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這階梯山道上,好像有人。
中年男人伸手搭了一個眼簾,不對,就是一個人。
中年男人直接上了階梯,蹬蹬蹬直接上了階梯,這是怎麼回事啊。
上面大約三十多階,一個小姑娘正在一步一磕頭,一階一叩首。
放下鋤頭和簸箕,中年大叔神色有些焦急:“姑娘,你這是怎麼回事?”
見這姑娘沒有理他,原本就不善言辭的人更加侷促了。
這姑娘衣衫看上去就是有錢人的,只是這有錢人又何至於如此。
“這位小姐,有話好好說,這寺裡的方丈大師人很好的,有什麼事他會幫你的。”
這次終於有了迴應,董青禾擡頭,微笑:“大叔不用擔心我,這是爲家母祈福。”
董青禾心裡有些感觸,這是真正樸實的好人,這大叔眼神中的乾淨是單純的莊稼人纔能有的。
“祈福啊。”
中年大叔這就不知道要怎麼勸她了,這是一個孝道大於天的社會,子女爲父母祈福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他一個外人攔着,這就不妥了。
“姑娘,你這是哪家的啊?”這位大叔也是個熱心腸,他想着找人去報信,總歸有其他人認識的來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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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好人,董青禾從來不說謊話,“我姓董。”
“那你家在哪兒呢?”
“我是住在那邊的莊子上。”董青禾朝着溫泉莊子的方向一指。
這也不怪這大叔沒想到她是董家大小姐,董家是什麼人家,那是在這種人心裡永遠都不會有接觸的人家,高高在上的神人。
董青禾也沒有想阻攔這位大叔,依舊做自己的事情,這位大叔是個實誠人,她很放心,心裡也有了絲暖意。
“姑娘,你等等啊。”
這中年大叔急忙下了階梯,拿着鋤頭和簸箕跑回家,準備讓孩兒他娘來,畢竟都是女的好說話,另外再問問那是什麼莊子,這姑娘到底是誰家的,總要派人通知她的家人。
看這樣子,好歹也該是位大地主家的,那邊確實好幾位大地主,但好像沒姓董家的啊。
急急忙忙跑回家,田邊有人在看自家的地的,這冬季雖說沒種,但土地就是農民的命根子,一天不看呦,這心底就不踏實。
“程大哥,你跑這麼快做啥呢?”
這是一個翹了私塾出來溜達,四處找吃的的小孩兒,這是村裡一家人的老來子,打算過了年就送去太京城找個鋪子學手藝,他大哥已經找好路子了。
這些天也就常常逃私塾了,正是無聊的時候。
“聽人說圓寒寺有些事,我擔心我家果樹,回家放了東西去看看。”
畢竟男女有別,這孩子也是個愛招貓狗嫌的,儘量還是不要讓他去。
推開院門,剛放下手裡的東西,程大嫂就聽到聲音,打簾子出來:“他爹,你這是做什麼呢?”
程大哥這才拉過自家娘子,把圓寒寺的事一一說了,又說自己的想法。
這娘子聽完了丈夫的話,在心裡轉了兩圈:“那個方向,我記得隔壁的羅大姐跟我說過,她們羅家莊那兒,再過去一點,有一大片莊子,可好看了,但都是大戶自己種着,裡面有溫泉呢,據說好像是姓董的。”
程大哥皺眉,他也聽說過那地方,不過從這裡騎馬走最近的路都要小半個時辰,不過還好,圓寒寺在山頂,很高,那姑娘一點點上去,一個來回過來肯定還到不了半山。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去宋舉人家告訴宋伯父,讓他派人去,你快去拿點喝的吃的去那裡看看。雖說這麼說不適合,但她一個小姑娘,還是勸她回來。”
“我明白。”程大娘含笑,催促他:“你快去,我去和娘說聲,這就去。”
“好。”
憨厚地摸了摸頭,程大哥拔腿就出去了,還要去村頭舉人家呢。
圓寒寺山腳。
這時候人已經多了,見到董青禾的人就多了,都勸她不要這樣,勸她回去。
這樣一來董青禾不得不跟着最開始的話好生一遍遍重複,這速度也就慢了下來,何況她不敢運功,怕最後被人看出端倪,就靠着身子本來的力量,一點點上去,也已經累了。
“大姑娘,你直接去寺裡面拜唄,佛祖啊都看到了你的誠意了。”
“就是,聽嬸子一句勸,回去吧,佛祖啊,已經聽到了你的聲音,你的誠心都知道了。”
“對啊,你娘病了,我孃家大哥就在董家順安堂呢,要不我給你搭個線,你帶你娘去董家善堂,你這麼孝順,你娘一定會沒事的。”
這附近的人家因爲靠着太京城不遠,原本應該是衣食無憂的,但正因爲挨着權貴太近,物價高,權貴多,反而很多貧窮的。
這時候一個跟着家人才拜佛的小姑娘掙脫了家人的手掌,上來牽着董青禾的衣衫:“姐姐你好香啊,真好聞。”
董青禾衝她一笑,原本想摸摸她的小揪揪的,但因爲手髒也就沒動手。
這小姑娘見董青禾雖說隔着面紗,但眼神中透着善意,膽子就更大了:“姐姐,姐姐,娘帶我來給董家的夫人求佛祖保佑的,說是董家夫人病了,你姓董,你娘也病了,也需要求佛祖保佑,難道你也是來求佛祖保佑董夫人的嗎。”
望着偏着頭噘着嘴的可愛小女孩,粉雕玉琢的樣子萌化了不少人,周圍的人想說不是,董家夫人小姐那在太京城裡面呢,高門大戶的,董家有太醫呢。
就這小姑娘的娘也伸手來拉她,人家董夫人有太醫,這姑娘家看起來也還可以,不過據說有名的大夫都到董家去了,估計也是找不到好大夫。
沒想到,這姑娘笑了笑,看着小姑娘誇她:“小姑娘真聰明,你也是來求佛祖保佑董夫人的。”
周圍的人都呆愣了半晌,反應過來,一個個都跪下:“董小姐,怎麼是您啊。”
還有人念着:“董小姐,我家老父親以前賭博欠債,差點被人打死,多虧你們家救了他,還幫他戒掉了癮,這麼多年來我們家都記着,就想給給你們磕個頭。”
“我們家孩子沒錢上私塾,多虧你們在我們隔壁村辦了個免費私塾,他這次考上了了,都是你們賞的。”
那小姑娘沒跪,直接抱住了跪着的董青禾:“姐姐,娘說莜莜出生時難產,多虧當時董夫人路過,派人幫娘把我生下來了,董夫人是我們的大恩人。”
董青禾把小姑娘抱起來,又伸手攙扶其他人:“都快起來,快起來,我們也只是商人,哪裡擔當得起,都是大家信任我們,才找我們幫忙。”
把所有人都攙扶起來了,董青禾才用帕子包着手揉了揉小莜莜的腦袋:“姐姐多謝你了,莜莜這麼乖,嬸嬸一定會好的。”
小莜莜也不怕董青禾身上有塵土,又抱住了她:“莜莜和姐姐一起跪。”
董青禾抱住她,手臂從咯吱窩伸過去,把她抱起來:“姐姐大了,莜莜還小,莜莜骨頭嫩,不可以這樣的。”
小莜莜看董青禾要把她還給母親,抓着她的衣服不放:“那姐姐也和莜莜一起到大殿裡面跪吧,莜莜以前上香求佛祖保佑莜莜都是那樣的。”
“對啊,董小姐,你們一家都是大善人,佛祖會保佑的。”
旁邊的人原本就勸那小姑娘不要跪了,現在知道是董家小姐,哪裡還能讓她繼續下去。
“我夢到佛祖告訴我,只要我從這裡拜上去,我娘就能知道我在找她,就能跟着亮光找到回來的路。”
哎呦,這是佛祖託夢啊。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原來是佛祖的話。”旁邊的大嬸連忙唸佛,佛祖說的啊,那董夫人是不是真的有救了。
這下子沒人勸她不要這樣了,反而是董青禾反過來勸她們。
這些人一個個這都跪下來,跟着董青禾叩拜,她們也想盡一份自己的力。
這裡面真正的原因是什麼,董青禾自然知道,哪能真的看她們這樣,急忙開口:“我娘只是一個商人婦,我身爲女兒這樣是應該的,衆人這樣,我娘又不是大官皇族,哪裡擔待得起,怕是過於大了,可就救不回來了。”
看她急得跺腳,所有人連忙起來,對啊,凡事過猶不及,佛祖就讓董小姐拜,她們要是也這樣拜,萬一讓佛祖分不清,以爲董小姐沒來怎麼辦。
其實也是這裡的莊稼人都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都沒念過書,也沒見過大世面,加上對董青禾的信任,董夫人的擔心纔會被她給唬住。
只有一個小莜莜,仗着自己年紀小,死活扒拉着董青禾不肯起來,說是要和姐姐一起。
結果被她母親抱走了,雙手朝董青禾伸着,傷心地眼睛噙着淚,就要哭出來了。
董青禾也心疼,伸手從荷包裡摸出一個小金鳥兒,就小拇指粗那麼大,做工卻很精細,是家裡面的人常用來打賞的,她出門在外,也帶了些。
“來,看看這東西,別哭了啊。”
董青禾直接塞到小莜莜手裡面,小莜莜看了看,這才止住了淚。
周圍都圍着她,都說要陪着,也有兩個機靈的,想着回家告訴其他人,去通知董家的人。
看都沒人在周圍,這大小姐肯定是一個人偷偷來的,要不然哪裡能沒其他人圍着。
溫泉莊子裡面,烏海被董青禾留了下來,心裡還是有些放鬆的,和莫溱一起嘀咕,等着董青禾拿解毒丸回來。
結果外面一個人跑進來,是這莊子裡面的人,“不好了不好了。”
“怎麼回事?你慢慢說。”莫溱攙扶住跑進來的小廝,只見他擡頭道:“外面來了一個人,說是在圓寒寺有一個姑娘一階一跪拜地從山腳上去拜佛,說是姓董,爲母親求佛。”
“什麼?”莫溱的手一下子就鬆了。
烏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一定是可惡的慧岸。”
他怎麼就相信了董青禾的話,沒陪她進去。
“我去把那和尚抓來。”烏海甩袖子就要離開,被莫溱拉住了。
“你騎馬快,回去找少爺,既然已經這樣了,要爲董家爭取更多東西。”
烏海會武功,還很高,馬術也是最厲害的。
“好,你先去圓寒寺。”
烏海也不多說,他也知道怎麼做,只是心疼董青禾,要快點回城。
這邊,莫溱更是心疼壞了,那可是他家嬌嬌弱弱的大小姐啊,大小姐剛出生時他就有幸見過,真的是藥比奶喝得多。
立刻張羅帶上東西,都騎馬去圓寒寺,沒忘記派人給來報信的人打賞。
圓寒寺。
莫溱趕到的時候遠遠就見着一大羣人在山腰,那肯定就是小姐她們了。
哪裡還忍得住,急急忙忙扔下馬,抱着東西上去,他家可憐的大小姐啊。
莫溱到的時候就見着很多人圍着,扒開所有人進去,山道上倒是沒人,就董青禾一個人,旁邊有一個女人用籃子水和米粥守着她。
“小姐。”
莫溱蹲了下來,看着董青禾,不自覺有些淚眼。
把帶來的東西拿出來,有熱水,有散熱清涼膏,還有董青禾喜歡的糕點。
“小姐,你嚐嚐。”
“莫叔,不用了,我沒事的。”董青禾拒絕,她剛剛喝了這位大姐帶來的水,現在還不渴,也不餓。
“小姐怎麼也不說一聲,好歹,讓我來安排好這裡的東西。”
瞧這山道,這麼坑坑窪窪地,他能忍受,小姐還要一路跪拜上去,怎麼受得住啊。
“沒事的。”董青禾就是怕他折騰地太厲害:“都是來求佛的姓男姓女,哪有這麼多東西,還打理,那還不如搬回去呢。”
莫溱守在她右邊不肯離開,左邊的正是程家娘子,後面是程大哥,他是最先發現董青禾的,回去娘子拿了些東西來,原本想着至少讓這姑娘解解渴,回來了知道這姑娘的身份後嚇了一跳,沒想到居然是董大小姐。
董家。
董青度這時候正在冥神歇息,董青禾既然說了今天會把解毒丸帶回來了,韓長老也說了撐過今天沒事,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時候忽然房門被人踹開,一個進來,立馬抓着他的衣領從椅子上提溜起來。
他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對待過。
“青禾那丫頭要學佛恩公主從圓寒寺山地下跪上去,肯定是慧岸搞的鬼,帶齊人馬,我去把他抓回來。”
這震耳欲聾的聲音,他原本是應該揉耳朵的,這時卻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