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濯龍園,位於洛陽城的西北隅。與芳林園、修明苑共稱爲東都洛陽的三大庭園,園內廣植花木,備遊船,爲洛陽人閒暇時遊樂之地。其中,濯龍園又因爲屬於皇家禁苑,故此,只有官宦貴族人家纔有資格來此遊玩。
站在濯龍園的門口,我腦海中浮現出張衡在《東京賦》中讚歎濯龍園的詩句——“濯龍芳林,九穀八溪;芙蓉覆水,秋蘭被涯;渚戲躍魚,淵伏遊龜;永安離宮,修竹冬青;陰池幽流,玄採冽清”。以綠水、翠峰、奇花異木和珍禽異獸構成的濯龍園,猶如一個古代的自然保護區,各種自然景色交相輝映,美如畫卷。
該怎麼去見她們呢?我把食籃放在地下,摸着下巴,站在哪兒犯嘀咕。
“符皓,園中可有老虎?”我小心翼翼的探問田豐。
“主公尚懼老虎嗎?”田豐不滿的反問。
傻瓜,我那是怕老虎,我只是在想,若園中有老虎,我把老虎趕到美女身邊,美女再一害怕,不就自動跳入我懷中了嗎——英雄救美啊,雖然俗套了一點,可這計策用了幾千年,可是百是不爽的呦。
“嗯,沒有老虎,狗熊也行,再不成,豹子,野狼都行。蛇呢,有蛇也行。”我顧不上回答田豐的問題,繼續忙不迭的詢問着。
“主公,這可是皇家禁苑啊,有了這些猛獸,豈不嚇着了皇上與嬪妃,這可是大罪,誰敢拿着腦袋開玩笑。哦,我明白了,主公不是怕老虎,是怕女人啊。”
田豐意味深長的看着我,嘴角邊浮起了笑意:“我等在冀州,千軍萬馬未見主公猶豫;今日殿上商議主公生死大事,未見主公慌亂;現在我們不過是見幾個女子,主公竟爲此沉吟猶豫,嗨嗨嗨……”
田豐啊,你可是太幼稚了,自古美女如老虎,沒見到娶了美女的人都短命麼。嘿嘿,怕女人算什麼,戚繼光,古今名將,也照怕老婆呀。不過,這些話又不適合跟田豐說……
我走。唔,等我們見面時,我是先邁左腿還是右腿?——我思索着這個嚴肅的問題,提着兩個籃子、頗有點行動不便地走入了鬱郁的樹林中。
“一泓盪漾,清沏見底,水猶澄清,洞底明靜,鱗甲潛藏,辨其魚鱉。”——張衡的才學真不同一般,地動儀的發明已經匪夷所思了,這名傳千古的《東京賦》,描寫的真是恰如其分。看着周圍的景色,邊走邊在心中默唸着流傳千古的詩文,我頓時陷入張衡過後無詩句的地步。
就要見到古今第一才女了,我卻被張衡徹底打敗,只覺得濯龍園的景色,用東京賦中的佳句來描寫,再不能加一字,再不能減一字。
頓時,我大腦陷入一片空白中,拼命的搜腸刮肚,卻想不出更好的妙語佳句來震撼蔡昭姬。
沿着幽靜的林中小徑繼續前行,我們耳邊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擡眼看去,一條溪流從遠處潺潺而下,如珠璣,似玉璞,清溪細流經過的溝谷河灣,形成獨具魅力的美景。
兩邊,高大的林木將天空蓋了個密密實實,真像是大自然的畫師,打翻了調色板,把所有濃烈的綠色油彩都傾倒了下來,染綠了這個小山谷。山秀,水幽,谷靜,樹翠,花香,我彷彿置身在一個童話般的綠色仙境,被一片蔭爽、愜意的感覺包裹着。
可是,我卻找不着詩句描寫她……
幾位姑娘們和我最後約見的地方是在濯龍池,我們當然要踏溪而下,尋找濯龍池了。
踩着溪底的碎岩石,我們攙扶着前進。晶瑩透澈的溪水像銀鏈般在我們腳下抖動翻滾。溪流湍急處,溪水擊石如飛珠濺玉般激起粒粒的水珠,銀白閃亮,就像晶瑩的珍珠滿溪跳滾,水聲清脆悅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明亮的水珠調皮地撓着我的腳趾。水面油一般輕輕盪漾開柔美的水紋,輕吻着我的腳背,舒服極了。
溪流平緩處,水漫過巨石,漫幻着粼粼的銀光,宛如銀湖瀉波。溪水清冽透明,有鏡子一樣的反照效果。溪邊的山,水邊的樹,空中的雲,都倒映在這清澈的水中。彎下腰去,反觀天水,會以爲溪邊的山巒纔是水中的倒影。清代思想家王夫之的詩句:“苔光水影,淨目喻心”就這麼自自然然的浮上了我的腦海……
至於溪底的岩石,更是千奇百怪,各具姿態。那些溪石在水流中,便變成別一種樣,另一種形,是猴子撈月、是枯荷向空?是美女浣紗、是武士揮刀?
是,可又什麼都不是,石頭們只是站着、坐着、躺着,伴着那“嘩嘩”的流水。
溪水中有的地方几塊小碎石擠成一堆,尖尖角角讓我沒處落腳。有的地方隔上老遠纔有一塊巨石,我們又不得不跳着往前跑。再加上溪水冰涼徹骨,不能不說,我們享受的是一份真正的“苦趣”!
我手裡挽着兩個沉重的食籃,既要注意腳下保持平衡,又要留意別打翻了食物,苦啊。這是漢代耶,沒想到見個美女比現代還要難。
溪流轉過一個彎,林盡處,一泓大池出現在眼前,細碎的陽光從樹縫中射出一把把光劍,映照着翠綠的池水波光粼粼,一切都呈現着不見纖塵的純淨自然本色。
天藍雲白,清風送爽,空谷疊翠,萬木崢嶸,池水如鏡,溪澗如歌,鳥雀鳴唱,構成一幅如夢如幻,似有似無的絕妙畫面。
池上,一名女子泛舟水上,發出陣陣清脆的笑聲。池邊,一片蒼翠的櫻桃林邊,兩名女子,一坐一站,清馨的香氣隨着爽淨的風盪漾,我恍如踏入仙境,如醉如癡。
一名老家丁閃身從林中而出,見到田豐,恭敬的點點頭說:“兩位大人來了。”
貪婪的目視着食籃,他深吸一口氣,猛嗅着裡面發出的誘人香味,用力的嚥了幾口吐沫,接着說:“正好,小姐們都餓了。來,我領兩位大人上前去。”
“等等”,我強按下心中的激動,遺憾的說:“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多家人,食物恐怕不夠,你,是那個府上的?”
這家丁弓身施禮:“小人來自蔡府。”
“好,你找幾個人,拿我的信符到英雄樓,找老闆,讓他置辦一桌上好的酒席送到濯龍園來,給你們這些家人食用。”我下令。
“我們這些下人,倒不用大人專門費心。”那家人深施一禮,答謝說:“不如讓老闆多準備一些飯菜,我們在衆位小姐吃過之後,把剩下的打掃吃完就行。唉,這輩子能吃到英雄樓的飯菜,就是殘羹,我們這些下人也知足了。”
我熱切的目視着這下人,親熱的詢問:“老家人,你怎麼稱呼?”
“小人名叫蔡福。”家丁弓身回答。
“好,就依你的辦法,你把我們領到小姐身邊,就自己忙去吧。有我在此,小姐身邊不需守衛了。”我囑咐着。
那櫻桃林邊,一個綠衣女子靜靜的坐在一個石凳上,手裡拿着青翠的柳枝,編織着一個花籃,那花籃已漸成雛型——綠樹,碧水,翠衣,石凳,這些絕妙的濃綠組合在一起,彷彿是一幅靜物寫生,充滿着安逸恬淡的風格。絕妙。
綠衣女子左右,一簇簇樹上結滿了鮮紅嬌豔的櫻桃,那櫻桃象一棵棵火紅的珠子掛在上面,嫵媚嬌豔到了極點。一個紅衣女子站在一棵櫻桃樹下,伸出白玉般的酥手,正在摘取果實。
櫻桃,我喜歡這種色澤豔麗,形狀圓潤的果實。它使我聯想到嬌媚的女孩,剔透的青春甚至甜美的愛情。我恍然中覺得她們象徵着一種時光雕琢的終於趕來的幸福。
我孤身一人太久了。我在血雨腥風中爭戰不休很久了;我看到飢餓的難民、無奈的反抗很久了;我處身於貧寒的大地;我處心積慮生存掙扎很久了;我渴望着美好的愛情,渴望着有知心愛人很久了。
我並不是一個潛心與此的花匠,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栽種了很多的夢——玉手、紅果、赤衣、嬌嫩如花的面容……
看到她那粉豔的笑臉,映襯在赤紅的櫻桃下面,微微張開的紅脣,潔白晶瑩的玉齒,水波盈盈的眼睛,我彷彿被雷電擊中般目瞪口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美麗啊,那面容,比櫻桃還豔麗;那嘴脣,比櫻桃還甜蜜;挺翹的鼻樑,透露出浮雕般的美麗;那衣領深處,微露出的脖頸膚如凝脂,比上好的羊脂白玉還溫潤白淨;紅寶石般剔透櫻桃果下,伸展的酥手,在豔紅的映襯下,顯露出瓷器般光潔……
不知不覺,我迷失在這美的夢幻裡面,恍惚的不知身在何處。記憶裡,只知道我緊緊抓着食籃,緊緊抓着……
那紅衣美少女見到我們走近,輕啓朱脣,吐出天籟般的聲音:“你們來晚了。”
我心慌意亂的看着她,這美少女長着一雙多麼迷人的眼睛啊,深邃地彷彿見不到底,好像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在裡面,濃密的眼睫毛微微地低垂着,但仍掩蓋不住眼波中閃動的靈性,轉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
我熱辣辣的目光直射着她,“真好聽”,我不由自主的脫口說出這話,渾不知自己的輕佻。
那紅衣女子猛一皺眉,面現不悅之色,飄飄的轉身,款款走入了櫻桃林中。
“誰,這是那家女子?”我抑制住內心的衝動,儘量用淡淡的語氣詢問。
蔡福弓身施禮:“我家小姐昭姬。”
蔡昭姬,這就是後來被稱爲天下第一才女的蔡文姬嗎?果然不同凡響。
我們走到那綠衣女子身邊,蔡福上前給我們介紹。話音裡,我聽出點苗頭。原來,知道我們爲何而來的只是蔡府一家人,包括那位蔡昭姬。其餘兩位小姐,只把我們當作受父親所託,前來送飯的人——當然,蔡福也是這樣介紹的。
“放下吧。”那綠衣小姐恬靜的淡淡招呼我們。隨即,她放下手中編制的柳筐,對蔡福輕柔的下令:“你去招呼張家小姐下船來,我們先吃點東西再玩。”
張家小姐,嗯,湖上的一定是張溫的女兒張嫣兒,看來這位綠衣女是黃琬的次女黃鶯了。
我擡頭向湖中望去,碧綠的湖水上,一條小船盪漾着,一個身着藍衫的女子不停的潑着水,發出清脆可人的咯咯笑聲,船在蓮花間閃動着,那嬌小的身軀不停地在船上蹦跳,嬉笑打鬧着。
真是個精力充沛、活波開朗的的女孩,打從我們進來,就聽見她笑聲不斷。笑了這麼久,也沒見她累,什麼事值得她這樣歡笑?
明媚的陽光,烏黑的長髮,如花的笑靨,快樂的眼睛,清談的花香,還有那襲人的青春組成了一副美妙絕倫的水彩畫。我看着那歡快的小女孩,不竟脫口而出:“人在畫中游,人比花嬌豔。”
“哼,平仄不齊,格律不通,也不押韻,這樣的水平也在洛陽賦詩,洛陽街頭擔水的人做的詩,也比這好。”身後,猛然傳來了那天籟般的聲音。
我扭頭一看,不知何時,蔡昭姬嫋嫋從林中走出,正伸出玉手從食盒中拿取食物,看着食物漸漸觸到她那嫵媚的櫻桃小嘴,我恨不能變成食物,以身代之。
看到我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小紅嘴脣,昭姬臉色一紅,薄罵道:“無禮”。說完,優雅的背過身去,悄悄的嚥下了食物。
我正在尷尬,背後猛然一掌拍在我的肩上,一不留神,差點把我拍倒在地:“嗨,是我爸讓你來的嗎?就送這麼點飯,太吝嗇了吧,我們每個人都帶有十幾個家人,這點飯,怎麼夠吃?”一個女聲嬌脆的說。
我連忙轉過身去,果然,是剛從湖上下來的張嫣兒。只見她一雙黑晶晶,亮閃閃的眸子天真無邪上下打量着我,率性的說:“嗯,人模狗樣,還算順眼,你是何人?我父親怎會讓你來送飯?”
我立刻深施一禮,逗趣的答:“在下麼,中山靖王之後,尚書盧植門下,涿縣野人、青州別駕劉備是也。或許,這個身份今後或許還要增加一點……”說完,我肆無忌彈的上下打量着張嫣兒。
那綠衣麗人“啊”了一聲,馬上明白了我未盡之意,小臉緋紅,霞燒兩頰,眼眸滴水,嬌羞的垂下頭來,偷偷的用清澈如水的眼神掃視着我,“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不勝水蓮花似的嬌羞”,好一個風情萬種的古典美人。
我那未說完的話是——或許還要加上一點,你未來的夫婿。蔡昭姬也聽出了我話中的含義,薄瞋道:“好油滑的嘴。”
“油嘴,什麼意思?”張嫣兒疑惑的說:“盧植門下,我父親到盧府了嗎?嗨,說你呢,怎麼只帶了這點食物。”
我見到這活潑好動的女孩,捉狎心頓起:“哈哈,你父親是在盧府,但這些食物卻是從英雄樓拿來的,我已經吩咐了,你們可以派人到英雄樓再取一桌酒席,足夠你吃的了。不過,你倒是猜猜看,我爲什麼拿這些酒食送給你們?”
綠衣麗人臉已經紅到耳根,嬌柔的低頭擺弄着衣角,嫺靜不語。蔡昭姬用輕蔑嘲笑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矜持不悅,冷冷的哼了一聲。張嫣兒再次伸手,猛地一拍我的肩膀:“我父親是誰?你老師的朋友,讓你送東西來,叫本小姐享用,你敢不聽嗎?”
我微笑着問:“那我是誰?”
張嫣兒脆笑着說:“你當我沒記性,剛纔你不是說了嘛,你叫劉備,盧植的門人呀。唔?劉備,這名字好熟,呀,你就是那個讓禁軍脫了褲子進城的人,嘻嘻,你這人膽子真大。嗯,若你真是那個劉備,或許,你真敢不來送飯呢。”
身後,傳來一陣陣竊笑,我狼狽的說:“我今日方知,劉備的名聲這麼臭。可憐,我還自認爲名聲響亮呢”。
田豐正色的在一旁說:“主公之名,赫赫有威,怎會臭呢?遊學幽州,主公活人無數,流民因主公而生者不下十萬;爲幽州兵曹時,胡人見主公軍旗,羣相逃散;自幽州赴青州救援,轉戰冀州,十戰十勝;義收黃巾降俘,見仁者之心;擒張梁平穎川,顯霸者之威;千里送師服罪,現忠貞之情。小女子無知,懂得什麼大義所在,主公不可因此妄自菲薄,使我等部下傷心。”
張嫣兒驚訝的看着怒氣衝衝的田豐,說不出話來。那綠衣麗人嫺雅的站起身來,向田豐深施一禮,歉意的說:“先生請勿發怒,小妹天真爛漫,不知你家主公虎威所在,言語間冒犯了,我代她向你賠罪。”
張嫣兒吐了吐小紅舌頭,機靈的閃身躲到了綠衣麗人的身後。田豐兀自怒氣未消,我馬上打岔說:“符皓,只讓這些家人們去英雄樓,我怕陳永不識,怠慢了他們,你也同去吧。嗯,多日以來,你操勞過多,辛苦了。今日大事已了,你就在英雄樓陪雲長他們喝個痛快,等回頭我到英雄樓找你們,如何?”
田豐細細的觀察了一下三個麗人,點頭稱是。
看着田豐漸漸遠去的背影,蔡昭姬淡淡的說:“嗯,你這手下脾氣倒是倔強。”
也許是盧植與她父親蔡邕關係不錯的原因,蔡昭姬雖然不憤我的無禮,但卻用這種不見外的語氣和我說話。
我急急的回過頭去,用熱烈的眼神看着蔡昭姬,極盡殷勤向她解釋說:“此人乃是鉅鹿名士,有大才也。雖話語尖刻,不能容人。然,吾愛其才,不忍責之。況且,此人話雖苛刻,但言之有物,常言道忠言逆耳,故此,此人雖常說些逆耳之言,我卻很尊敬他,也就對他聽之任之。還望各位小姐別見怪。”
我說完這番話,蔡昭姬臉上的寒霜似乎稍微融化了一些,眼神也由嗔怒變成了讚許,渾身散發出與生俱來的典雅韻味。端莊的站起身來,輕輕的做了個揖:“玄德公胸中別有溝壑,小女子簡慢了。”
“那裡”,我收起憨笑,正正經經的說:“劉備,莽漢也。得遇蔡小姐,三生有幸,偶然說些瘋話,望小姐別介意。”
“聽說玄德公是盧公門下最出色的兩名弟子之一,盧公才學顯於當世,不知玄德公學了幾成?今日美景在此,玄德公可否賦詩一首,讓小女子開開眼界。”蔡昭姬輕柔的詢問。
我擡手擦着如雨飄下的汗珠,心慌意亂的答道:“備在盧公門下,最爲頑劣,小姐所言最出色,恐怕是說我搗亂最在行吧。賦詩,今日得見三位絕世美女,我腦袋裡都是漿糊,恐怕說不出好佳句來。”
開玩笑,在蔡昭姬面前做詩,比在魯班門前耍大斧,關羽面前耍大刀還可笑。
我腦子裡面不斷翻涌着有關蔡昭姬的記憶,記得在曹操贖回蔡昭姬後,曾在一次閒談中,曹操表示很羨慕蔡昭姬家中原來的藏書。蔡昭姬告訴他,她原來家中所藏的四千卷書,幾經戰亂,已全部遺失。對此,曹操流露出深深的失望,當聽到蔡昭姬還能背出四百篇時,又大喜過望,於是蔡昭姬僅憑記憶就默寫出四百篇文章,文無遺誤,可見蔡昭姬才情之高。
不過,一直被認爲是蔡昭姬名作的《胡笳十八拍》,卻不見於《後漢書》,在《後漢書?董祀妻傳》中沒有提及。在略後的《文選》、《玉臺新詠》等文集中也沒有記載。經後世推測,極有可能是唐朝人的僞作。持這個觀點的,包括宋代的大文豪蘇東坡。
記得《胡笳十八拍》中的一些片段——“城頭烽火不曾滅,疆場征戰何時歇?殺氣朝朝衝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這那裡是漢代的四言體詩,即使當時的三曹,恐怕也不能寫出這麼工整的七言詩來,確實和唐時的邊塞詩無異。
不過,雖然《胡笳十八拍》很可不是她作的,但她的才學無疑是當時女子中絕無僅有的,不然,在男尊女卑的漢代,不會單獨爲她在歷史上立傳,要知道當時有多少名人都沒在歷史上留下傳記——包括勇貫三軍的高順、智慧超人的沮授田豐。
我記得我所學的歷史教科書上,記載着蔡昭姬生於177年,這好像是出自於現代戲曲《曹操與蔡文姬》中的說法。在這齣戲裡,同時又說蔡昭姬16歲時嫁給衛仲道,衛仲道更是出色的大學子,夫婦兩人恩愛非常,可惜好景不長,不到一年,衛仲道便因咯血而死。蔡昭姬不曾生下一兒半女,衛家的人又嫌她剋死了丈夫,當時才高氣傲的蔡昭姬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回到孃家。後父親死於獄中,昭姬被匈奴掠去,那年她23歲,因美麗絕倫被左賢王納爲王妃,居南匈奴12年,並育有二子,後被曹操以萬金贖回。
蔡邕之死是在192年4月,王允設連環計,呂布殺死董卓後。同年6月,李傕、郭汜圍長安,殺王允,敗呂布,匈奴在這期間掠去蔡昭姬。
等等,我想起了什麼。如果她真是177年誕生,到192年才15歲,怎麼會有在這之前16歲出嫁,不顧父親的反對回家的經歷呢?而後在192年(她15歲?)這年,23歲的她被掠去匈奴,可能嗎?難道編這個戲曲的人,就如同他後來寫詩讚頌畝產萬斤田和大鍊鋼鐵一樣,因爲沒有數字概念而搞錯了一點東西。
其實,除了蔡昭姬之外,蔡邕至少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蔡邕的另一個女兒(不知道她的名字)確實生於177年,她是魏國上黨太守羊道的妻子。羊家是泰山郡的望族,大約在186年,蔡邕因直言取禍,逃到羊家躲了好些年,直到董卓進京起用他爲侍中。
羊道這個人在三國曆史上並沒有任何知名度。然而他的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卻是那段歷史上風雲顯赫的人物。他的女兒羊徽瑜,嫁給了司馬師。《晉書?后妃傳》記載:“(景獻皇后)母陳留蔡氏,漢中郎將蔡邕之女也”。羊道的兒子,更不陌生。就是魏晉時期傑出的軍事家、徵南大將軍羊祜。《晉書?羊祜傳》記載:“祜,蔡邕外孫,景獻皇后同產弟”。
看來,我們現在記載的蔡文姬生平,需要重新認識。不過,演義雖有不實,卻絕不能抹煞這天下第一才女的風采,我剛纔謅的歪詩也是屬於千錘百煉的名句,但遭到了她的痛罵,這種情形下,我那敢再出口獻醜。
唔,以她被掠去的的時間計算,192年她23歲,現在的她應該15歲,虛歲16,正是出嫁的時間,我來的正是時候啊!一想到這,我不禁心馳神往起來。
我正胡思亂想,蔡昭姬微微的點了點頭,隨口問到:“聽說你在穎川見到了孟德兄,他還好嗎?”
我恭敬的舉手作揖,開心的答:“孟德兄風采依舊過人。”
蔡昭姬輕輕的點點頭,不再言語。
張嫣兒看到田豐走遠,馬上從綠衣麗人黃鶯身邊閃出,蹦到我身邊,好奇的問:“聽說你把禁軍折騰得夠嗆,別人語焉不詳,今日逮到你,你親口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蔡昭姬皺起了眉頭,黃鶯善解人意的開口勸說道:“嫣兒,此事語多不雅,別爲難玄德公了。”
說到“玄德”這幾個字時,黃鶯的聲音漸漸的細不可聞。
“沒事,我聽他親口說說,今後也可向姐妹們炫耀一下,這可是他親手作的事啊。”張嫣兒毫不在意的說。
“也好,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說,左右閒着無事,我跟你們聊聊,你們邊聽邊吃點東西墊飢,等酒席來了,我們再正式開席。”我慨然應諾。
黃鶯站起身來讓出座位,溫順的低着頭,輕聲細語的說:“這話肯定很長,長話不適合站着講說,將軍還是坐這兒說吧。”
我深深地看了黃鶯一眼,一朵紅雲馬上從她的臉上飄起,黃鶯迅速側過身去,躲過了我灼灼的目光。慌亂的撿起柳條花籃,用纖纖玉手擺弄着。
蔡昭姬再次冷哼一聲,我趕忙道謝後坐下,與張嫣兒聊起話來。
唉,在這個古代,泡妞真是件複雜的事。在我們那個時代,討妹妹的歡心只需要不停地向她獻點小殷勤,說點好聽話,買點小禮物,就足夠了。即使是難以攻下的堡壘,只要在約會時堅持面帶親切的微笑,每隔幾分鐘,看她一次。當然,如果剛好她也在看你,你就要直視她的眼睛數秒,含情脈脈的看着她。還有,對她談她所感興趣而你比較熟悉的話題,如此反覆,絕對可以秒殺妹妹。
但可恨的是,這個時代,向女子獻殷勤是登徒子的行爲,目光直視妹妹也是不禮貌的行爲,至於談些妹妹感興趣的話題,我都不擅長,也不知禮節上是否合適。尤其是蔡昭姬在一旁,話題繞來繞去的讓我賦詩,使我不敢片刻思想跑神。累啊。
不過,這三個女孩中,數嫣兒最富青春朝氣,與她聊天,天南海北的胡吹一氣,不時引來她驚訝的脆叫,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得飛快。
不一會,英雄樓的酒席送了過來,隨行的是幾名王越的弟子。看來,田豐是怕我身邊沒人招呼,特意把幾名願意隨我去青州的師弟找來,打打下手。在前呼後擁的照料之下,我們暇意的把酒席搬到船上,在湖中暢飲。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等我們吃完酒席,暮色已經蒼茫。在火紅的夕陽下,我逐個把這三位絕色女子送回家。昭姬淡淡的衝我點點頭,毫不回顧的走入了家門,到是黃鶯,仔細的謝過我的照料,在家人的迎接下,婀娜的步入府中。
最後,輪到送張嫣兒時,這個心大如斗的女孩,也多少明白了我的意圖,一下車,她快速的閃進了府門。
“哼,還說我沒禮貌呢,這女子,連再見都不說就閃人,真是,啊……”我心力交瘁的感慨道。
現在,剩下的事就是等待美女們的判決了。稍後,田豐會挨個上門,詢問她們的意圖,如果那女子肯了,我就會選擇其中之一,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