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五竅只餘呼吸與雙眼,催使靈力往河盡頭的目的地奔去。
很快過了劉娥坡,再接着便看到了遠處一道頂上齊嶄陡峭石壁。遠處看石璧約有千丈寬,千丈高,然而到了近前,卻發現原來壓根就不只千丈高!
這韋馱峰原來是座落於崖中的一座石峰,石峰四面全是空的,黑霧繚繞,而三途河到了此地便是盡頭,河水嘩嘩地流向與韋馱峰之間的空隙,形成千里長一道瀑布,但往下卻看不到水面,也聽不到水深!只聽見不時翻滾的雲團裡擺動的蛟尾,以及震耳欲聾的龍吟!
眼下他需要越過這深不見低的懸崖才能到達對岸。
到此時他才知道這幽冥九境的名不虛傳,但是已經到了這裡,他無論如何都得闖一闖了!
他的御劍術已經練得不錯,這年餘裡藉助天庭靈氣他進展也快,只要不落下潭去,那麼這百來丈的懸崖並不在話下。
果然,他很順利地達到了彼岸,迎接着他的彼岸花隨風搖擺,看在人眼裡依舊像糊在地上的一灘血。
他已非凡胎,到底比起想象中容易些,先屏息進入峭壁上的洞口,走進去,服下方纔慕九給他的隱身仙丹,避開牛鬼蛇神們的巡邏,經過鑿在陰洞裡暗水河上一條長廊,再往深處走進去,便又到了處洞門口。
門上寫着“元甲”,位於最高處,想來這就是關善義之魂的首層了。
武蘭兒的元魂碎片難辯善惡,也不知道會落在第幾層,他暗地裡催動冰魄鎖上的靈力,一點點挪過去,逐間逐間地尋找。
第一層的獄與其說是獄,還不如說是客房,一色青玉料砌成的小房間,裡頭又鑿出許多個玉格,每個玉格上都有個玉盤,而玉盤上則以各種閒散姿態棲息着各色靈魂,這裡頭有於天地社稷有大功的王侯將相,神靈仙佛。
第二層也是一間間工整的小房間,數量比第一層的還稍多些,房屋用料也皆是上等漢白玉,與樓上相似,差別只在用料材質。
頭三層皆無牢門,只有冥障,到四層便有了門,同時還有了看守的牛鬼蛇神。
前六層冰魄鎖皆無動靜。
林見儒的心一點點的灰下來,但他仍咬了咬牙,往更深一層的去處走去。
第七層已經是下惡之界,每間房前皆有冥獸看守,林見儒雖知他們看不見自己,但是也不由得心下發緊。他緊攥着冰魄鎖,一直走到快到盡頭,忽然間手裡傳來“嗯”地一聲喑音,他停步站住,低頭一看,冰魄鎖的靈力忽然加強,衝得他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外推!
他血氣一陣翻騰,連忙止身往四面看去,立時見到幽黯的左側房間裡有光芒在閃爍……一團如指甲大的幽幽發亮的元魂正在微微浮動!而且還正一點一點往他這邊挪來!
他緊張得心都快跳出喉嚨口,時間在這一剎那彷彿也過得特別緩慢,他把冰魄鎖託在手上,將手儘可能地通過牢門間隙伸到裡面!
三尺,兩尺,一尺……八寸,五寸,三寸……
“呼!”
眼看着就要到手,卻在這時候突然一道魅影閃過,堪堪將那團元魂給捲走!
早已涌在他喉頭的那口血驀地涌出來,他受不住這股衝擊,人也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但四面冥獸與牢房也都不見了,籠罩住他的是團完全看不到邊的黑!
他微躬着身子,心在胸腔裡狂跳起來!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點亮光,這亮光漸行漸大,照亮了周圍的岩石與彼岸花,也漸漸將他所處的環境全數照耀出來——面前是道瀑布,瀑布下方只有擺尾的蛟與看不出深淺的霧,而對面則是不知深淺並且壁上還長有星羅其布的彼岸花的的韋馱峰!
但是過往的人似乎都看不見他,彷彿他站立的乃是平行時空!
他並沒有挪動過,卻轉眼之間又回到三途河尾來了?!
“很吃驚嗎?”
身後忽然傳來道溫雅而從容的聲音。
他倏地轉過身,面前不知幾時站着個人,青衫廣袖,目如朗星,一頭墨發只拿玉簪束個髻,而後垂在腰間。
在這昏黯的天幕下,他看上去居然一點也不鬼魅,反而透着股超塵脫俗。
“你是誰?”林見儒退後兩步,將冰魄鎖嚴嚴收進懷裡。
青衣人衝他揚了揚脣:“我來救你。”
林見儒凝眉,回道:“據我所知,我並沒有什麼危險。”
“你當然有危險。”青衣人說道,順勢在身後一叢彼岸花坐下來,屈起一腿去看花的樣子,竟然連身爲男人的林見儒望之都有幾分心動。
他像聊天一般說道:“從你弒父開始,你的邪根就已經種下了。所以你後來又害死了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如果我不救你,你就只能在這條邪道上越走越遠,最後落得五雷轟頂灰飛湮滅的下場。”
林見儒大爲驚駭,他根本就不認識他,他怎麼會把他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
到底是從冥元那麼多毒手下苟活過來的,他強迫自己恢復了鎮定。打量他半晌,說道:“尊駕消息或許還是不夠靈通,我早已經答應過友人,此生絕不會再行不義之事。我若改邪歸正,老天又怎會如此懲罰我?”
“但是你改不了。”青衣人望着他,定定道。
他明明坐在地下,本該仰頭看人,但從林見儒的角度看來,他依然是帶着無比的灑脫和自信與他平視的。
“什麼意思?”他驟然攏了雙眉。
“因爲武蘭兒的殘魂在我手裡。”青衣人把手攤開,那團指甲大小的殘魂果然在他掌間浮動,“如果我拿它挾迫你,你還能忍住不走邪道嗎?”
“還給我!”
林見儒倏然變色,不顧一切撲上來。
青衣人把手卷起來,望着三尺外他始終也無法再靠近的他:“沒有這團元魂,你的心願便永遠也達成不了。”
林見儒慘白着臉撲倒在地下,兩手死命地抓着地面的枯草與泥土。
這是他惦記了兩百年的心願!也關係到他日後的路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