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別強調了“人類”兩個字,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嘲弄,赤火皮笑肉不笑的衝着陶烏裂了裂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也不知道那樣的一個表情,想表達什麼。陶烏很高傲的對着他們翻了個大白眼,一副你們懂個屁的神情。
倒是文皌趕緊靠着柳煙坐了下來,挽了她的胳膊,把前前後後的事跟她複述了一遍。她不是怕陶烏跟蘇河槓上以後,會發展出什麼激烈的械鬥後果來,只是很着急的想知道那個鍊金術是怎麼回事。她直覺不管這玩意兒是不是所謂的圈套,但其中一定有什麼能讓自己在短期內提升力量的法門。然後就歪着腦袋問柳煙道:“姐姐,他們的故事都還沒說完呢。”
柳煙對着她笑了笑,伸手貼在自己的頸項上,溫言道:“那就繼續聽他們講故事吧,你去幫我倒懷熱水來,我總覺得脖子這裡冷嗖嗖的。”
文皌蹦跳着去給她倒水了,蘇河卻走到她旁邊,示意她把自己的手挪開,“你就算用開水燙也緩不過來,還是我來吧。”柳煙半仰起頭看了她一陣兒,看不出她臉上有任何不妥的樣子,便依言放開了手。蘇河的手很白很軟卻很冰,貼上她皮膚的那一瞬間,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可是緊隨而來的就是一股乾燥的熾熱,不會覺得燙人,而且暖暖的很舒服。不過是片刻之間,那熱力從她的脖頸、隨着周身的骨骼經脈通達四肢百骸,有種說不出的舒爽暢快。
蘇河收回自己的手,又坐回了原處。陶烏趕忙側身湊近柳煙,打量她的脖子現在怎麼樣了,就看到原來有些淤青的印子都消失了。柳煙左右扭動了兩下腦袋,果然已全然沒有了先前的不適,“哇。你好厲害!”“切!有什麼厲害不厲害的!”陶烏對她這個反應很不爽,直接跟她翻了蘇河的底,“她是旱魃,隨隨便便就能搞到赤地千里。再說了,襲擊你的那個怪物的力量就源自於她,要給你消除點屍僵什麼,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旱魃?”柳煙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又看了蘇河一會兒,她萬萬想不動這麼一個看起來文弱豔麗的女子,居然是傳說中比殭屍還能厲害的妖怪,“我居然會認識一隻旱魃?真是太棒了!”這下換成蘇河有些驚異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柳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儘管沒有想過她會因此而害怕,但一臉意外驚喜的表情,是個什麼意思?更何況,她以爲能跟饕餮天天混在一起的人,根本就不會對別的妖物表現出這麼大的情緒轉折來。於是她笑了笑,指着陶烏說道:“跟你的寵物比起來,我算不得什麼。”
柳煙斜睨了一眼陶烏,搖頭道:“你不一樣。”陶烏當下就急了,就算他現在的確只能算是個沒心沒肺的吃貨,但也容不得誰說他還比不上一個旱魃。他一拍沙發的扶手,恨恨的說道:“哪有你這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他們吃了給你看,都不用白鈺那個老妖
怪來動手!”“當然不一樣,如果傳說沒有胡扯的話,殭屍也好,旱魃也罷,的確是跟你們這種常規妖怪不一樣的啊。”柳煙伸手去拉起陶烏的手,戳捏了幾下,“你以前自己不也說了嗎,你們妖怪不是憑空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跟普通人類比起來,就是能力大點、命長點。可是你想啊,那麼多人死了以後會下葬,別說是旱魃了,真正能變成殭屍的能有幾個?而且,說到底,就算你是上古的妖獸,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吧?你要是不吃東西,總有一天得餓死吧?所以,只有它們纔是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不滅。我覺得啊,它們能出現、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大概就是所謂的天意吧。”
陶烏聽了這話,自尊心頓時就大受打擊,一下子沒精打采起來,冷哼了一聲甩開柳煙的手,扭過頭去完全不想再搭理這一堆沒有見識的傢伙。而杜仲聽了柳煙的這一番話,不自覺的愣住了,“天意”。他仔細的琢磨了一下這個詞,這可是他從來未曾想過的。
蘇河顯然是對這種說辭大爲受用,笑得十分開心,輕拍了拍手道:“好啦好啦!我們還是繼續說那個鍊金術吧。”她繼續講述起那件往事的後半部分來,自從打神父那兒聽說了鍊金術這種法門,她就上了心。不久過後還真有就個鍊金師,跟着胡商經由絲路來到了王都。神父將其引見給了蘇河,他的想法是,可以讓蘇河見識一下這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魔法,讓她知道凡人可以通過這種行爲,去尋找與上帝溝通的途徑,這可比東方術士們所追求和宣揚的,那種無形無影的“道”,完全不一樣。
蘇河當然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神,不管是哪種宗教、哪種法術的體系,都不是她要關注的重點。更何況,那個鍊金師向她展示出來的手段,實在是連王都的街頭賣藝人都趕不上。最初,她以爲是鍊金師學藝不精,所以缺乏說服力。可是等她弄清楚鍊金術的原理的時候,就開始懷疑起這種沒頭沒腦的修煉方法了。
說到這裡,蘇河頓了頓,並望向杜仲,忽然問他:“小師傅,你們術門中人說的點石成金是怎麼回事?”“點石成金。”杜仲想了想,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來,沒有立即做出回答。反而是先從自己基本不離身的那個帆布包裡抽出張黃色的符篆,右手兩根指頭拈着一晃,那符篆瞬間就化做了一股青煙沒了影子。但他攤開左手來,手心裡居然赫然多了一沓薄薄的、有零有整的紙幣,他順手把紙幣放到茶几上,轉頭對柳煙說道:“柳小姐,你錢包裡有多少錢?”
“大概、可能、也許。不到一千吧。”柳煙想了想,不太確定具體的數目,便直接從包裡取了錢包出來,可是打開一看,卻是空空如也,“這個。被你變走了?這是魔術?”杜仲將茶几上那些紙幣還給柳煙,然後纔開口說道:“這就是點石成金的秘密,通常,有另外一個名字五鬼搬運。凡人之力怎麼可能讓石頭變成金子呢,就算是我師父
活過來,也做不到這點,不過就是障眼法的一種而已。”
蘇河點頭說道:“沒錯,凡人不管能力有多大,也不可能無中生有,能做到移花接木就很不錯了。既然小師傅變了個戲法兒,不如我也給你們變成戲法兒吧。”她又從茶几上的果盤裡拿出一個蘋果,迅捷無比的一抓,蘋果就憑空消失了。待她再展開手掌來,掌心裡已多了一顆半個小拇指關節大小,晶瑩剔透的粉色不規則晶體。她把晶體拋給杜仲,“這個,大概就是鍊金術的第一步。”
杜仲接過那顆晶體來,那東西在燈光下閃爍着眩目的光彩,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這鑽石?”“沒錯,如果我讓你看到一塊廢鐵在你眼前變成了黃金,並告訴你那就是鍊金術。這個不但可以點石成金,還能隨着鍊金師力量的提升,最終與神明溝通,並獲得永生的法門,你會相信嗎?”蘇河笑得有些狡黠,活像是窺探到了什麼大秘密的小孩兒。
杜仲艱難的點了點頭,因爲蘇河不是普通人類,所以可以肯定她耍的這個把戲,完全不同於自己所使的五鬼搬運之術。如果他沒有聽她的這個故事,而是憑空看到這種難以想象的變化,肯定是會相信的。陶烏聽着蘇河與杜仲的話,皺了眉頭想了一會兒,他對這些障眼法之類的把戲很不感冒,目前想搞清楚的,其實也就是未來會不會還有別的怪物,莫名其妙冒出來攻擊柳煙、或者自己。不過看蘇河的樣子,這個故事似乎很長篇的樣子,他乾脆打發了文皌去給自己拿點吃的出來,這樣比較容易打發無聊的閒話。
“那個。”陶烏抓着一隻很壯觀的醬肘子,嚼得酣暢淋漓,不過都快啃完了,也沒聽他們說到實際的內容,便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你們可以挑重點說嗎?天兒也不早了,你們就不覺得餓嗎?”聽到他的抱怨,蘇河只笑了笑,“行,挑重點的說。我想說的其實也很簡單,我原本還沒有猜到究竟是什麼人,會順走我那串金鈴,然後再搞出個非人非妖的怪物來。所以最初猜測這個事,大約是哪個腦子抽風的術士做的。不過看到小師父拍的那個圖片,便立馬想到了鍊金術,既然這城裡根本沒有修習丹鼎之術的術士,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我們不熟悉的西方鍊金師,到了這裡。”
“但我還是不太明白,這個跟你有什麼關係,又怎麼會有怪物來襲擊我們?”陶烏嘬着手指,意猶未盡的繼續問:“這纔是我想知道的重點。”“簡而言之,鍊金術流傳了這麼兩千來年,據說一直不成功的原因,是他們需要一件很重要東西天石。當然了,這玩意兒應該跟這件事無關,就先不去深究了。”蘇河略一沉吟,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認爲,大概是有人將西方的鍊金術,以及東方的丹鼎術,揉在了一起。不知道是爲了尋找永生的途徑,還是爲了煉化出什麼厲害的怪物來,而我被偷走的那串金鈴,可能是起了藥引的作用。”
(本章完)