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烏以爲自己餓出幻覺了,不過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居然看到白鈺的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隻白瓷的碟子,碟子裡盛着的就是黃油煎出來的好幾只荷包蛋!
這真是天大的驚喜!陶烏想都沒想就把碟子搶了過來,啊嗚幾口就將煎蛋給吃了個乾淨,還仔細的舔了幾下碟子,生怕遺漏下一顆油珠子。而白鈺則扭過臉去,沒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狡黠的笑意。
陶烏只舔了兩下,那隻碟子就憑空消失了,他看着空無一物的手,愣在當場。他摸了摸肚子,感覺不到有食物的存在,然後立即明白這些不過就是白鈺的幻術而已。
“你!欺人,哦不!欺妖太甚了!”陶烏這下是真的傷心了,白鈺抽他耳光,罵他是蠢東西,甚至還讓他做了二十年的狗,這些都無所謂,但是用不存在的食物來打發他,實在是不能原諒的事!他一把揪住白鈺的衣襟,恨不得真一口朝他脖子咬下去。
白鈺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把他那隻手打了開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好心沒好報,畫餅充飢總好過你幹流口水吧。”這話,好象又有些道理。陶烏一下子氣餒了,沒有底氣的嘟囔了幾句,抱怨着這雨怎麼還不停。雨還是那麼頑固的、無邊無際的下着,讓人懷疑是不是永遠都停不下來了。
終於,陶烏認可了白鈺的話,畫餅充飢似乎的確是聊勝於無。他戳了戳白鈺的胳膊,“肉包子,再變點吃的來。”雨依舊沒完沒了的下着,那傾瀉而下的水,卻並未在地上積聚起來,好象是一落到地上就化爲了烏有。陶烏一邊拼命的往嘴裡塞那些並不真實存在的食物,一邊忍不住把腳伸到傘外那一圈地上使勁踩了踩,居然連一小片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這實在有些神奇,他甚至以爲這漫天的無邊暴雨,也是某種幻覺。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呢?“你說,這雨不會也是障眼法吧。”陶烏看看傘外的水幕,又看看白鈺手上託着的那個盤子,盤子裡不斷的出現他想吃的一切美食。
白鈺沒有回答他,只是不動聲色的把傘從他手裡拿了過來,接着就是無預兆的踹了他一腳,然後就看到他差點跌倒,瞬間都被淋了個透。陶烏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卻並沒有如白鈺所料那樣躲回到傘下來。反而面帶遲疑的仰起頭,同時還伸出手,讓大顆大顆的雨點打在他的皮膚上。
這雨?竟然不是冰冷的。水珠的溫度與先前他感覺到的、那種冷熱適宜的氣溫一模一樣,真是太古怪了!他正要說話,那雨如同下起來的時候一般,又莫名的停了,如同是被人合上了水閘的開關。
他使勁甩了甩頭,少許的細小水珠被甩到了白鈺的身上臉上,毫不意外的又被嫌棄了一通。然而連爭執都還沒起,天象又變了,這次從天上飄落下來的,是大片大片的雪花。
“真是見了鬼了!”陶烏對這個地方產生了一絲未知的驚惶,潛意識裡覺得前路一定還有隱藏着更讓他預估不到的
危險。這次連白鈺也皺起了眉頭,他一時也猜測不出這樣的天象是什麼緣故,但看着那遍地的詭異植物,腦子裡閃過了一道光線,可是思維運轉太快,他竟沒有抓住。而陶烏又回到了他傘下,他不太想讓自己身上再沾上這裡的東西,剛剛淋的那一身雨,讓他的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你歇夠了嗎?”白鈺突兀的開口,似乎他也不想在原地再呆下去了。“走吧。”陶烏也覺得老在這裡站着,也不是個事,還不如跟着白鈺快點去到目的地,所謂早死早超生,雖然不是什麼好話,卻也好過在這裡無所作爲的等待厄運降臨。他不再多話,靜靜的跟在白鈺的身邊,朝着似乎還是離得很遠的那團模糊不清的巨大黑影走了去。這一走便又是很久,可是那團黑影與他們之間的距離,絲毫沒有縮短的跡象,還是那麼遙不可及。
雪也停下了,周圍又恢復了他們剛剛進入時的那個樣子。白鈺驀然停下腳步,輕輕翕上雙眼,下巴微微的仰起一點角度,不知道是在仔細聆聽周遭的聲音,還是在用心感覺周圍的氣息。陶烏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屏住呼吸,生怕打擾了他感天應地。
“好象還真被你說中了。”白鈺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眼陶烏,那眼神卻分明是在說,瞎貓居然還真能逮到死耗子。“說中什麼?”陶烏愣了愣,一下沒有反應過後他的所指,上下左右的轉頭看了看,好象有些明白過來,“你是這說,我們遇到障眼法或者鬼打牆了?”
“沒錯。”白鈺點了點頭,頗有幾分自嘲的笑了笑,這還真是玩鷹的偏偏被鷹啄了眼,“傳說中的甘淵,也就是時間的源頭,當然,這只是傳說。既沒人知道傳說是從哪裡開始的,也從來沒有人來到這個地方。”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陶烏打斷了,“我們又不是人,這鬼地方人是難進來一些,可是妖總不至於也進入不了吧?再說了,你不是連崑崙都來去自如的嗎?這破地方總不會被崑崙還兇險吧?”
白鈺搖了搖頭,就目前的情形看來,這裡的確比崑崙更加再以理解,“崑崙不過就是個妖冢,有什麼難不難的,連活物都沒有地方,只要告訴你路徑,你也能輕易去到。可是這裡有點不一樣,我覺得也許我們聽到的傳說,有些偏差。”
“偏差?什麼偏差!”陶烏差點就要吼出來了,他以爲白鈺對這裡熟悉得不得了,沒想到他居然憑着一個傳說,就把自己騙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那現在怎麼辦?我們不會永遠被困在這裡吧?”
白鈺先是將那柄傘收了起來,接着又拿出了兩條絲絹,他把其中的一條交給陶烏,而另一條被他用來覆住了眼睛,“如果是幻象,那就只是我們的眼睛被欺騙了而已,不過我暫時找不出這個幻象的陣眼,所以只能將視線暫時摒棄了。”
陶烏看看手中那裡月白色的絲絹,沒有急着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他放到眼前比劃了幾下,又問道:“如果障眼法之後是萬丈
深淵怎麼辦?連看都不能看的話,跌到深坑裡,可沒人會來被咱們。”
白鈺將覆在眼上的絲織摘去,又上下瞟了瞟陶烏,不知道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對他說:“你這話倒沒有,既然如此,不如你走前面吧,我跟着你好了。”
“你開什麼玩笑!我又不認得路,走在前面你就不怕被我帶到溝裡去?”陶烏纔不要去幹趟雷這種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的爛事,不自覺的身後小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籍此與他拉開點距離。
“哈。那你廢什麼話?跟上就可以了。”白鈺說完便不再理會他,又環視了一遍四野,略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面對着那團巨大黑影,似乎是在矯正角度。
陶烏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來,心想要順利離開這個鬼地方,還是乖乖聽他的話好了。搶在他之前把絲絹系在額頭上,然後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一彎身撈起他那對襟長衫的一角,然後飛快的把絲絹下拉一些,嚴嚴實實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白鈺倒也沒有阻止他的這個舉動,儘管嗤之以鼻,不過也由他去了。現在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猜測是否正確,那確實也是要想辦法保證與陶烏不至各自迷失。打定主意,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也重新蒙上那方絲絹,擡腳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就這樣,他們又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工夫,無法看到四周的情形,就只能調動起全身的什麼感觀來做判斷了。不過現在他已經能確定,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他們腳下已不再是平整的原野,有了些沒有章法的小起伏,哪怕是十分細微的變化,但卻被白鈺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下讓他安心了不少,連帶步履也有些輕鬆起來。
“蠢東西?”白鈺輕輕的喚了聲陶烏,似乎是想要確定他還跟在自己身後。“幹嘛?肉包子!”陶烏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失去視覺的滋味真不好受,比讓他變成狗還糟糕。“沒什麼,就想看看你是不是還活着。”白鈺的語氣裡好象夾雜着一些若有若無的笑意。“我還都沒把給你吃了,怎麼能掛掉?”陶烏伸出空閒的那隻手,憑空抓撓了兩下,彷彿是比擬着要怎麼撲倒他,才方便下口。“你覺得秦香好還是柳煙好?”白鈺還是勻速的往前走着,卻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啊?”陶烏以爲自己暨看到幻像之後,又出現了幻聽,這是什麼爛問題!不過他聽到白鈺又問了一遍,這才確定自己還沒有聽錯。可是這兩個人有可能性嗎?他很是認真的想了想,好象又有那麼些共同點,比如這兩個都不是正常的普通人類,又比如兩個都是淡淡的,再比如好象還有點難以形容的相似氣質。
只是,秦香的記憶已經有點久遠了,他自從離開了那片牡丹園,就沒有再刻意的去想起過那個小姑娘來。所以的記憶,也不過就是曾經講給柳煙聽過的那個故事而已。現在回想一下,他只記得秦香偶爾摟着自己的脖子,用小手輕輕柔柔的撫摩着自己的皮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