定,直到後來她升爲化神住進了流雲洞,才漸漸許她散漫起來。但就算這樣,她頂多也就是跟洞府裡的花草鳥獸們嘮嘮磕,聽他們說說附近山上的八卦。
到天庭來後她也沒發掘出多麼有意思的節目來,天一黑便回房,初初還幫小星乾點活,如今有上官筍,基本上也不用她伸什麼手了。於是要麼喝喝茶,要麼賞賞花,碰上陸壓嘴癢想過來找她鬥會兒嘴,她也奉陪。
晚飯後陸壓帶着睿傑和阿伏去山嶺裡吐納日月精華,而她因爲在跟小星學刺繡,所以留下來想着把那幅帕子給繡完送給陸壓使,不然他老拿着那幅印着梅花的帕子使着也不像話。
正繡出兩團松枝,案前的珠光便就黯了黯。
起初她也沒在意,再落針的時候那珠光又黯了黯,她這才擡起頭來。
這夜明珠乃是當初狐君送的,碩大一顆,能將屋裡照得亮如白晝,但也正因如此,門外的光線也就照得愈發暗了。
探頭往外看的當口,小星碎步走過來:“九九,林見儒在門外要見你。”
林見儒?
慕九愣了下,他來找她?這倒是少見。
她沉吟三秒,到底還是放了針線,走出門來。
到了院門外,果見衚衕對面的大梧桐樹下站着個人,本就英挺高大,月光照下來,更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只是身上的陰鬱也更明顯。
慕九纔出現在門口他就已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
她說道:“這麼晚了可是有事?”
他點點頭。
慕九看他神色凝重,倒是也認真了幾分。
林見儒緊扶着劍柄,抿了抿脣說道:“敖家的事都處理完了吧?”
她含糊嗯了聲。
他頓了頓,接着又道:“我也聽說了,但還沒有來得及祝賀你,這次案子又立了功。”
慕九揚脣笑了下,說道:“你也不錯。我聽劉大人說你當差的地界是全天庭最平安的地界。而且你在同僚們之間口碑也很好。我想你升職也不會慢到哪裡去。”
她這話乃字字真心,事實上除去他在冥元乾的那點事以外,其餘方面他真的算得上優秀,悟性高,又上進,關鍵是份內的差事總能盡心盡力地完成。而且他也擅忍耐,不浮躁。對於衙門裡來說,不正是需要這樣的人嗎?
“這層我就不苛求了。”他擺擺手,稍頓又道:“我來,其實是想求你件事。”
“你說。”她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