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印的身體很快恢復了正常,甚至,彩萱覺得他的氣色比未生病之前還要好。
只是原本深邃的眉眼,不知爲什麼,帶了幾分邪魅,波光流轉,嫣紅的脣,顏色變深,連帶着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細微變化。
但是,他的身體恢復了,這在彩萱眼裡,就已經比什麼都重要了。
沒有人喜歡欠別人的人情,更何況,她還拒絕過紅印的示愛。
因此,對於紅印的愧疚感,比換成任何一個其他人受傷更甚。
莊子裡的生意,逐漸忙活起來,宮廷定製的衣裳開始着手製作,花樣繁多,款式複雜,並且因爲宮中森嚴的等級制,容不得半分細微的差錯。
宮裡貴人們穿的舒心了,於錦緞莊來說,就是大利,大好處,宮裡貴人們一旦因此出現紕漏了,那麼錦緞莊從此便會列入黑名單,再不受宮中人重視。
經商之道,財源廣進之外,人脈勢利也很重要。
而皇宮,就是衆位商賈們,伸長了脖子,踮起腳尖,想要巴結上的大金主。背後有了皇家的人作擔保,根本無需打死宣傳,京城的布紡生意,自然就傾倒以你爲龍頭了。
彩萱是一個有些野心的人,父親失敗了,但是她卻從小跟在父親身邊走街串巷,耳濡目染之下,父親的一切商業經驗和心得,便都知曉了個透徹。
甘願庸碌一生的人,是不存在的。
早晚有一天,你會從睡夢和懵懂中驚醒,之後豁然開朗,去發現和追尋屬於你的星空。
彩萱堅信着這布莊的天下,總有一天,會有屬於錦緞莊的一席之地。
“小姐,你多休息休息吧。”一旁的小廝,笑着說道。
彩萱聞言點頭,強迫自己不去想與那人相關的一切,只是那雙妖嬈的桃花眼於平常相比,在她的心中銘刻的更深了。
會失望嗎?不會失望吧……
第二天夜探丞相府的時候,沈珂驚異的發現,相府二公子的屍體沒有發生任何轉變,除了最平常的屍體的僵化加深外,一切皆與尋常死屍無異。
那麼,市井之中死去的幾個百姓,爲什麼,屍體會化爲虛無,消失不見呢? 是有人故意爲之損壞屍首,還是另有原因呢? 沈珂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有人要毀壞屍首,毀滅證據,那麼,一開始,那些百姓怎麼會以如此高調的方式突兀的出現在市井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呢? 怎麼會呢? 沈珂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楠木棺材,面前的香爐一點點燃燒着,冒着煙氣,味道有些莫名的熟悉,沈珂轉過頭看了一眼炊煙裊裊的香爐,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大人,這屍體,同昨天並沒有太大的轉變。”
仵作走上前來,拱手稟告。
“嗯……”沈珂目光突然轉到棺材中央那個屍體微微發綠的傷口上來,他仔細盯着那個缺失了心臟的部位,那裡的血肉泛着光,像是被什麼炙熱的火焰燒灼之後遺留下的沉寂灰暗的顏色。
很明顯,那裡的傷口不同於一般的傷口。
“這是怎麼回事?”
沈珂眼裡寒光一閃,“這裡的傷口,是怎麼造成的?”
那仵作聞言轉過了頭,朝着沈珂所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原來如此。
“也難怪大人會對此產生疑惑。”那仵作說道:“這裡傷口,據相府人的供詞所說,是致死二公子的致命原因,這傷口,是由類似於野獸的利爪之類,直接拋開了胸膛,撕裂了這裡的血肉和骨骼,長驅直入取出心臟,但是據臣觀察,事實卻和相府人的證言大相徑庭。不過,因爲這裡的誤差,同破案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所以,這發現,也並無甚大用。”
“哦?”沈珂蹙眉,“說來聽聽。” “是。”
那仵作拱拱手,繼續說道:“這裡的傷口,看起來猙獰巨大,是撕裂傷,可是,靜觀仔細審查之後,就可以看出,這裡的傷口周圍的肌膚,有被火焰燒灼的痕跡。” 仵作停頓了一下,“但是,這個傷口的與衆不同,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看出來,可是,至今沒有人提的原因,恐怕也是同這個微不足道的信息,於破案無益。”
“哦?”沈珂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魅色叢生。“不說出來,你們怎麼就知道沒有用呢?” “大人……”仵作低頭俯首,“這樣的證據,除了能夠證明死者死去的狀態過於悽慘之外,別無他用。”
沈珂不言語,聽罷只是轉身,徑直朝那棺材裡的死屍伸手探去。
“大人!”一旁的仵作見狀驚呼,“大人,萬萬不可!那屍體上尚有餘毒未清,不可觸碰呀!” “無妨。”沈珂說話間便已經伸出了手,伸出兩指直取屍體心臟處的撕裂傷。
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便迅速收回,沈珂將那兩根手指收到眼前一看,只見指尖原本潔白的地方很快便已經出現了發青發黑的痕跡,但由於殘存的毒量較小,所以那餘毒並沒有迅速蔓延,只是堪堪停在了二節指的根部。
“啊呀呀……” 沈珂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將那兩根手指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仵作跟前晃了晃,隨後道:“這就中毒了,記得一會回去幫幫我把這毒清了啊~~~~~~”
仵作。
“……”
大人我是仵作,不是大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說完這句話,沈珂不再理會一旁僵化的人的反應,只是仔細的觀察了幾眼那兩根變色了的手指,口中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嘖嘖,之後突然,目光凝聚在指尖的某點。
指尖第二根食指的小二節處,有一個明顯不同於其他中毒不爲顏色的黑點,在一大片青紫中,幽幽閃着綠光,很是顯眼和不同。
“咦?”沈珂口中發出疑惑之聲,“這是怎麼回事?” 他妖嬈的桃花眼在緊緊盯着那處觀察了約莫一刻鐘後,眼底深處突然升騰起一種堪稱恐怖的情緒。
那種不安的恐懼所帶來的不可思議叫他整張完美的面容都忍不住扭曲。
一旁的仵作看的有些愣住了,口中略帶驚慌的喚,“大,大人,大人你怎麼了?” 沈珂沒有理會他的言語,可是整個人像是被他的話突然驚醒了一般瞬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只是一張臉面色還是陰晴不定,恐懼,厭惡,疑惑,惱怒,不可置信……種種色彩蔓延在他的臉上,致使那張面孔說不出的詭異。
“怎麼回事?”
他像是在喃喃自語一般,根本沒有閒暇去顧及一旁臉色百般轉換的仵作。
說完這句話,呢喃疑問過後,很久都沒有人再發出一丁點聲音,一旁跟隨而來的仵作眼看着窗外的夜色漸漸變得明朗起來,心中更是萬分焦急。
片刻後,尷尬的沉寂被人忍不住打破:“大人,我們要迅速離開這裡,丞相府的人,很快就要過來了!” 沈珂慢騰騰轉過頭,嘴角撇了撇,聽了他的話後冒出一句,:“是呀,今天是頭七。” 仵作的嘴角抽了抽,隨後索性站着不說話了。
原來如此,沈珂沉默的望着面前指尖的一抹異色。
那翠綠,異常的照耀,異常的耀眼,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從死去的屍首上取下來的顏色
。
沈珂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這樣的顏色,本來,就不是屬於人間的!
鼻翼間那股子熟悉的味道,很明顯,帶着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種味道和顏色,如果不是恰巧經歷了,也許沈珂窮盡一生也想不到原因。
他想,他大概知道這屍體中隱藏的些許端倪了。
鬼曼童。
那個曾經與他交過手,還險些陷他於危險境界的小鬼。
那是有人刻意飼養的小鬼,極盡陰毒,手法也是如此的殘忍。
皇宮裡的十一皇子,尊貴的龍體之軀,竟然,也是死於如此骯髒下作的手法之中嗎? 沈珂的眉頭幾乎是忍無可忍的皺了皺。
那個飼養鬼曼童的人?曾經加害於他之後徹底的銷聲匿跡,而現在,他再次出現,卻是如此的兇暴,連殺數人,手法也是愈發的殘忍,陰毒異常。
到底是誰?!
沈珂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瞬間劇痛無比,這飼養鬼曼童的人,他總覺得似乎與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知道有哪些人,是有可能的,也清楚的知道,哪些人排除在此之外。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這樣出乎尋常的答案,六皇子會接受嗎?皇上會接受嗎?這普天之下的黎明百姓,會接受嗎? 要怎麼,才能叫世人相信他心中所猜測的答案?
沈珂的臉色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裡,陰沉下來,像遍佈陰霾的天空,雷電咆哮,烏雲密佈。
“我們走。” 沈珂朝身後揮了揮手,那仵作臉上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偷偷鬆了口氣,緊緊跟上了自家大人的身影。
回到了府中,叫那仵作離開後,沈珂纔算是徹底的冷靜下來。
那個人,到底是誰?
屍體上的,屬於鬼曼童身上的墨綠色液體,究竟,是不是小鬼們留下來的? 那個人,會是,六皇子嗎?
無數個問題聚集在腦海中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和答案,沈珂只覺的,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無解的謎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