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着包子沉吟了,童帝斜了我一眼,咬了一口雞蛋,淡淡的說到:“怎麼?心酸了?已經打定主意你是要走這一路了?”
我和童帝都不傻,阿大既然這樣說起,那麼兵分兩路的意思也很明瞭了,就是我和童帝一個會去九兒的結婚現場,一個會去所謂的審判大會,從兩頭來分別行動纔是最穩妥的。
我恨恨的看了童帝一眼,兩口就吞了口中的包子,差點沒有噎死自己,狂喝了幾口清水,然後纔對童帝說到:“不然你去九兒的婚禮搶辛夷?你覺得合適嗎?”
“不合適。”童帝乾脆利落的吃完了雞蛋,看了一眼我,這才說到:“搶婚這種事情,你千百年前就做過,不在乎再做一次。反正生命是一個輪迴。”
我正在喝粥,被童帝的幾句揶揄,‘噗’的一聲就噴了出來,阿大的動作很快,幾乎如同一陣風一般的就避開了,而我連聲咳嗽,過了好久才平息下來。
仔細一想,童帝雖然在揶揄我,可事實上不就是如此嗎?千百年前去饕餮手中搶天狐,千百年後又在九尾狐手裡搶天狐?我這算是勞碌命嗎?
在這個時候,阿大已經重新坐了回來,完全無視我和童帝的對話,而是對我們說到:“既然已經決定了是正凌前往九兒的婚禮,那麼小童你就在這裡。”阿大再次一指,地方赫然是城中心,非常接近我和童帝昨夜逃出來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非常的特殊,就像青龍城劃分了幾個區域,分別由區府掌控,但是唯獨城中這一片,是單獨劃分開來的,不由任何的區府掌握,究竟是誰掌握,具體也沒有一個說法。
反正,那個時候的我一心就是搏鬥場的事情,根本也沒有在意這些瑣事。
說來奇怪,偏偏就是這種三不管的地區,反倒維持着一種奇怪的秩序,比起青龍城的其它地方時不時的會出點兒亂子,那片地方是格外的安寧,總之我在青龍城的時間,沒有聽說過有誰在那裡鬧事的。
說起來,那個地方是一個廣場的模樣,周圍有着四通八達的路,和各個大型的商業建築,就好像一個市中心的步行街那般繁華,卻在正中心處有一棟帶着巨大平臺的建築,就像舞臺,在那建築的後方就是曾經關押我的那個天牢。
只不過正中心的那一棟建築完全是用黑色的巨石堆砌,也只有三層,和周圍華麗的商業建築格格不入,那沉重的顏色顯得壓抑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沒有任何人來說明這棟建築歸屬於誰,曾經也有幾個商人聯合起來打那棟建築的主意,想要在這片商業區域,拆掉這棟格格不入的建築,建立一個什麼青龍城最大的搏鬥場外加商業中心,結果事情卻不了了之,那幾個商人傳說中也失蹤了。
聽說,那些商人的身份背景也不簡單,其中有幾個還是妖人貴族的身份。
我所知的就是那麼多了,總之這個透着神秘的地方不比十二階來得輕鬆,於是我的眼中就有了一絲擔心,我單槍匹馬去闖九兒的婚禮還好,但是童帝一個人在這麼四通八達的中心商業區,去拖延,甚至阻止那麼一場審判,好像更難控制局面。
可是阿大像毫無察覺一般,只是問到我和童帝:“這樣的安排你們沒有意見嗎?”
“沒有。”童帝回答的非常簡單,彷彿阿大的每一句話只要執行就是了,不用問原因,也不用問具體怎麼做?
“大方向是沒有意見,問題是具體也太沒計劃性了吧?”我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自然是要問一句,在我心裡,這是這麼大型的行動,要面對什麼樣的地下城高層難說,阿大就這麼簡單的交代下去,是不是太看得起我和童帝了?
阿大抓了一下他下巴的鬍子,轉眼看着我,說到:“你需要多有計劃性?我們的情報工作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付出了太多了。隨機應變就是最大的計劃,不然就憑你,怎麼繼承阿大這個身份?你以爲你是一個小兵嗎?將軍怎麼交代,你只管怎麼做就是了?!你出生在這個時代,肩負着所有獵妖人的命運,守護的是整個人類,你就這點兒水平?!”
我被阿大罵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想要搶白兩句,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這不是還沒成我師父嗎?怎麼擺起了師父的架子。
阿大卻站了起來,揹負着雙手,看着遠方的海際,此時,已經霞光萬丈,那紅紅的日頭隨時都可能從那天海交接的地方蹦出來,天空也已經大亮。
他說到:“這已經是很周全的計劃。我原本就準備讓童帝去審判的現場,因爲以童帝的手段,是善於面對一個整體的,他可以利用音律來短暫的控制場面,然後我派出了一個二十人的精英小隊,也會混跡其中,攪亂整個場子,自然就可以拖延審判的時間。而且,在關鍵的時候,童帝可以利用他的控制能力,去利用一些因素,就比如那個天牢。這點,我想童帝已經想到了。畢竟,他是跟了我兩年,纔回歸的水童家。”
童帝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吃着東西,很認真的儲備體力的樣子。
我也不敢說話,因爲我知道阿大既然詳細的解釋起來,接着一定會罵我的,果然阿大下一句話就轉過身來看着我:“而你,我是不會派出人手的,至少在你闖進九兒的婚禮,成功的‘劫持’到天狐之前,是不會的。原因是去那十二階非常的不容易,唯一隻能通過通天索,人多反倒是你的阻礙。你身爲真正的獵妖人,能夠站在前方拼殺,是你的本質,一個人單槍匹馬比大軍發揮的作用還要強大,至於具體怎麼做,你用得着我教?你千百年前身爲聶焰經歷的那些戰鬥是白戰了?你身爲葉正凌,經歷的那些磨難,也是白白經歷了?你只需要搶出天狐,有人接應你,然後帶走天狐,你拖住追兵就好了。如此好分析的事情,你竟然問我計劃?”
我低頭,沒有說話,阿大罵的對,我能打能殺,只是從千百年前到如今,我從來都是一個獨行者,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就算在某一段時間有了火聶家,我也很少帶着火聶家的獵妖人行動,偶爾那種集體行動,也直接是以武力硬碰,我好像沒有經歷過什麼需要統領性的事情。
而阿大罵我,是在提醒我,從某一個時刻開始,我不再是一個只會衝殺在前方的人了,我是肩負着重任的天賜之子,是新一代的阿大,除了能打會殺以外,我要學會一些別的東西。
見我低頭,阿大的口氣稍微舒緩了一些:“我不能讓你有任何的依賴心,一點點都不要有。而你,註定了不是一把被別人握在手中的鋒利的劍,卻要是那個握劍的強大的人。你的一個決定,也許在以後就關係着許多獵妖人的生死,甚至關係着大局。而這一切,註定你在某些時候,不能依賴任何人,只能獨自承擔,做出最終的決定。這一次的行動,我沒有打算參與,放出你和童帝,就是磨練。特別是你,揹負的任務比起童帝還要稍重一些,需要你在不同的情況下,做出隨機應變的反應太多了。你卻對我有了依賴心?”
我站了起來,這一次我回答的話很簡單,只有一句:“我明白了。”而不是去問阿大,爲什麼是我,偏偏我要面對這一切這種無賴的問題。
因爲既然已經是我,我只能去做好,做到自己能做的極致,其餘的都是廢話。
“明白就好。雖然不想讓你依賴,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會出手。第一,我承受不起失去你和童帝的代價。第二,這件事情也絕對不能讓妖人得手。不過,你們如果能讓我失望到如此地步,親自出手,那麼說明我以後也不用希冀什麼了。”阿大有着我想象不到的嚴厲。
而我和童帝都默不作聲,竟然面對着阿大不敢承諾任何的事情,只有海風颳過的聲音顯得分外的強勁。
“好吧,跟我走。做最後的準備。”阿大嚴肅的看了我和童帝一眼,也沒有給我們任何緩衝的時間,說完這一句話直接就走了。
我和童帝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眼裡都看到了一分沉重,我們都不想阿大失望,也不想成爲那種讓一個守護了祖島那麼久的老者眼中沒有希冀的人。
於是,我們很快跟上了阿大的腳步。
也在這時,在我們身後的紅日,從海上冒出了一個頭,天海一片燦爛。
“我能提供給你們的,是你們個人能夠使用的最好武器和裝備。其實,我不想提供的,好刀就要磨礪,而時間已經不多了。”聽見我和童帝跟上的腳步聲,阿大忽然說了那麼一句,背影卻顯得更加的佝僂。
彷彿有無數沉重的負擔壓向了他,讓他已經再也難以挺直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