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江看着面前掛着黑眼圈兒，迷迷糊糊地喘着粗氣的人，無奈地撫了撫額，樑振釗在旁邊伸手朝着趙宸寰的手臂一捅，腦袋往他跟前湊了湊，低聲道，“別睡了，你實在是不是想混了。”
趙宸寰眯縫着的眼慢慢睜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朝旁邊的樑振釗看了看，疑惑地開了口，“開完了？”
“趙宸寰，你醒了沒有？”李耀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高聲衝着那個瞌睡不醒的人喊着，“趙宸寰，你在北京開會就沒醒過，在廣州還要睡？”李耀江有些恨鐵不成鋼了，想着自己來得任務，狠狠瞪了他一眼。
趙宸寰聽着前面站着的人，眯着眼點點頭，“領導，你繼續，我這兒都聽着呢。”
李耀江嘆了口氣，搖搖頭，敲了敲桌面，依舊是朝着趙宸寰的那個方向，“聽着就好，一會兒開完會，把筆記交上來。”
趙宸寰看着這個重磅炸彈炸在了自己的面前，撇撇嘴，伸手把旁邊的樑振釗的筆記拿了過來，從兜兒裡掏出了鋼筆，眯着眼看看他寫在上面的字，皺了皺眉，湊到樑振釗身邊，“這怎麼寫的，你這都什麼筆記啊，都沒幾個字兒認識的。”
樑振釗聽完，順手將筆記本搶了過去，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愛寫不寫，誰讓你大晚上不睡覺亂跑的，活該半天受罪，看不懂別寫，反正你一會兒也得留下。”樑振釗振振有詞着。
趙宸寰一聽他這話，不樂意了，直接把筆扔在了桌上，挪着椅子朝着樑振釗邊兒上坐了過去，旁邊的一位團長一看他又引起了大領導的注意，趕緊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老趙，坐好嘍，趕緊的。”
趙宸寰現在顧不上別的，衝旁邊的人揮揮手，依舊湊在了樑振釗的身邊，看着樑振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鬱悶表情，詭異地一勾脣角，“老樑啊，我一會兒肯定得留下，你要不跟這兒陪我？”
樑振釗聽完他的話，直覺得滿臉黑線，眯了眯眼，朝着上面的人笑了笑，不再看向旁邊的人，但聲音冷冷地充滿威脅，“我告訴你，別指望着我陪着你，自己呆着唄，我把車給你留下，我坐他們的車回，好生珍重啊我們偉大的趙旅長。 ”
趙宸寰聽完他說的，撇撇嘴角，取過了筆記本，撓了撓耳朵，端正坐好，乖乖地拿着筆抄了起來。樑振釗看看上面的人依舊說說叨叨地沒朝這邊看，揉了揉鼻子，趕緊端正地坐好。
李耀江將手中的資料挨個傳了下來，端着水杯抿了口水，“我剛剛講得，重點全在這個上面，你們大家回去好好看看，一個禮拜以後，每人交一篇心得發給我，今天就開到這兒。”話音一落，趙宸寰趕緊起身抽了一張紙疊好塞進了筆記本里，將鋼筆趕緊塞兜兒裡，衝着上面的人笑了笑，一臉的無辜像。
李耀江眨了眨眼，話鋒一轉，看了看趙宸寰，“其他人先走，趙旅長留下，有些事情，我們需要好好交流一下。”說完趙宸寰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拍拍旁邊的樑振釗，語重心長道，“老樑，你路上小心，車鑰匙給我，我要好好地和領導交流一下。”
樑振釗看着他一副痞痞的樣子，從兜兒裡掏出了車鑰匙交到他手裡，頓了頓，對他眨了眨眼睛，“咱們的宗旨是？”
“誓死不說，趕緊走着。”趙宸寰說完，‘嗖’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帽子戴好，看着樑振釗，撇撇嘴角，彎了彎嘴角，一臉的邪氣，“你還不走？這是打算要等我？”
樑振釗一聽完，一臉的無可奈何的表情，點點頭，“你好自爲之吧。”說完便戴上帽子出了會議室的門。
李耀江看着已經剩下他和趙宸寰兩個人的會議室，將門關好，看了看依舊站在那裡的人，端着水杯輕抿了一口，拎着筆記本往他面前走了幾步，“說說，昨兒個幹嗎去了？你這給我睡的，你不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趙宸寰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道，“哥，我昨兒個連夜拉練去了，這不一晚上都在車上了麼，就沒睡好，你一個電話，好傢伙，我趕緊開車就跑回來了，差點兒誤了老師你的正事兒啊，我是這麼覺得，你不但不該批評我，反而該表揚我，真得。 ”趙宸寰一臉語重心長地說着。
李耀江衝他擺了擺手，自顧自地坐在了他對面，輕輕皺了皺眉，“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得表揚你啊，趙宸寰，你確實應該接受表揚啊。”
“那是當然的啊。”坐在對面的趙宸寰一臉的得意道。
李耀江冷哼了一聲，“趙宸寰，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啊。”趙旅長一臉茫然道，“哥，你問我這個是要幹嗎？打算着要給我晉軍銜?不需要，我這都是憑本事打江山來着，不需要領導特殊照顧啊，再說了，我現在已經相當滿足了。”
李耀江聽着他的話，瞥了瞥眼角，兩手交握在桌上扣了扣，“趙宸寰，你真得想太多了，就問問你年齡，別老幹些幼兒園的孩子幹得事情，還有，我就說說你啊，誰讓你大晚上不睡覺拉練了，好玩兒嗎？你跟着湊哪門子的熱鬧啊，不說好好把你那幾個兵練練，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真是的。”
趙宸寰皺了皺眉，“哥，你這話可就錯了，我是晚上拉練，又沒幹什麼缺德事兒，你說是吧，你得體諒體諒我這個心情啊，哎，媳婦兒不在跟前，你說我不拉練大晚上乾點兒什麼好啊，都這把年紀了，還讓人領導和組織操心，不應該啊，哎，我這也是沒辦法啊，真沒辦法。”趙宸寰說得一臉理直氣壯，外加無奈到不行。
“行了行了啊，你趕緊給我打住，我說一句，你就有十句跟那兒等着我，我可算明白了，跟你說這個，我根本白搭，說正經的啊，我剛剛說得，都聽清楚了？”李耀江看他這想要繼續說下去的陣勢，趕緊從中打斷，自己要找他的理由可不是要跟他在這兒嘮這個。
趙宸寰點點頭，疑惑地看看他，“打算什麼時候啊？”
李耀江搖搖頭，“具體的，沒有和我說過，只是想要讓你們去積極配合就好，畢竟，你們部隊是這方面兒的專家，具體的事宜，我會傳真給你，其他的部隊，只是起了個配合作用，真正的主力部隊，在你這兒。 ”
趙宸寰頓了頓，“上頭兒的主意？”
李耀江點頭，輕抿口水，“現在還是保密階段，具體實施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們下去，今天開會，是想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趙宸寰嘆了口氣，點點頭，“哥，你放心，我回去就計劃下，等你跟我說，一定能準備好的，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說啊。”李耀江聽了他的話，點點頭。
趙宸寰朝窗外看了看，手指輕輕地扣在了桌面上，回頭對他皺了皺眉，“你能不能誠實告訴我，我媳婦兒現在，是不是不安全？”
李耀江看了看他的樣子，眨了眨眼，輕輕地點頭，“不安全，沒有人能保證她是安全的，同樣，你也不安全。”
趙宸寰聽了他的話，苦澀地笑出聲兒來，攥了攥手上的鋼筆，輕輕勾了勾嘴角，“哥啊，那丫頭，我勸不動，只能保護她，可是，我自己都一點兒辦法沒有，哥，我現在覺得，真難，這種日子，真難。至於你說我不安全，放心，還沒幾個人跟我這兒拔毛兒呢。”
李耀江看看他，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記得志浩，他當年，好像也是這樣的，宸寰，不是都挺過來了嗎？相信這次也同樣可以的。”
“哥，他不在了。”趙宸寰開口打斷了李耀江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看看李耀江有些無奈的表情，聲音無可奈何道，“哥，我不想再這麼下去了，就每天傻傻地想着她不停地去努力，可到頭來，誰都不知道將要換來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即使你們誰都不說，我早就猜出我媳婦兒的身份了，我知道她最近在幹什麼，我調查過那兩個學生的資料，哥，你們不用瞞我了，都不用瞞我了，我現在連最起碼的保證都得不到，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去她，哥，她不是志浩，她永遠都不是志浩，我情願她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人家的女孩子，哥，志浩他怎麼離開的，我不會比你更清楚，這件事情，危險性到底有多大，相信你比我更明白，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趙宸寰說完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一隻遞給李耀江，自己點上一支，靜靜地朝着天吐着菸圈兒，可是眼裡確實滿目的空洞。
李耀江夾着手上的煙，看看對面坐着的人，眼睛閃了閃，“宸寰，我該怎麼幫你？怎麼幫，才能讓你不難受。”
趙宸寰苦澀地笑了笑，輕輕吐着口中的煙，“老師，你愛過一個人沒有？愛到撕心裂肺不能自拔，有沒有？”
李耀江同樣是苦笑了一聲，“愛過，怎麼會沒愛過，可是那又能怎樣，人都不在了，我沒辦法，我答應過的，一輩子，就她一個，這麼多年，就這麼過來了，也沒覺着有什麼不同，只是有時候，突然會想她，會想我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
“哥，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趙宸寰忽然想起什麼，看着李耀江的樣子，趕緊拍拍他的肩。
李耀江搖了搖頭，一臉的無所謂，“沒事兒，都過來了，宸寰，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愛了，這輩子就一次就夠了，真的。”說完也朝着窗外看了看，“宸寰，我原來相信，她和孩子在天上看着我，你知道嗎？她死在我懷裡的那一刻，我覺得天都塌了，我終究還是遲了，我看着她肚子上的匕首，我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她跟我說，這輩子，都值了，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把孩子生下來，我說不要，沒有她在，我要孩子幹嗎，我怎麼撫養他長大，然後去告訴他，媽媽死在爸爸的懷裡，你讓我怎麼說，這樣也好，我未來的生命，所有的都是對他們的念想，這樣多好啊，宸寰，你就得有這個準備，別跟你嫂子似的，被人綁走撕票我才發現，真得太遲了，就十步，就十步的距離，我救不了我的老婆孩子，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宸寰，聽哥的，不管怎樣，既然已經選擇了，這輩子，就不離不棄。”李耀江或許是想起了曾經的一切，雖然沒有眼淚溢出，可微紅的眼眶，已經暴露出了一切。
趙宸寰看看旁邊的人，嘆嘆氣，“哥，我從來都不知道，不知道嫂子是這麼離開的，從來都不知道的。”
李耀江苦笑了一聲，“沒事，況且，我這輩子，有那些回憶，就夠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有那些東西，這輩子，有生之年，他們都是我一個人的了，誰也別想搶走，誰也別想，是我一個人的。”
趙宸寰點點頭，“哥，不用你勸我，我都明白的，偏偏掏心掏肺的喜歡，自己就是喜歡，真沒辦法，總想着，她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可是哥，她想要的，我根本給不了，沒法兒給，丫頭想要的，我可能永遠給不了，只能在一旁靜靜地守着她，看着她，看着她朝着心裡的那個目標一天一天地進步，我別無他法，我都知道了，你們即使什麼都不說，我也都知道了，只有現在這樣，可能才很好地保護她吧。”
李耀江拍拍他的肩膀，顯然，他已經知道了這個臭小子已經知道了一切的事實，“宸寰，我們都一樣，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在旁邊支持她，不過，她現在有你，可能路會好走一些。”
趙宸寰苦笑了一聲，“或許吧，或許，能讓她輕鬆一些，哥，我現在已經想通了，我都明白了，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丫頭，她也會好好的，你相信我，我儘快，儘快回到她身邊守着她，我不能讓我媳婦兒受這種苦。”
李耀江點點頭，“我相信，一直都相信，我們需要一起努力，她纔不會累。”
趙宸寰點點頭，看向了窗外，只是常服袖口裡的手指，攥得更緊了。
“宸寰，我接下來說的是，你要聽清楚，我不會說第二遍，還有，你要相信我，這全部都是事實。”
“宇鋒，別賣關子了，我聽着呢。”
“你媳婦兒，正在執行一項很危險的任務，危險程度在我這裡屬於最高級別，我查不出她到底是做什麼，可從來往郵件中得知，是關於導彈什麼的，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謝謝。”
“她是這個國家的驕傲。”
“我寧願她不是，宇鋒，我只想她好好地過日子，只想她好好的，我寧願她什麼都不是。”
趙宸寰開車回營區的路上一路都在想着那個電腦，滿臉的苦笑，他的傻丫頭，居然揹着這麼大的頭銜，他居然不知道，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個傻丫頭，還懷着孩子呢，怎麼能受那種苦呢？趙宸寰忽然想哭，好想大哭一場。
李耀江還是撥通了電話，既然他都知道了，自己也沒必要在這裡停留下去了，畢竟，那個臭小子，比他想象的要懂事很多，相信他是不會衝動的，“老師，宸寰都知道了。”
老人好像並沒有感到多少意外，“嗯，我明白了，耀江，你回來吧，讓他好好想想，給他些時間。”
李耀江應了一聲，“是，我明白。”
樑振釗看着坐在山坡上抱着酒瓶喝酒的人，緩緩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低聲道，“如果是我，我會抓緊時間解決好現在的一切，那是我媳婦兒，我需要把她放在身邊，纔會安心，宸寰，我幫你，幫你把那個大蛀蟲揪出來好不好？”
趙宸寰搖搖頭，一個勁兒地灌着酒，“振釗，你不懂的，現在，咱們根本一點兒證據都沒有，我怎麼弄？你怎麼幫？”
“別喝了，在這兒吹風，看生病的啊。”樑振釗伸手奪過了他手上的酒杯，趙宸寰一下落了淚，低低啜泣着，“我一直以爲，我愛她，疼她，就能這麼過一輩子，可你知道嗎？根本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的，我的傻丫頭，她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喜歡她的，她永遠都不知道。”說着滿眼的淚。
樑振釗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樣子，伸手拍拍他的肩，“還有我呢，還有我呢，讓她知道就好了啊，你這個傻子，蠢貨。”
趙宸寰苦笑一聲，“嗯，就是蠢貨，就是蠢了，振釗，我現在可真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樑振釗看着他就像一個丟了玩具的孩子一樣，伸手從他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撥了出去，聽着對面的那聲“宸寰”伸手遞了過去，趙宸寰接過，輕輕地應了一聲，“心心啊，你現在在幹嗎呢？”
溫暖摸了摸肚子，放下了遙控器，“看電視呢啊，你幹嗎呢？”
樑振釗看他還想要說什麼，伸手奪過了電話，大喊道，“妹子啊，這個蠢貨想你了，他不敢告訴你，他愛你，他說他這輩子就愛你，就愛你一個。”趙宸寰看着他這個樣子，氣得抖了抖，接過了手機，聽着電話裡的聲音。
溫暖聽着電話裡的聲音，笑出了聲來，“趙宸寰，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我想聽，你再說一遍。”
趙宸寰看了看走遠的樑振釗，低聲道，“心心，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溫暖眨眨眼，“趙宸寰，咱們現在算什麼？在談戀愛嗎？”溫暖說着走到了窗邊，“算嗎？我們不是夫妻，你說想我了，算是談戀愛嗎？算是在追求你的前妻嗎？”
趙宸寰看了看遠山，聽着她的話，臉上多了些輕鬆，“心心，給你穿婚紗的人，只能是我，只能是我，相信我。”
溫暖揚了揚嘴角，一臉的平靜，“趙宸寰，記住你說的話，記住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