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打量着走過來的蔡海文。
頭髮有些凌亂，鬍子拉碴，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酒氣，整個人顯得邋里邋遢。
這是因爲入職市一醫院的希望破滅之後，倍受打擊了？
餘至明提高了警惕，以防對方發瘋。
蔡海文在三四米外站定，視線越過了眼前的周沫，看向了餘至明。
“不要誤會，我只是來華山醫院轉一轉，做一個告別，沒想到遇到了你們。”
蔡海文解釋了一句，又接連咳嗽了兩聲，道：“我這幾天就離開濱海了，要回家鄉省城的一家三甲醫院工作。”
他迎着餘至明的目光，說：“我知道，是你搞黃了我入職市一醫院一事。”
“不過，我不怨你！”
“之前我跳出來與你作對，還想着煽動輿論把你趕走，你以牙還牙，理所應當。”
蔡海文又苦澀一笑，說：“我只怨自己，爲什麼好好的陽光大道不走，老是想着溜鬚拍馬，自甘下賤去夤緣攀附。”
“如今我的遭遇，全是自找的應得的。”
蔡海文長呼出一口氣，說：“餘醫生，道歉的話，我就不說了，沒有什麼意義。”
“邱熠是一個自私自利，沒有擔當之人，這樣一個人，餘醫生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他又吸了一口氣，臉上擠出笑容道：“餘醫生，希望能源源不斷的聽到你又取得成就的好消息。”
說完這話，蔡海文轉身快步的離開了。
看着蔡海文在燈光中越走越遠，餘至明輕聲道：“這個傢伙竟然給了我一種幡然醒悟，浪子回頭之感。”
“讓我對他的印象，突然變好了不少。”
周沫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呢。”
餘至明輕嘆一聲，說：“認識到錯誤，改了，就是好同志。”
“希望他真的能踏實沉心工作。以他的醫學基礎，未嘗不能做出一些成績。”
周沫輕笑道：“這倒也是，能被我們華山錄用的青年醫生，醫學水平都是優秀的。”
兩人上了停在中心小樓一旁的牀車。
周沫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道：“醫院的青年醫生錄取工作又要開始了。”
“今年，我們醫院肯定是衆多優秀醫學畢業生的首選目標。”
周沫又問道：“餘醫生，你有沒有同學今年畢業找工作呀？”
這個……
還真有。
而且，還有好幾位。
醫學本科生攻讀醫學博士學位，一般需要五六年的時間。
算起來，當年和餘至明一起大學畢業，考研成功上岸的那批同學，今年就是他們的博士畢業年。
當然了，他們要想順利畢業，還有一個重要的關口，就是博士論文通過答辯。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用蘇桐的話來說，她所在的醫學院，當年新生好像至少有五六成需要延期畢業。
她應該能順利畢業吧？
餘至明收回思緒，耳邊又響起了周沫的聲音，“他們即便順利畢業，順利的找到工作，還得要接受長時間的培訓，經過工作實踐和考覈後，才能成爲主治醫師。”
“和餘醫生比起來，就差遠了。”
餘至明道：“我屬於特例，絕大多數醫生都是這樣一步一步過來的。”
周沫嗯了一聲，又感嘆道：“從小到大，要經過二十年左右的學習和培訓，才能成爲一名合格的醫生。”
“這麼大的教育成本，醫生獲得較高的社會地位和較高的收入，我認爲是應該的。”
餘至明看向開車的周沫，問：“你今晚上的話多了一些，有事嗎？”
周沫訕訕笑道：“沒事沒事，我只是覺得這兩天自己做事，可能稍微有些失了分寸，就和你多說點話，加深一些感情呢。”
餘至明輕切了一聲，不過這“分寸”一詞，讓他想起了一事。
“喬磊可跟你聯繫預約過某人的不孕不育，身體檢查一事？”
周沫搖頭道：“沒有呢。”
“就大年初一收到了他的一條新年祝福短信，就沒有再聯繫了。”
餘至明心道，看來，和喬磊這是真的漸行漸遠成路人了……
晚上近九點半，餘至明回到了君山府。
一進家門，他就聽到了優美又非常熟悉的一首鋼琴曲。
這是《致愛麗絲》。
餘至明轉過玄關，就看到一身睡衣的青檸坐在三角鋼琴前，正投入的演奏。
爸媽、大姐、小雪、曾妍、亓歆，還有小傢伙們是一個不落的安坐客廳欣賞琴曲。
餘至明也是停下腳步來傾聽，直到青檸彈完這首曲子，和衆人一同鼓掌。
“至明，你回來了呀。”
青檸站起身，像歡快的小鳥一般，蹦跳的來到了餘至明近前。
餘至明誇讚道：“彈的非常好，功力可比我拉二胡強多了。”
青檸嘻嘻笑道：“主要是這首曲子技法簡單，之前也是練習的最多最熟。”
她又問道：“醫院的那個美國小患者，檢查出問題了沒？”
餘至明回道：“只是初步做了一個檢查，還沒有查出問題不對。”
“需要明天再做詳細檢查。”
話語間，餘至明放好外套和公文包，和青檸一起來到了客廳就坐。
餘爸開口道：“老五，已經確定好了，明天下午三點左右，我們去親家拜訪。”
小雪嘰嘰喳喳插嘴道：“我們去科技館玩，到下午四點前就去小舅媽的爸媽家。”
餘至明點了點頭，說：“明天是年後第一天正式上班，不好提前下班。”
“這樣，我大概過七點才能趕到。”
“你們就不用等我了，先吃飯。”
青檸嘿嘿道：“我爸媽也是這個意思，說是不能爲了等你一人讓大家一起捱餓。”
“計劃就是不等你，下午五點開席。當然，也不會餓着你，會給你留好飯菜的。”
餘至明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
餘爸再次開口道：“老五、青檸，這次我們見面，會談到你們兩人的親事。”
“你們可有什麼其他想法？”
青檸迎着衆人的目光，臉上沒有多少羞澀，大大方方道：“爸，我沒別的想法，聽從你們的安排。”
餘至明也表態道：“我也沒想法。”
餘爸滿臉含笑道：“好好好！”
“這樣的話，明天，我們就直接替你們兩個做主，和親家交換意見了。”
他起身道：“時間不早了，都趕緊的洗漱休息，好明天早起。”
隨着餘爸這話，客廳衆人是紛紛起身，各回各的房間。
小雪拉住了最小的宋嶠。
“小嶠，你今晚上和你大姨一起睡好不好？大姨那的牀也很大，睡的也舒服。”
宋嶠看了看一旁的大姨餘朝霞，猶豫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青檸說：“小舅媽，我想抱着狗狗玩偶一起睡。”
青檸輕笑道：“沒問題，那個狗狗玩偶就送給我們最可愛的小嶠了。”
宋嶠是開心的咧嘴大笑，忽然想起了自己已經掉了一顆牙，趕緊害羞的捂住了嘴。
她跑到了餘至明近前，小聲道：“小舅，我這裡有顆牙鬆了。”
“吃飯難受呢。”
餘至明戴上外科手套，蹲下身體，讓宋嶠張開嘴，用手指彈了彈她那顆已經鬆動不少的中切乳牙。
他發現，這顆鬆動的乳牙下面，已經有一顆恆牙頂了出來。
宋嶠的這種情況，爲了避免影響恆牙的生長，這顆鬆動又影響吃飯的牙齒，自然是需要拔掉的。
因此，餘至明雙手捏住宋嶠的這顆鬆動牙齒，猛的一用力。
宋嶠這顆光榮的小乳牙，就被餘至明毫不留情的給大力掰了下來。
宋嶠在一個愣怔後，就感受到了嘴裡的疼痛，還有血腥味。
她接着一咧嘴，撲進了一旁的餘朝霞懷中，邊哭邊告起了狀。
“大姨，我的牙，小舅，疼，嗚嗚……”
餘朝霞瞪了餘至明一眼，牽着宋嶠的小手，安慰道：“等下我替你打你小舅幾下。”
“來，我們先去衛生間漱口……”
看到這一幕的小雪，笑着對一旁的曾妍和亓歆道：“那幾個小傢伙的牙，有不少都是小舅給拔掉的。”
“我小舅拔牙一向講究快準狠，不會給他們留下害怕的時間。”
亓歆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牙齒，說：“我在換牙時，鬆動的牙都是我媽給拔掉的。”
“那也是一個快準狠呢。”
她幾步來到了餘至明近前，說：“至明哥哥，我媽從國外旅遊回來了。”
“她下午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
“我覺得，也該回去了。”
餘至明點了點頭，又勸說道：“亓歆，你媽一個人也不容易。幾個月前又經歷了那麼大的身體變故，思想發生轉變，很正常。”
亓歆輕嘆道：“我們班上四十四人，至少有三分一的同學家裡是離婚的。”
“但凡父母再婚的，就沒有一個同學說，過的比之前好的。”
“我也知道，不能自私的只想着自己。”
停頓一下，亓歆一臉期待的問：“至明哥哥，如果我過的不開心了，我能再過來住幾天放鬆一下嗎？”
餘至明應道：“自然是可以的……”
餘至明和青檸一起，給三個男孩子在客廳打好地鋪，就回了二樓的主臥。
曾妍送給了餘至明一個禮物。
一個約十五毫米直徑大小，一共十二顆珠子串成的手串。
“小舅，這是我爸送給你的，說是感謝你對我的照顧。”
青檸從餘至明手中拿過手串，放鼻前輕輕的嗅了嗅味道。
“這香遠益清的味道，這色澤，這質地份量，這應該是沉香手串。”
“這可不便宜呢，就這大小和品質，至少二三十萬。”
曾妍又道：“我爸聽說，小舅你睡眠不好，說是這沉香有鎮靜安神的功效呢。”
餘至明曉得，這應該是曾妍父親對他幫着轉學轉專業一事的答謝。
“曾妍，替我謝謝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