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不明,忽明忽暗的看不真切,沈珂靜默的在牀邊立了半晌,還是決定走過去看一看。
一團霧氣,朦朧的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見幽幽的綠光。
一股子惡臭,混雜着腥甜的氣息,叫他厭惡的皺了皺眉。
腳步一點點靠近。沒有人,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團光,或者說是一團濃霧更爲貼切。沈珂走進的時候,那濃霧裡的綠光更亮了,翻滾着像是有什麼東西糾結的想要衝出來,又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着,苦苦掙扎。
這是什麼東西? 一步……
兩步……
三步……
走到第三步的時候,面前的霧氣突然攢動了一下,嚇得沈珂身子猛地一頓,那東西沉寂了。
怎麼回事?
沈珂又朝前走了一步,那團霧氣裡猛的衝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伴隨着它的動作發出刺耳的尖叫,叫聲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撕破喉嚨喊出來的,一瞬間叫沈珂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幾層。
驚恐的向後退了幾步,沈珂回過神,定睛一看。
只見一個渾身青紫的嬰孩,身上連接着母體的臍帶還晃悠悠盪在身下,那嬰孩卻咧開了嘴尖聲哭泣,嘴脣也是不健康的紫,紫的接近黑,像是血液聚集着不流通後,被什麼東西緊緊勒住,冰冷而可怖。
那嬰孩見沈珂看它,原本貼着地的身子竟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雙腳還沒站穩,就“噗通”一聲再次跌倒,緊接着,那刺耳的哭泣聲再次響起,比起之前的淒厲有過之無不及。
這是什麼東西?!
沈珂瞪大了眼睛望着地上那翻滾着蠕動的嬰孩。
那孩子看着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匆匆朝他的方向靠近,因爲雙腿虛弱無力,它便四肢着地,遠遠看去,像是一隻巨大的八腳蜘蛛,速度快的驚人,原本兩人距離間隔着數十米,可頃刻,它便出現在沈珂眼前,只差存餘。
!
沈珂慌忙朝後退,那嬰孩窮追不捨,看他想要離開,原本驚人的速度生生提高了一倍,瞬間襲至他腳邊,沈珂大驚,擡腳便踢,誰料腳尖觸到它身體的那一刻,穿着的鞋子頂部的翹起竟生生被融化,像是觸碰到什麼灼熱的高溫物體。
沈珂大驚,忙收回踢出的右腳,反手拎起桌上的一對玉色茶壺便丟了出去,那茶壺裡還有丫鬟滿上的熱水,沈珂觸碰時只覺溫高燙手,可壺裡的水潑到了那嬰孩身上,它原本貼着地面爬行的身子,只是一頓,隨即擡起頭來,看着沈珂咧開了嘴笑,那表情,哪裡像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孩童,分明就是十八層地獄裡爬上來的猙獰厲鬼!
因爲用力太大,那嬰孩的嘴角甚至承受不住過於牽強的微笑而開裂,一時間隨着嬰孩臉上的笑容增大,它的嘴角也越裂越開,一股綠色的血水順着在黑夜裡異常顯眼的森森白牙流淌二小,伴隨着腐肉的氣味,充斥着整間屋子。
可惡!
沈珂不住後退 ,那嬰孩也不靠近,只是一直同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像是在看守他,不讓他出這間屋子,又像是在監視他,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露出獠牙。
沒有人想要體驗沈珂現在的經歷,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這超出了他的認知。
地上這個匍匐着的怪物到底是什麼? 是個孩子?是魔物?還是別的什麼?
總之,沈珂小心翼翼的伸手護在胸前,警惕的注視的對面地上的怪物,這個東西,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沈珂一步一步,緩慢的退到了桌子後面,那嬰孩靜靜伏在地上沒動,他將右手伸到背後,悄悄拿起茶几上放着的石雕,他的動作不大,可還是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對面的嬰孩聽見額,淒厲的尖叫一聲,放在地上的手猛地伸縮,尖利的指甲長了出來,它後腳一蹬,身體瞬間騰空,猛地朝他撲去,尖利的指甲伸展着,直逼面門。
不好!
沈珂毫不遲疑的將手上拿着的石雕砸向那怪物,誰料那怪物的身子在空中靈活一扭,竟躲開了,也被這一擊激出了兇性,瞬間撲了過來,眼睛血紅,帶着戾氣和魔性。
“砰!”
沈珂只覺一股大力撞來,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後翻飛出去,撞到了桌子邊上,腰眼處一陣刺痛,他甚至有五臟六腑都瞬間移位了的錯覺。
那怪物一擊得手,片刻不停,再次咆哮着撲了上來,沈珂狼狽的躲閃,額頭又撞到了椅子上,瞬間溫熱的觸感覆上眼瞼。
沈珂伸手摸了一把,是血。
低咒一聲,他迅速轉移了位置,桌椅不但沒有如同他預想般的幫助他抵禦怪物的襲擊,反而礙手礙腳的成了他躲避時的障礙。
他沒想到這怪物的速度這麼快,同樣也沒料到,它能在如此的高速運動中保持着身體的極度靈活。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沈珂狼狽的躲閃,屋子的裝飾品花瓶古董叮叮咣咣的落了一地,然而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周圍卻依舊靜的嚇人,沒有一個丫鬟或是僕役過來哪怕是看上一看。
不對勁,這真的很不對勁。
沈珂一邊躲着,一邊在腦中飛速的思考,爲什麼沒有人過來呢?
現在的也還不是很晚,很多僕役還沒有睡着,可偏偏,這間屋子裡激烈的搏鬥就像是被什麼特殊的東西屏蔽了一樣,絲毫響動都無法傳到外面,也絲毫無法引起他人的注意。
這樣躲閃,沒過都就,沈珂就有些吃不消了,同時,越是同這怪物纏鬥,他越是心中驚懼。
速度,力量,敏捷,無一不超出正常人許多,甚至同宮中的一等侍衛不分高下,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的範疇,更遑論面前嘴臉猙獰的怪物還是一個看起來不足月的嬰孩!
降頭術?苗疆巫盅?
都不是!
總之,面前的並不是正常的東西!
怕是哥哥在外面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吧,招惹了這樣不乾淨的東西進府中,可爲什麼偏偏跑進了他的屋子?
沈珂無論怎麼設想,都無法得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
那怪物的攻勢越來越猛,僅僅憑藉着靈活的身手與它纏鬥已經招架不住,沈珂逐漸處於劣勢。
這樣不行,這樣下去的話,那怪物身上的劇毒,早晚會進入他的身體,那之後,恐怕失去抵抗能力的人,會被它那鋒利的指爪撕成碎片!
如果,如果事實真的同自己想象的那樣,那麼,在這個完全封閉的環境裡,自己和麪前的怪物,就是被人用特殊手法獨立出世界的兩個個體。
如此一來,怪物肆無忌憚,那麼,自己……
正躲閃的沈珂突然站住了腳,身後追逐的怪物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身邊的牆壁上,在其上留下了巨大的坑洞,但它立即就將陷在牆壁的爪子拔了出來,凶神惡煞的瞪着沈珂,嘴裡發出“嗚嗚”的含混不清的聲音。
沈珂伸手拿起一旁的花瓶,用力砸在距離怪物不遠的窗框上,木質的欄杆雕刻着精美的圖案,糊窗戶的紙印着屋內的燈光微微閃爍,巨大的花瓶砸了上去,被彈回地上,“哐當”一聲,跌的粉碎。
“原來如此。”
沈珂冷笑一聲,目露寒意盯着那怪物。
地上蜷曲的嬰孩不甘示弱,一雙眸子已經變得漆黑,竟沒有一絲眼白,像是地獄爬上來的厲鬼,目露兇光朝他齜牙。
“畜生罷了,關你的籠子,卻剛好釋放了我!”
沈珂說完這句話,眼神一變,原本的驚懼畏縮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帶着淡淡嘲諷的笑容。
話音一落,沈珂站在原地的身影突然消失,潔白如雪的衣裳掠起一道殘影,忽的在某處定住。
“譁……”
只見一個身影被騰空拋起,連着巨大的黑影狠狠砸落在地上,撞翻了屋子裡大大小小的桌椅,轟的砸到牆上方纔停下。
待翻飛的木屑散去,那地方的人才顯露出身影。
衣冠勝雪,烏髮黑眸,正是沈珂。
此刻他那雙妖嬈的桃花眼已經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魅色,冰冷的彷彿萬年的玄鐵,狹長的眸子裡盡是冷漠,佈滿凌厲的殺意。
那被踢出去的怪物尖叫一聲,似乎是撞疼了,飛速的踢開頂着它身體的桌子,沈珂無聲的冷笑,一雙眸子緊緊盯着那處。
“想殺我?來呀!”
沈珂笑,但玉色的掌早已握成鐵拳,因爲過於用力,關節處還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很久沒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對付他了,自從他在六皇子府將身份曝光以後。
東廠錦衣衛,頭領。
“哈哈哈哈…………”沈珂只是笑,眸子閃爍着嗜血的光芒。
他不是一個良善的商人,從前不是,以後不是,一直都不是。
怪物再次咆哮着撲了上來。一雙小手泛着綠油油的光芒,沈珂站在原地沒有動,直到鼻翼間傳來它身上特有的腐屍和爛肉的惡臭。
“叮……”
就在那怪物的爪子碰到他的那一刻,沈珂的周身,突然泛起一道黃色的光暈,那光芒柔和,強盛,卻帶着上位者霸道的威壓。
出現了。
怪物的爪子碰到那光暈的一刻,青紫的手像是被放入炙熱熔爐中的冰塊般瞬間融化,連帶着它整條胳膊都化作一陣綠色的煙霧消失不見,它口中發出淒厲的叫聲,尖叫直達頭頂,幾乎震碎耳膜。
“你終於出來了。”沈珂嘴角噙着笑,眉眼溫柔如三月煙花般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