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羽林受到鼓舞,煥發了決一死戰的雄心,奮力向前廝殺。
兵臨險地,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種局面也迫使公卿大臣瘋狂,沒有兵器,他們揮舞着車轅、馬鞭、竹簡、硯臺,以及一切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用自己文弱的聲音吶喊着,奮不顧身的簇擁着帝輦前行,前行,衝出澗口就有了生的希望。
張濟軍不同於李傕、郭汜軍,軍中尚有不少中原子弟,歷來受的教育是君臣父子,公卿大臣推着帝輦不顧一切地向前衝擊,帝輦所到之處,士兵皆迴避以對,任張濟怎麼吆喝,士兵也不肯面對面向皇帝舉起刀槍,旋即,帝輦已衝出弘農東澗口,張濟軍隨後合攏包圍口,未及衝出的公卿大臣赴難者不計其數,澗內遺棄的婦女、輜重、御物、典籍,遍地狼藉,哭嚎聲、慘叫聲、呻吟聲、咒罵聲、哀求聲響徹雲霄。
張濟士兵隨即入澗屠殺劫掠,隊形散開,士兵亂成一團。恰好董承衝出李傕、郭汜的包圍圈,揮軍向澗口突擊,張濟軍不暇攔阻,董承不敢戀戰,雙方一觸即分,董承軍突圍而去。
是夜,皇帝露宿曹陽亭,李傕、郭汜、張濟忙着在弘農東澗分贓,帝心惶惶,公卿大臣慼慼然,寒風呼嘯,當晚凍死、餓死的公卿大臣不計其數,虎賁、羽林士兵皆帶傷臥在泥雪地上,舉目望去,一片淒涼。
楊奉、董承集齊衆將商議軍情,沒有軍帳,衆將只好席地而坐,在寒風中哆嗦。
氣氛格外壓抑,衆人都沉默不語,半晌,楊奉開口:“此地已近河東郡,河東正是白波軍活動的地盤,軍帥李樂、韓暹、胡才本來都是我的同僚,舊情還在,我看,由我派部曲勇將徐晃先行與白波軍接觸,請他們派軍救援,如何?”
楊奉出身白波軍,不通朝廷規矩,董承苦笑道:“白波軍在朝廷眼裡仍是盜匪,楊將軍,徵召白波軍還需朝廷首肯。”
楊奉豁然坐起,道:“還等什麼?此刻我們兵窮勢微,白波軍肯看在我的面子上來源,已是千好萬好,朝廷還有何資格計較,董兄,我們現在就去找皇上說說。”
楊奉說完,不由分說就拉着董承去找皇帝下詔書,董承一路苦笑着,隨他來到曹陽亭。
此時此刻,皇帝的待遇僅比其他人稍好點,他住在四面透風的曹陽亭上,因飢寒交迫無法入眠,身邊,皇后與宋貴人凍得渾身瑟瑟發抖,抱成一團用體溫相互溫暖着對方,皇甫嵩與楊彪尚陪伴在身旁,雖凍得面色發青,卻竭力維持着君前禮儀。
楊奉說明來意,皇甫嵩眼前一亮,不等皇帝回答,搶先叩首道:“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尾音顫顫的答:“許。”
皇甫嵩叩首在地,奏道:“陛下,此刻國勢危急,臣以爲,我等不該顧忌太多,白波軍若肯前來護駕,臣以爲,朝廷就應該赦免其叛亂之罪,因功而商,此外,李傕、郭汜、張濟等賊距此地不遠,旦夕可至,臣以爲,我等可以隱秘召請白波軍之事,派人假意與李傕、郭汜、張濟等賊講和,等白波軍到,可自後共計三賊,破解三賊圍困。”
楊奉擊節讚賞:“好計!”
皇帝未許可,臣子擅自發言,這是嚴重的君前失儀,董承驚出一身冷汗,楊奉卻漫不爲意。
用人之際,皇帝不敢計較,點頭默許皇甫嵩的計策,皇甫嵩再奏:“陛下,臣以爲,徐晃說動白波軍後,可暫不返回,徑自前往洛陽召請盧植護駕,盧公身邊有個侍衛蕭飛,是青州牧劉玄德所遣,專爲保護盧公而來,陳在洛陽曾見過一面,此人精明強幹,陳請求,徐晃將軍見過盧公後,再將帝師危難告知蕭飛,但不作特別請求——其餘的事嘛,蕭飛會爲我們辦到。”
皇帝哆嗦得伸出兩根指頭,皇甫嵩點頭道:“是的,需要兩份詔書:一份赦免白波,召請他們護駕,一份召請盧植。”
楊奉等人辭別皇帝,皇甫嵩送出亭外,低聲叮囑:“楊將軍,底座前說話,可要小心,此刻危難之際,尚無人攻訐,一旦安定下來,將軍今日行爲,足以判大不敬之罪。”
楊奉不在意地搖搖頭,問道:“皇甫公,有傳聞劉備與盧植鬧不愉快,盧公三年未回青州,萬一盧公身邊沒有了蕭飛,該如何是好?”
皇甫嵩淡然一笑:“沒有蕭飛,肯定有王飛、趙飛、李飛,洛陽離散,盧公家財盡失,沒有劉玄德,盧公這幾年吃什麼?喝什麼?他養的起侍衛嘛?他師徒倆鬧彆扭,外人搞不清楚,你儘管派人去,盧公身邊一定有劉玄德的人。”
五日後,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率其衆數千騎來,與董承、楊奉夾擊李傕等人,大破之,皇帝乘輦乃得以東進,董承、李樂護衛車駕,胡才、楊奉、韓暹爲後拒。
同日,徐晃一路即趕進抵洛陽,經過函谷關時,函谷關守將周倉將情況急報青州劉備,當時,劉備正在府內收看濮陽高順的請罪折。
“因一琴曲而讓出濮陽,我師兄竟然也做了一件雅事,看來,昭姬(蔡文姬)的魅力不可抵擋啊。”劉備取笑着,將請罪折遍示在座的三大軍師。
衆人陪着劉備訕笑着,劉備嘿嘿一笑,答覆說:“也好,本來進入濮陽就是你們私下裡搞的小動作,這件事這樣收場,也算是一段佳話,師兄所爲,正合我意。”
田疇湊趣道:“杜夔的琴藝如此高超,一曲退敵,不知他和我們的青州才女相比,孰上孰下?這樣讓頑石也點頭的琴曲,我也想聽聽,主公,是不是去信邀請杜夔來青州,讓蔡小姐和她比比看。”
“也好,”劉備首肯:“琴曲傳授全靠口口相傳,每人所奏各不相同,你去信問問杜夔,有沒有一種方法,或者一種標準,對高低不同的音階進行度量,然後設定出一套記載琴譜的規範,讓琴曲的記載更加方便,使優美的琴曲更加廣爲流傳,你告訴他,我願意資助這項研究,他若有意,請他來青州與蔡小姐共同商討。”
如此誘惑,看他不動心?此事過後,杜夔在琴藝上的聲望達到了頂點,而同時,《廣陵散》的命運也開始改變,本來,歷代儒學家皆認爲此曲描寫了弒君之事,不具有中正平和之聲,因而謾罵、禁止、以至燒燬樂譜,然而,此事之後,《廣陵散》被披上了一層正義的色彩,這種帶有激越殺伐之聲的樂曲也因此廣爲流行,而杜夔與蔡昭姬制定音律之後,這首琴曲更加如日中天。
劉備對《廣陵散》不置可否,後世的宣傳認爲,聶政不顧既成法律的判決,不置一法律制定的公正與否,不理會這判決背後的韓王意志,也不管判決其父時韓愧是否在位,執着的刺殺了與其父因罪而死毫不相干的“國家總理”,顯示了他“不畏強暴、寧死不屈的復仇意志”,而這首曲子,“同時也是歌頌英雄、讚美忠孝節義的曲子,符合中華的傳統道德規範”。
劉備認爲,音樂就是音樂,別讓它承載太多的政治任務,肩負起民族興旺的任務,也別讓他見義勇爲,抓捕盜匪,反腐倡廉等等,音樂,感人肺腑就行,休息消遣的東西,能讓人片刻沉醉,足夠了。劉備不在意《廣陵散》背後所謂的政治意義,但由於其中包含的政治意義違背了劉備的法治精神,所以,他邀請杜夔不提及《廣陵散》,反而繞了個大圈。
音樂,還是讓政治走開吧。
處理完高順的事,劉備順手拿起周倉遞來的急報交給沮授,笑道:“函谷關只有一旅之師(600餘人),幾年沒有什麼大事,周倉來急件,諸位猜猜會是何事?”
田豐建議:“我看主公心中已有想法,不如我們各自書寫在紙上,看看誰的想法正確。”
劉備大笑:“有道理,我等試着遊戲一下。”
書畢,衆人展示各自所書,田疇所寫爲:“長安有變”,田豐寫的是:“帝輦已至”,沮授大書:“有詔”,劉備毫不顧忌的寫道:“帝師求援”。
展開周倉所寫的急報,果不其然:“詔使直入洛陽。
劉備呻吟道:”老師呀老師,你可給我出了個難題,入冬了,我再興軍,百姓過春節前能否回家,難說,我若不顧,你那洛陽2000護衛軍對上10萬虎狼般的涼州兵,怎麼辦?”
沮授沉聲道:“五天,我們還有五天時間準備出征,可命令在濮陽的雷騎、狼騎軍團迅速急進至函谷,協助守關,然後我們動員民船運送後續部隊增援……”
田豐自告奮勇:“我去,到函谷關約束三軍,應對亂局。”
劉備行至議事廳牆邊,撩開簾帷俯身觀察着地圖,許久,劉備轉身下令:“子正,你立即取西河接替徐庶,命令徐庶將手頭所有的軍隊全部動員起來,沿汾河而下,在安邑登陸紮營。
符皓,輕舟現有船隻都在遷移兗州百姓,你去碣石,解除馬韓國巡河船隊進入黃河的禁令,命令他們運送碣石公牛部族軍隊直下函谷,協防函谷關。
命令:冀州狂風軍團迅速西進,沿黃河北岸而走,穿越河內郡進入洛陽。
命令:幷州騎兵遣兩旅之師進入河內郡,在野王一帶待命。”
劉備下達一連串命令後,平靜地對田疇說:“子泰,你去出使兗州,告訴曹孟德,帝師危機,正在詔請四方諸侯勤王,我軍準備過境兗州,他若願意,可請他同往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