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我並末見着末裡, 卻先見着了花國的琮幀皇帝。儀表堂堂的面容不怒自威,他身着明黃精緻繡龍長袍,頭戴鑲金冠帽, 莊嚴而又高傲的俯視聖靈殿內行站禮的我們。
我本以爲見到君王定會下跪三稱‘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 卻聽禪兒道這異國使者進貢是不需要行跪禮, 只需行站禮即可, 我倒樂意的很。話說膝下有黃金, 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隨便下跪的,何況我接受的還是人權教育,所謂‘人人平等’!
“哈哈, 月國當真客氣,韓將軍, 樂禪殿下辛苦了, 賜坐!”頭頂傳來琮幀皇帝看過月國進獻的寶物後滿意的笑聲。
“謝聖上賜坐!”衆人謙謹的隨着幾個小太監的牽引走至矮桌前坐下。我提着忐忑的心不安的坐在凳子上, 虛心的看着腳尖。不知是否因爲寶物甚得人心,亦或是在大人物面前我永遠只是透明的小人物, 這皇宮聖靈殿一聚,琮幀皇帝倒是沒正眼瞧我。而我也樂得自在,這萬一他找碴,我不死定?
“此次前來一則爲慶祝貂研公主喜獲如意朗君,二則受月國豫茗帝之命送上此等禮品, 以助兩國永結安好。”韓將軍忽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彬彬有禮起來, 還真當看不出是逛慣了窯子的色胚。
我嘟囔着嘴巴, 非常小聲的問禪兒, “禪兄, 你來過花國幾次。”怎麼作爲殿下的竟讓將軍答話呢。
禪兒相當配合的朝我笑笑,伸出一根手指, “頭一遭。”強,相當的強!頭一次去他國居然還會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愧是皇子出身。
正當我佩服禪兒之際,殿內急急跑入一個太監,他畢恭畢敬的伏首道,“啓稟聖上,風國使者殿外求見。”
“嗯!”頭頂傳來琮幀帝平穩的聲音,“傳!”
話音剛落,那身着宮服的太監說了‘砸’便屁顛屁顛的跑出聖靈殿宣人去也。
這風國也遣人來拍馬屁?倒真是有緣,與月國使者撞同一日去了。這末裡可真是風光,做了花國的駙馬怕是正洋洋得意呢。也不曉得是否已經入了溫柔鄉,若真是如此,我這番千辛萬苦來皇宮可還有何意義?
想到這裡心就生疼,雖然執意要去相信末裡,可爲何心中的那杆天平還會搖晃?是我自己不夠自信嗎?
“韓將軍和樂禪殿下一路周車勞頓恐已疲憊,今日不仿先行休息吧。德安,帶使臣下去吧!”
琮幀帝大手一揮,那名爲德安的宦官便貓着腰走至我們桌前,他畢恭畢敬的伸出纖白的素手做了請的手勢,我們便隨着他一道同出了大殿。
我始終小心翼翼的挪在禪兒後面,低着頭心虛的跟着他們。踩着質地上好的紅地毯,心裡一陣激動,這地毯不知多少錢一米?
方走完階梯,那另一名宦官已領着風國使者往此處走來。我低着頭跟着衆人往右側拐彎之際,那些人正好從我們身側擦肩而過。
心裡頓生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有人正用打量的眼神盯着我,竟讓我有些不自然,可是我身後明明已經沒有人了啊。我納悶的回過頭,卻見一抹白色的背影孤獨而又感傷。明明是三五成羣,爲何這抹身影格外耀眼。似乎,還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我不知道那宦官將我們安置於何處,但見環廊七拐八拐的早已讓我失了方向感。而我們所住之處名爲‘藤香閣’,一閣十屋,倒也還寬敞,不愧爲皇宮別苑。
先前我一直以爲這皇宮只許住皇帝老子一個男人,後來問了禪兒才知道,這皇宮還分了很多其他小宮,比如‘後宮’專爲皇帝的妃子所住,任何男人都不得入內,‘太子宮’則爲一處精緻的小別宮,專爲未成家的太子所住,相應的當然還有其他宮,而我們所處便爲‘席宮’,專門爲使者或者質子或其他身份尷尬的人所住,席宮又分爲很多閣,藤香閣便只是其中一小處。可見這皇宮是如何的地大物博了。
晚間於牀榻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想得都是如何去找末裡,都是那張風華絕代的面孔,心裡酸漲不已,若是結果真是……我甚至不敢想象。本以爲自己早已被所謂的愛情傷得體無完膚,卻如今又一頭扎進去,甚至還大着膽子入深宮尋答案。初月啊初月,這真的是你嗎?
實在睡不着,我便匆匆穿好衣服,隨意的出了房門,探消息去也。
晚風徐徐,月光淡淡,微風涼涼,心有些澀意。坐在亭中看着高高掛於頭頂的殘月,心裡忽然蔓延出一種優傷,仿若月亮中曾住着一個住在我心頭的人。
“公子,夜已深了,還請早些回去歇息吧!”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我徒然回神轉過身去,一個身着米黃色宮庭長袍的年輕女子正恭敬的站在身側,她正將手裡拿着的那套擦得乾乾淨淨的琉璃陶瓷杯置於大理石桌上,動作細緻輕柔,不愧是訓練過的宮女。
看着她,我眼睛一亮,“天色漸涼,姐姐小心着涼了。”套近乎本就是我的拿手好戲,我一臉憐香惜玉的看着這百裡挑一方能入宮爲婢的宮女姐姐。
“多謝公子關心,奴婢已經習慣了!”她稍稍福了下身子,一臉的謙恭。
“姐姐在我面前勿須稱自己奴婢,人生來便只得一命,所以人命是平等的,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公子言重了,公子身份高貴,得人尊重。婉婷只是一名小小的奴婢,不敢奢望平等二字。”儘管她仍舊自稱奴婢,但眼裡明顯多了幾份欣喜。
原來她叫婉婷,多少淑女的名字,竟給奴婢兩字糟蹋了。
“婉婷姐姐,柳初只是一個小人物,莫非偶識末兄,只怕我到現在還在流浪呢!”
“公子所說的末兄可是駙馬?” 婉婷忽然停止手頭的活,擡頭疑惑的看向我。
“正是,婉婷姐姐,不知駙馬爺現如今住在何處?”此時不問,更待何時呢?我睜着兩隻無辜的大眼,一臉迫切的看着眼前的婉婷。
“駙馬一直住在席宮的紫嵐閣。”她忽覺自己有些不敬,遂收回視線垂眸小聲的說道,“紫嵐閣現有重兵把手,駙馬一直未能出來!”
唉?末裡被軟禁了?
“婉婷姐姐,貂研公主七日後不就要出嫁了嗎,爲何駙馬不回去準備婚事,反倒呆在紫嵐閣?”怎麼會有重兵把手,傳聞不是說他與貂研公主兩情相悅,恨不能早日相識麼?
“公子有所不知,末駙馬家境殷實,據聞要取其性命的人不計其數,陛下怕這段其間內有人對他不利,便就安排武藝高超的侍衛去保護他。至於婚事的事情,陛下和末駙馬的孃親會全權負責,末駙馬不需要操心,他只需待在紫嵐閣陪貂研公主便是。”婉婷低耳恭謙的回道。
什麼?末裡和公主住在一起了?
“婉婷姐姐,你可紫嵐閣往哪裡走?”心猛然一跳,我甚爲激動的問她。但見她眸色閃過一絲驚訝,我方纔發現自己過於失禮,遂又收復失態的表情,尷尬的笑笑。
“婉婷姐姐,我與末兄多日不見,如今他即將要娶得嬌妻,我心情甚爲激動,所以有些唐突,還請見諒!”這個死末裡,居然軟牀高枕的,若讓我知道你和原上弦犯一樣的罪,這輩子我是不會理你的了。
“紫嵐閣就在藤香閣的右側……唉,公子,您……”未等婉婷說完我便迫不急待的起身速速離去。
藤香閣的右側,末里居然在藤香閣的右側。我心情異常激動,走起路來已然有跑步的趨勢。
右側,右側,確定方向我更加賣力的東張西望,邊跑還邊唸叨着,末裡,末裡,我這便來找你。
“哎喲!”由於天色已黑又過於急促,我在轉角處與突然出現的淺綠色身影撞了個滿懷。雙方紛紛被這股彈力給撞倒在地。
我揉揉吃痛的屁股,急急跑到前面伸手欲扶還未起身的女子。但見眼前有些狼狽不堪的女子粉妝玉琢,明眸皓齒千嬌百媚,粉脣微嘟惹人憐惜,心裡不禁感嘆,這花國的宮女姐姐妹妹都是如此的含嬌帶羞,這琮幀皇帝可真是豔福不淺呢。
“啪”一聲巨響,眼前那有羞花之姿的少女忽然擡手拍飛我欲扶她的手,她略帶惱意的勉力站起,雙手拍拍沾染灰塵的玉手,撅着小嘴怒視着我。
天,這是什麼眼神,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我好心扶她卻遭來這等回報,我反怒她一眼,鄙夷的不去看她,正欲走,她便扯住,道,“你,你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回頭,再度鄙夷的看着她,輕嗤道,“有何不敢?”伸手撥開她扯住我的衣袖的雙手,輕輕拂之,以示輕蔑。
“你,難道你不認得我是誰嗎?”她突然饒着我踱了一圈,略帶鄙夷的開口問道,“新來的宦官?”
什麼,居然說我是宦官?見過這麼帥氣的宦官不?心裡宛然閃過一個壞念頭,我嘴角一揚輕步踏上前,輕挑的捂上她的面頰,輕挑的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氣,眯起色眼輕聲調戲道,“小娘子,要不要親自爲我檢驗一番?”
話音剛落,便有一雙玉手急速朝我的面頰飛來,我迅速鉗制她欲打我的手,清冷的看着她火紅的面頰以及羞惱的雙眸。
“下流胚,你快放開我!”眼前的小小佳人使勁的想要掙脫我的束縛,我遂了她的心意收回鉗制她的手,但見她一個不穩,身子急速向後仰去。我不假思索迅速跑上前欲伸手扶她,卻不幸一個不穩做了她的人肉墊。
“嘭”身體狠狠的與地面撞擊,我疼得眼淚差點就奪眶而出。忽然想起原上弦之前也這麼抱着我倒下過,心裡一陣難受。
身前的人悻悻的起身,有些失措得看着英勇獻身的我,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幸災樂禍的笑道,“活該,疼死你!色胚!”
這女人怎麼這樣沒良心,我還不都是爲了救她麼,可她非但沒扶我,還嘲笑了我一番後一蹦一跳的走了。
我爬起來揉了揉吃痛的腰部,輕輕嘆了一口氣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年頭,小宮女比大宮女要來得拽~
“呼……”找末裡要緊,我速速轉身,卻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抹白色身影。
月色朦朦朧朧灑滿一地,四周被月光踱上一層淺淺的昏黃色,美麗而靜廖。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盯着那某白影,心跳瞬間被奪去。
那抹白影也靜靜的站在原地,眸色深沉憂鬱,卻始終緊緊鎖視我。我心裡一陣發虛,雙腳微軟,不由自主的問道,“原,原上弦……你,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