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剛走到公司樓下,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是陸卿兒。
剛纔在樓上憤而離席的她,到樓下吹了一陣風,冷靜了下來之後,腦子裡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很多。
她走到胡林身旁,先是態度誠懇地跟胡林道了歉。
胡林自然也不會跟她計較這些。
兩人客氣了幾句後,陸卿兒忽然切入主題,問道:“胡律師,剛纔在上面的時候,你提到說,交警那邊有證人自稱目擊了韓峰開車撞人的過程,是嗎?”
胡林點頭:“是的。交警那邊的記錄裡,確實是有這麼一個目擊證人。而且,報警的也是這個人。”
陸卿兒聽後,抿着嘴沉吟起來。
胡林看着她這模樣,問了一句:“是有什麼問題嗎?”
陸卿兒反問道:“您不覺得很奇怪嗎?”
“哪裡奇怪?”胡林皺起眉頭,面露不解。
陸卿兒回答:“按照我們對韓峰的瞭解,再加上當時的實際情況,韓峰是根本不可能開車撞死那個人。一是,他即使有這個能力他也不會這麼做。二是,韓峰喝了那麼多酒,根本沒這個能力能做到這件事。所以,你不覺得這個所謂的目擊證人,很有問題嗎?”
胡林聽完這話後,愣了一秒鐘時間,而後,猛地一拍腦袋,大喜道:“陸小姐,還是你厲害!我這幾天,總覺得交警那邊的筆錄哪裡有些問題,但一直都沒想明白是哪裡有問題。沒想到,你只是聽我這麼一說,就聽出了問題在哪裡!”但,這抹喜色剛上眉梢,就立馬凝住了。胡林話鋒一轉,沉聲道:“但是,如果這個目擊者真的有問題,那就說明,這個目擊者應該也是這整件事情策劃者安排的。如果是這樣,那麼即便我們找到了這個目擊者,也是沒有用的。他是不可能改口的。”
陸卿兒聽後,眼睛微微眯起,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此刻竟然出現了些許兇光,瞬間讓那張美麗的臉頰,多了幾分邪惡的味道。
“胡律師作爲老律師,不會不知道,要讓一個人開口說真話,其實是有很多辦法的!我相信,這些辦法一個一個試過去,總有一個會成功的!您說呢?”
胡林看着這個漂亮的女子,忽然覺得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可怕。
不過,此刻胡林心中也有些動搖。
如果,這個目擊者真能證明韓峰的清白,那麼採取一些過激的手段,或許……這個念頭到了這裡,忽然就被胡林給掐斷了。
他作爲一個老律師,還曾經爲人師表,桃李不說滿天下,可也不少。如果說爲了追求正義的結果,卻要在過程中採取一些不太正義的手段,這跟他以前教給學生的道理相違背。若是傳了出去,他又該怎麼去面對他的那些學生?而且,他也無法面對自己內心一直堅持的那些準則。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陸卿兒忽然又說道:“我知道,胡律師您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所以,沒關係。您只要幫忙把那個目擊者的信息查出來交給我就行了。剩下的,我來做。”
被陸卿兒看穿了心思的胡林,頓時有些尷尬。
胡林點了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去查,最遲傍晚,我一定會給你這個人的信息。”
陸卿兒點頭:“那就辛苦胡律師了!”
胡林苦笑了一下。
胡林走後,陸卿兒沒有回公司,而是一個人回了飯店。
她不想上去看到徐音和鍾允,尤其是徐音。
她不像鍾允,她作爲陸家的千金,良好的家世和自身的優秀,註定了她不會像鍾允一樣在徐音面前自卑。可不管她再如何自信,也是沒有辦法改變,徐音纔是韓峰的正式女朋友,更確切的說未婚妻這一點。
她內心的驕傲,不允許她在徐音面前低一頭。可,人家畢竟是‘正牌’,就算不爲其他,只爲韓峰,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跟徐音起衝突。所以,儘量少見面,對她和徐音來說,都是最好的方式。
……
十二點半。
是看守所裡放飯的時間。
韓峰第一天來,並不清楚。聽到那邦邦的敲門聲時,有些不明所以,知道看到同牢房的人,拿着飯盒往門邊過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只是,他沒胃口,所以即使反應了過來,也沒動。
門外的工作人員喊着他的編號喊了好幾次都沒人應,突然欻地一聲就打開了上面的鐵窗,朝裡面望了進來。
裡面的‘夥伴’都知道叫的是韓峰,還幫着指認。
“43號,過來打飯!”外面的工作人員一邊喊,一邊又邦邦地敲了兩下鐵門。
韓峰無奈,只能拿過飯盒,走到門口去接飯。
工作人員大概是不滿他的拖拉,火氣很大,一勺子倒到他的飯盒裡,大半都濺了出來,灑了一地。
看到這場景,工作人員更火大了,兩片嘴脣不斷地扇動,各種污穢地詞語不停地蹦出來,不堪入耳。
韓峰皺了皺眉頭,沉默不語。
終於,工作人員走了,韓峰拿着只剩下一點點的飯菜走回了自己的牀位。到了牀邊,還沒坐下呢,忽然同監舍裡的‘夥伴’有人喊了一聲:“43號,吃飯要在這裡吃!”他說着,還拍了下身前的桌子。
韓峰朝他看了一眼,接着儘量平靜地說道:“我不吃,沒胃口!”
剛纔喊他的人楞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笑聲嘲諷至極。
也不知是誰,忽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叫韓峰?”
到了這裡後,沒人喊過韓峰的名字,都是喊的43號。
雖然只有半天時間,但韓峰乍一聽到韓峰二字,都有些不適應了。慣性真是可怕。
他看向那個說話的人,猶豫着要不要點頭。
還沒等猶豫出結果,忽然又有一人接過話:“我聽說過你,大老闆啊!造了一個什麼什麼大廈,是嗎?”
韓峰看着說話之人臉上那譏諷之色,忽然明白,這不過是他們無聊生活當中突然找到的一個樂子罷了。
於是,他不想再與他們做任何的溝通交流。
正要坐下,又有一個人說道:“大老闆,你是爲什麼進來的?貪污受賄了?還是怎麼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替韓峰迴答了:“什麼貪污受賄!你昨天沒看新聞啊,聽說是殺了人了!”
這一句殺了人了,可將這監舍裡的大多數人都嚇壞了。
但,很快有人又嘖嘖了兩聲,一邊打量韓峰,一邊說道:“看不出來啊!還敢殺人?”
“什麼殺人!就是喝醉酒,撞死了一個人!聽說被撞死的那個人,之前跟他有些過節。”
“小夥子,挺狠的嘛!有些過節,就開車把人撞死了啊!真是看不出來!”剛纔問他是不是貪污受賄的那個男人,忽然朝着韓峰走了過來。
韓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心中忽然警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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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到韓峰身旁,擡手就往韓峰頭上扇了過來。
韓峰慌忙低頭,卻不了那男人猛地一膝蓋擡起。等到韓峰看見,已經來不及了。
砰地一聲悶響,韓峰整個腦袋往後彈去,鮮血瞬間就從鼻孔裡飆了出來。
一瞬間,天旋地轉。
又是砰地一聲。
韓峰整個人摔在了牀上,暈暈乎乎,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耳邊,一片嘈雜,有人在起鬨,有人在勸。牀邊,影影綽綽,他們彷彿都在圍在那裡,正在拼命地嘲笑着他。
韓峰想起來還手,可他的身體本來就沒痊癒,再加上在市局被熬了兩天多時間,今天早上送過來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而此刻這一拳,就好像是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就讓他倒下了。
旁邊圍着的人,漸漸的,似乎也覺察出了他的不對。
“他好像昏過去了!”有人上前來看了看韓峰,然後有些驚慌地看向剛纔打韓峰的那個男人。
這個男人似乎在這監舍裡地位不低。
他聽後,並無絲毫慌張,還哼了一聲,呸地一聲往韓峰身上吐了一口口水,罵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他這種,爲富不仁的,哪有這麼容易死的!放心好了,死不了的!走,吃飯去!”說罷,一揮手,頓時,這羣人都散了。
一陣狼吞虎嚥之後,這些人依次洗乾淨了飯盒後,躺回了各自牀上,開始發呆。
沒人去看一眼韓峰。
亦或者說,有人想看,也不敢看。
韓峰不知道自己是命大還是運氣不好。
昏迷了一下午的他,在傍晚時候,聽着那邦邦的敲門聲終於醒了過來。
大概又是久等不見他,工作人員又拉開了鐵窗,憤怒地一邊敲門,一邊喊着他的號碼。
韓峰吃力地從牀上坐起身,緩了一會後,從旁邊拿過飯盒,就努力起身,拖着步子,緩緩朝着鐵門那邊挪去。
工作人員不停地敲着鐵門,邦邦的聲音,聽得讓人心煩意亂,頭疼不已。
韓峰皺着眉頭,終於挪到了門邊,將手中的食盒遞了過去。
工作人員看到食盒中還殘留着的中午的飯菜,頓時火大起來,一勺子下來,直接敲在了韓峰的手上。
韓峰吃痛,下意識地就鬆開了食盒,往回縮手。
食盒落下去,砸在了鐵門外面。
工作人員又罵了起來,最後飯也沒給,就走了。
其餘人看着韓峰,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韓峰本就虛弱至極,又被打了這一下,疼痛將他身體裡僅剩的那些能量都抽了出來。他搖搖晃晃,暈暈乎乎地往自己的牀位挪去,還沒到牀邊,就沒了力氣,眼前一黑,身子一下子就往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