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霏回來了,賀占城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他明白了,瞬間全都明白了,那個丫頭,終於不是他的了,終於不會再纏着他了。
“晟霏,我要祝福你。”賀占城躲進了角落裡,看着站在大廳正四處張望的人,撥通了電話,楊晟霏瞥到了角落裡的軍裝,眼角有些動容,“占城,我要謝謝你,謝謝你陪我這麼多年,真的,再見。”
賀占城看着兩人相攜離開的身影,癱軟地靠在了牆上,眼裡滿是苦笑,他的傻丫頭,終於不是他的了。
楊晟霏沒哭,她只是笑,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身邊的李彬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輕輕拍拍她,“想哭就哭出來,別忍着。”
楊晟霏搖頭,輕輕扯出一絲微笑,“不,我不會哭,再也不會哭了。”說着伸手翻出了電話,“吳凱,到機場,把你們團長接回去,快點兒。”
李彬看着她的樣子,緩緩放開了攬着她肩膀的手,眼神越來越暗,“晟霏,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強求。”
楊晟霏笑了,扭頭看他,“我說我願意,你都不信了嗎?”
李彬搖頭,“不,你說什麼我都信,從小到大,你說什麼我都信,可我現在有些,不信我自己了。”說着看向了車窗外,“晟霏,我們一起長大,一起上軍醫大,一起工作,可我不知道,未來,我們還能不能一起走下去?”
楊晟霏閃了閃有些疲倦的眼睛,“我說了,請你相信我,我不想再說第二次,對不起我累了。”說着將腦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不再出聲。
李彬回頭,看着她臉上的一臉平靜,自己的心裡,觸動萬分。
我是相信你,我是一直都相信你的,可我不相信我自己了,晟霏,你還是,愛着他的吧,還是愛着的,你想哭,可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了,是不是?
賀長平披着軍大衣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吳凱正拖着賀占城上樓,皺皺眉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賀占城聽到聲音,立即挺直身子站了起來,吳凱回頭衝賀長平敬禮,“報告首長,團長病了,我扶他回去。”說完就趕緊拽着賀占城回了臥室。
“吳凱,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說。”賀占城穿着軍裝靠在牀上,看着其實離開的吳凱,悠悠地說着。
他最近好像頹廢了很多,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想,好像這種狀態從心心嫁人就開始了,這可真不是個好預兆,賀占城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眼睛閃閃的。
“吳凱,過來。”賀長平一身常服坐在沙發上,吳凱手指攥了攥袖口,快步走了過去,“首長您找我有事?”吳凱明知故問着。
賀長平輕輕皺眉,“說吧,他又怎麼了?難道我這幾天不在家,他都是這個樣子?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高聲回答我。”賀長平的語氣很不好聽,吳凱聽出來了,可是他不能說,真得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吳凱轉轉眼睛,低下頭,“不好意思首長,我答應了團長不說的,對不起。”手指緊緊攥着褲縫。
“擡起頭來,像個什麼樣子?”賀長平冷聲下着命令,吳凱擡頭,依舊是一臉的淡然,“對不起首長,對不起,我不能說。”
賀長平氣得哼了哼,擺了擺手,“出去吧。”說着緩步朝樓上走去。
吳凱看着他上樓的背影,捏了把汗。
“你還不如一個女孩子,賀占城,我好失望。”賀長平推門進來就衝着躺在牀上的人高聲喊着。
賀占城笑了一聲,身子沒動,“對不起爸爸,真得讓你失望了,可是你瞞得我好苦,爸爸,爲什麼瞞我這麼久?”賀占城說着坐了起來。
賀長平眼色不變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下,“說吧,我瞞了你什麼?”
賀占城苦笑,“爸啊,您瞞了我什麼,難道您不知道嗎?您告訴我,爲什麼把心心這麼着急的嫁出去?爸,我和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不是嗎?您就這麼着急看她出嫁嗎?”
賀長平依舊是一臉的平靜,賀占城看不出他臉上有絲毫的表情,拋去他倆到底是不是父子這一點,他倆可真像,都是天生的面癱,都是那麼的沒表情。
“你知道了什麼?還有,心心她不適合你,這是我給你的答案。”賀長平在空氣凝滯了好久後,平靜地說出這麼一番話,賀占城聽着有些生氣,臉色大變,“爸,什麼叫不適合?您能給我解釋解釋,你們聯合起來演這齣戲給我看,到底是要幹什麼嗎?”
“賀占城,我看你是真的病了,我不妨告訴你,心心和趙宸寰的婚約是她父母也就是你姐姐姐夫訂下的,在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怎麼樣,這次聽懂了嗎?還有,我勸你清醒清醒,趕緊給我回部隊去,不要成天兒女情長,我的兒子,不允許這樣,這是命令。”賀長平狠狠地說完,‘嘭’地一聲關上門離開,留下賀占城獨自坐在牀上,不能平靜。
二十五歲,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心心纔多大?你們真行,你們可真行。
賀長平回到了臥室裡,看着窗外的天,嘴角微微泛起一絲苦澀。
“按道理,我是應該喊您姥爺的,那份婚約我不可能執行,因爲我喜歡的,是您的小外孫女。”
“宸寰,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真的聽不懂。”
“您可以假裝不懂,可我真正動心的,是您的小外孫女,溫語心,如果執行婚約,我只能娶她,其他的人,我不會要。”
“能告訴我理由嗎?非心心不娶的理由。”
“因爲那顆水晶球,是我送的,您罵了她,我知道,心心沒有人疼,我願意寵她,願意愛她,請求您,求求您了。”
“好,我答應你,婚約,改成心心的名字,希望你記住今天說過的話。”
“宸寰定會遵守,謝謝姥爺。”
“……”
臭小子,我的那個傻兒子,還在糾結於這件事情,如果你讓我失望了,我定不會輕饒你。
李悅看着對面自己叨叨了半天都沒回應的趙清遠,伸手翻出了電話撥出去,“趙宸寰,給老孃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溫暖捏着手機稍稍哆嗦了一下,聽着對面並不友善的聲音,輕輕出了聲,“媽,是我,心心。”
李悅愣了一下,瞥了眼正在憋笑的趙清遠,趕緊換了一副口氣,“心心啊,你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宸寰他人呢?讓他接電話。”
溫暖咬了咬脣,故意打了個哈欠,“媽,他昨天喝多了還在睡呢,您有話,就和我說吧,我都知道了,您不要擔心,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心心啊,我不知道你怎麼想,可孩子啊,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媽媽捨不得他,可捨不得你跟着受罪啊,孩子,去求求你姥爺好不好?”李悅儘量以緩慢的語氣和她說着,溫暖眨了眨眼,“媽,他不讓我去,他說,他要去,媽,您別擔心了,您知道的,這是命令,必須執行的。”溫暖柔柔地說着,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李悅嘆口氣,“好吧心心,媽媽馬上就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啊,媽媽掛了。”溫暖聽着嘟嘟的掛機聲,扭頭看着已經睜開眼睛的人,“爲什麼不接電話?媽媽不會罵人的,她就是那個脾氣,她也是着急你爲你好啊。”說着將電話遞給他。
趙宸寰笑了笑,伸手接過電話,“傻丫頭,只有你能搞得定咱媽那個暴脾氣的,真的,就你能搞定,過來。”說着衝溫暖招了招手,溫暖放下電話,靠了過去躺下,拱進了他懷裡將他抱住,“趙宸寰,真的不用和姥爺說嗎?嗯?我害怕。”
“傻丫頭,哪有軍人不執行命令的,是不是?”趙宸寰刮刮她的鼻子,輕輕印上一吻,“我的傻丫頭,我說了你跟着我會受苦,沒想到,來得這麼早,心心對不起。”
溫暖笑出了聲,語氣無奈地道,“當初嫁人的時候就知道啊,還有,不要說對不起了,從知道調走,你和我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你又沒對不起我,宸寰,我們回家吧,好不好?回家好好待兩天,嗯?”
趙宸寰點頭,“嗯,明天,我們明天就回家,心心,今天陪我去出操吧,好不好?”
“好。”溫暖答應,爬起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咧嘴笑了。
趙宸寰看着懷裡的人,笑着搖了搖頭。
“營長營長。”薛睿撒丫子似的朝着一身常服的趙宸寰跑來,溫暖看了看他的樣子,低聲笑了,趙宸寰扭頭看向溫暖,“心心怎麼了?”
溫暖搖頭,一臉淡定,“沒有,聽他說吧。”
“營長,兄弟們排了節目,您快過去吧。”薛睿伸手拽着他,趙宸寰聽得一頭霧水,“什麼節目?好好地排什麼節目了?”
“宸寰,去吧,他們都準備一天了。”溫暖開口,淺笑的模樣看呆了趙宸寰,“傻丫頭,你和他們串通好的?”趙宸寰柔聲問着。
“不是不是,嫂子沒和我們串通好,營長趕緊的吧。”薛睿眼看着營長假裝質疑嫂子,趕緊把話頭兒攬了過去,說着就拽着趙宸寰朝禮堂走,溫暖擺了擺手,看着他離開,慢吞吞地跟在他們身後。
她早就知道的,薛睿說得時候,她是滿口答應的,她想讓他高興點兒,儘可能地再高興點兒。
溫暖不想進去打破他們的嬉鬧和歡笑聲,她只是靜靜地聽着,聽着他們所有的光榮,聽着他們所有的過去,聽着他們所有的期待。
營長,不可以,你查的越來越嚴。
每天都提心吊膽,被你抓到就完蛋。
營長,不可以,都怪我沒看好你,
一不小心被你抓到,戰友真的很倒黴。
你是不是弄錯了,紀律你應該瞧一瞧,又清又楚就在上面,而且我還多次強調,戰友請你交出手機,請你做足準備好不好,挨罰挨吵肯定少不了,請你回去寫好檢查。
你現在哪裡,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念你給我手機,想念你快快離去,
你現在哪裡,下次我會注意,快快還我手機,檢查每天都在逃避,
這次真的不是故意,可不可以饒了這次。
營長,營長,營長,給個機會,營長,營長,營長還我手機,營長,營長,營長,對不起!
戰友,戰友,戰友,不可以,戰友,戰友,戰友寫檢查,戰友,戰友,戰友,戰友請注意……
“營長對不起,我們讓您失望了,可我們仍舊會永遠記得,我們在新兵連的兵王營長
的,營長要繼續加油。”
“營長,我們保證速射成績更上一層樓,絕對不讓您丟臉。”
“營長,您要保重身體,還有嫂子,營長和嫂子要天長地久。”
“營長,我們會很想你,很想你的。”
溫暖蹲在門口,聽着禮堂裡的聲音,手指輕輕撥弄着地上的石子,眼淚簌簌地掉下來,
她明明不想哭的,明明就不想的。
“我的傻丫頭啊,你要在這兒,哭到什麼時候?”溫暖看着面前的軍靴和軍褲,慢慢擡起腦袋,還是忍不住地掉眼淚。
趙宸寰蹲下身,輕輕將她抱進懷裡,眼裡泛出淚光,“我捨不得這裡所有的人,一草一木都捨不得,可心心,我最捨不得的,終是你一個人忍受那份孤獨啊。”
溫暖不斷啜泣着,眼淚滴滴地落在他軍裝上,語氣哽咽,“我就這麼放肆一次,讓我就這麼哭一次,好不好?趙宸寰,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趙宸寰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乖,起來,不能哭了,再哭就生病了。”說着將她扶起來,溫暖依舊是低聲抽泣着,腦袋悶在他懷裡,身體不斷顫動着。
趙宸寰笑了笑,看着魚貫而出的人羣搖了搖頭,攔腰將溫暖抱起,溫暖驚了一下,趕緊伸手勾住他的脖頸,聽着周圍不斷的起鬨聲,害羞的將腦袋埋進他懷裡,趙宸寰低笑出聲來,緩緩地邁着步子朝家屬院走去。
“心心,乖乖的,聽到沒有?”趙宸寰低聲說着。
溫暖擡頭,嬌嗔道,“剛剛那麼多人就抱我,真是的,還怎麼見人啊。”溫暖嘟囔着說完,又埋下了腦袋。
趙宸寰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人,嘴角泛起了微笑。
“宸寰,溫暖跟門口哭呢,看着挺傷心的。”
“哥,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讓她哭吧,讓她哭個夠。”
“宸寰,哥希望你好好的,和溫暖也好好的,我告訴過溫暖,你們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是,我們肯定會幸福,很幸福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